在丰年,国家收购余粮,贮藏于国仓。当荒年谷价上涨时,开仓免费分发谷物。还组织了公众救济。1260年法令要求地方长官对老学者、孤儿、病弱者提供救济。1271年的又一道法令号召建医院。这些措施除了受到中国行政传统的影响外,很可能在忽必烈的头脑中还受到佛教影响的结果,这种影响显然很强烈。稻米和玉米是定期分发给急需的家庭。马可·波罗说,忽必烈本人每天就要接济3万穷人。
忽必烈行政管理中唯一不足的是财政方面。在宋朝的各种制度中,忽必烈发现了“钞”,或者说纸币的用途。他把钞票引入流通领域,并使它成为财政的基础。 1264年,他颁布了一条法令,公布了用纸币来计算主要商品的价值。他的第一任“理财”大臣是不花刺的穆斯林赛夷阿札儿(Sayyid Ajall,死于1279年),他似乎把钞票的发行维持在合理的限度内。随后继任的几位大臣们开始轻率行事,先是河中费纳客忒〔前苏联塔什干西南〕人阿合马(死于1282年),后是畏兀儿人桑哥,他们两人实行无限制的通货膨胀政策,使钞票贬值。在聚敛钱财时,他们采取多次兑换钱币的方式和建立了重利专卖的办法。阿合马于1282年被暗杀,他死后受到忽必烈的贬责。桑哥因贪污被处死(129年)。在忽必烈的统治之后,为了阻止原钞票的下跌,有必要发行新的钞票(1303年),这次是轮到新币贬值了。
元朝的佛教
正如马可·波罗明确指出的,忽必烈对一切宗教都很宽容,尽管他在1279年一度恢复了成吉思汗关于屠杀牲畜的规定—一这一规定是与穆斯林习俗相违背的——和一度表现出极端反感《古兰经》所强加给穆斯林的那些对“异教徒”发动“圣战”的义务。此外,他对佛教徒的同情,使他在短时期内对佛教徒的老对手——道士们表现了几分个人敌视。的确,佛教因他的偏袒而明显受益。他正是以这种面貌而被载入蒙古传说的。虔诚的佛教徒、蒙古史家萨囊彻辰甚至给忽必烈冠以呼图克图(qutuqtu,崇敬的、神圣的)和查克拉瓦蒂(Chakravartin,在佛教词汇中是“宇宙之君主”)这些称号。甚至在他继位前,即蒙哥统治时期,他就在上都府召集了一次佛教徒与道士的辩论会(1258年),结果,佛教徒获胜。在这次著名的论战中,那摩(曾出席过蒙哥举行的宗教辩论会)和年轻的吐蕃喇嘛八思巴阐述了佛教教义。像在1255年的辩论会上一样,他们指控道士们散布流言,歪曲了佛教起源史,把佛教贬成仅仅是道教的附庸。这次论战之后,忽必烈颁布法令,焚毁道藏伪经,迫使道士们归还从佛教徒手中夺得的佛寺(1258年、1261年、 1280年和1281年法令)。马可·波罗记载,忽必烈继任皇帝后,他曾举行隆重仪式接受锡兰王送给他的一件佛骨。
忽必烈在佛教事务中的主要助手是吐蕃喇嘛八思巴,他大约生于1239年,很可能死于1280年12月15日。八思巴是著名梵学家萨斯迦的侄子和继承人。主管乌斯藏的萨斯迦寺庙。忽必烈曾派人到吐蕃请他,忽必烈任用他以便使蒙古人皈依佛教和确保吐蕃的藩属地位。忽必烈封他为国师,借用古代中国佛教中的这一称号。忽必烈于大约1264年左右将吐蕃纳入他的政治-宗教统治之下。直到当时,蒙古人还不知道除畏兀儿字以外的其他字母。1269年,八思巴按忽必烈的命令为蒙古人创造新文字,被称为都尔巴金(durbaljin),或称方体字,它是受藏文字母的影响。然而,伯希和认为对八思巴在创造新文字上的作用有些估计过高;无论如何,这些方体字只是暂时流行,因为蒙古人继续使用模仿畏兀儿字母的文字(只是在书写方式上有所不同,有更多的角形字),这种文字已成为他们的民族文字。收藏于法国国立档案馆的蒙古大臣手稿正是用畏兀儿文字写成的。在这一点上,伯希和指出,畏兀儿文有其不足之处,它仅仅是不完全地表达13世纪蒙语的语音,用畏兀儿文区别不出“o”音和“u”音,发不出词首“h”的音等等。同样,对颚音而言,畏兀儿字母也没有八思巴字母丰富。
元世祖忽必烈:让整个世界都震颤的君王(7)
在忽必烈的继承者中,大多数人与忽必烈一样是虔诚的佛教徒。首先是他的孙子铁穆耳,他在忽必烈之后行使统治(1294-1307年在位)。然而,忽必烈的另一个孙子阿难答(Ananda,尽管其名字实属佛教徒的梵文名)是倾向于###教。“他能熟悉《古兰经》,并擅长于阿拉伯文”,他是唐兀惕地区(宁夏)的长官,是唐兀惕境内###教的热情宣传者。铁穆耳企图使他转而皈依佛教,一度曾徒劳地囚禁过他。铁穆耳死时(1307年2月10日),阿难答企图夺取王位,但是,他的侄儿海山获得了王位,并处死了他。海山在统治时期(1307年6月21日-1311年1月27日)内表明自己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使许多佛教戒律写本被译成蒙古文。中国儒学家指摘他偏袒喇嘛,很可能是对这种偏袒的一种反应,行政机关撤销了佛教徒和道士直到当时一直享受的财产豁免权。在忽必烈的重孙、也孙铁穆耳统治时期(他从1323年10月4 日继任皇帝,至1328年8月15日去世),大臣张圭代表儒生公开抗议尊崇喇嘛。陕西尤其是吐蕃佛僧们常去的地方。一份当时的报导说:“曾见西番僧佩金字圆符,络绎西部各省,城镇旅社容不下,而住进民房,驱逐房主,趁机奸污妇女。不满足淫逸,他们又夺民仅有的很少的钱财。必需采取措施阻止公开的吸血者,他们比收税人更加残酷”。也孙皇帝不得不对喇嘛进入中国加以控制。
中国文人们认为蒙古王朝应该对他们实施的过度的佛教“教权主义”负责,它无疑是王朝衰落中起作用的一个因素。然而,佛教对忽必烈家族的异乎寻常的影响,在中国土地上的突厥…蒙古各代的历史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同样的事情在4世纪末著名的苻坚和在6世纪初最后一批拓跋人身上都发生过(参看59页和65 页)。佛教最初是使这些粗鲁的野蛮人变得较为温和仁慈,后来使他们变得迟钝,最后使他们失去了自我保护的本能。于是,具有悠久儒教传统的中国忍受了这些可怕的主人,它看到了这些君主渐渐地失去了危害,它或者是把他们同化,像拓跋人的情况;或者是把他们赶出境,像对待成吉思汗的后裔一样。如果忽必烈家族信奉了###教——就像如果1307年阿难答获得成功所发生的情况那样——形势会是更加严重。###教的胜利对古老的中国文明将是可怕的一击。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威胁着中国文明的两次大危险可能是1307年的阿难答的争位和由于发动者于1404年去世而幸免了的帖木儿入侵。
忽必烈及其继承人的宗教政策:聂思托里安教
忽必烈对佛教的偏爱丝毫不妨碍他对聂思托里安教表示同情。在基督教的重大庆祝会上,像他的前辈们一样,他让隶属于他的斡耳朵的聂思托里安教牧师把福音书放在他面前,他敬香供奉,并虔诚地吻之。“1289年,他甚至建立专门机构,即崇福司,管领全国的基督教事务”。他的谕旨,像窝阔台和蒙哥的一样,使基督教牧师如同佛教徒、道教道士和###教教士们一样,享受免税权和获得其他种种特权。在此可以回顾一下,蒙古人沿用叙利亚语,称基督教徒为“迭屑”(tarsa)和 arkagun或arka’un(复数arkagud或arka’ud,汉译名是也里可温),而教士和僧侣被称为列班…也里可温(rabb… arkagun),主教被称为马儿·哈昔(marha-sia)。在蒙古人和蒙古化的各族中,聂思托里安教徒占有相当大的比例,特别是在克烈部和汪古都突厥人中。汪古部突厥人占据着长城以北、今山西边境一带原沙陀突厥人之地,他们使用的命名法揭示了他们是聂思托里安教徒,尽管这些名字的汉译名已掩盖了该名的实质。聂思托里安教徒常用的名字有:西蒙,阔里吉思(即乔治),保鲁斯(保罗),约南(约翰),雅各(詹姆斯),腆合,伊索(耶稣),鲁合(路加)。
汪古部人中的大多数居住在今天称为绥远省的地区,即今托克托或归化城境内,该地区在蒙古统治时期称为东胜。伯希和认为该名来自“科尚城”一名,在马·雅巴拉哈三世和列班·扫马传记中,就是以科尚城来称呼这一地区。马可·波罗给同一地区的称呼是 Tanduc,根据伯希和的看法,Tanduc起源于唐代通用的古名天德(古音为Thian-tak)。这是汪古部王朝的实际所在地,王室家族是一些极倾向聂思托里安教、同时又与成吉思汗家族有密切联系的突厥王公们。成吉思汗家族显然从未忘记过对这些聂思托里安教王公们的欠债之情。汪古部首领阿刺忽失的斤曾经在关键时刻,即在被邀加入由乃蛮人形成的反蒙联盟时,他反其道而行,坚定地站在成吉思汗一边。他以生命表达了他的忠诚;因为当他在与乃蛮人打完仗之后返回家园时,他的部落中一些赞成与乃蛮人联合的部民暗杀了他和他的长子布颜昔班。他的妻子携带次子波姚河逃到郓城。当成吉思汗以金朝征服者的身份进入郓城时,他的至诚愿望是恢复这个忠臣家族对汪古部地区的统治地位。年轻的波姚河随他出征花刺子模,战后回归,成吉思汗把女儿阿刺该别吉嫁给了他。波姚河死后,阿刺该别吉作为成吉思汗亲生女,对汪古部进行了强有力的统治。她没有亲生儿女,便把她丈夫与另一个妾生的三个儿子——孔不花、爱不花和绰里吉不花视为亲生儿子。孔不花和爱不花先后娶成吉思汗家族的公主们为妻:孔不花娶贵由大汗之女叶儿迷失;爱不花娶忽必烈之女玉刺克。爱不花之子阔里吉思(即乔治)先与忽必烈之子真金的女儿忽塔德迷失公主结婚,后又与铁穆耳大汗的女儿阿牙迷失公主结婚。前面已经提到过,他在铁穆耳手下供职时于1298年被杀的情况。
元世祖忽必烈:让整个世界都震颤的君王(8)
这个聂思托里安教王室家族如何紧密地与蒙古王朝联姻便一目了然。在蒙古人宗教宽容的限度内,该家族成功地利用它受到优待的地位去保护基督教。马·雅巴拉哈三世和列班·扫马的传记表明,在他们动身前往耶路撒冷时,孔不花和爱不花向他们表示祝愿和送给他们礼物。“乔治”王子确实是在暮年时,由方济各会传教士约翰·孟德科维诺施洗礼 ,皈依了天主教。
马·雅巴拉哈三世和列班·扫马传记清楚地表明,元朝中国北方边境的聂思托里安教并不限于汪古部境,因为在他们前往西方时,他们在唐兀惕境内(即甘肃)受到基督教徒最激动人心的欢迎,特别是在“唐兀惕城”(即宁夏)。聂思托里安教会确实遍布其境,宁夏,西宁、甘州、肃州和敦煌都有。马可·波罗提到,仅宁夏就有三座聂思托里安教教堂。
无疑地,这些聂思托里安教徒自唐朝以来就默默地居住在原中国边境以外的这些地区,但是,他们并非一直局限在这些地区内。由于成吉思汗后裔的征服,现在中国内地也向他们敞开了。人们甚至可以说,在唐朝灭亡后已经被逐出境的聂思托里安教,随着蒙古人又进入了中国。1275年报达〔巴格达〕的聂思托里安教主教在北京创建主教区。尾随蒙古人,聂思托里安教甚至渗入长江下游地区。1278年,忽必烈委托一个名叫马薛里吉思(汉译名,原名Mar Sargis)的人管理在今江苏省内的镇江。按其名推断,马薛里吉思是一个聂思托里安教徒,不久,他很快在镇江建起一座教堂(1281年)。在扬州和汉口又建了几个聂思托里安教教堂。
在叙利亚文的马·雅巴拉哈三世和列班·扫马传记中,有一段著名的记载可以证实蒙古的聂思托里安教信仰。列班·扫马(死于1294年)和他的朋友、未来的主教马·雅巴拉哈·麻古思(1245-1317年),两人都是聂思托里安教徒,至少后者是汪古部人。麻古思的父亲是汪古部科尚城的副主教,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伯希和把科尚城看成是中世纪的东胜,今绥远和山西边境上的托克托。列班·扫马是汗八里(或北京)聂思托里安教教堂中一位巡察使的儿子。他是第一个信奉修道生活的人,曾在北京大主教马·基瓦古斯的主持下接受了削发仪式,后来他隐退到离城只有一天路程的山中修道院,在此结识了麻古思。在麻古思建议下,两人决定去耶路撒冷朝圣。在托克托附近,他们拜访了汪古部王孔不花和爱不花(他们也是聂思托里安教徒),并告知他们朝圣的计划,汪古部的这两个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