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自己一口水都没喝。他抓住掩体里的水壶一摇，却一滴水都没了。他气恼地喊：“谁把我的水喝光了？”
邓小牛哼哼着说：“最后几口是我喝的，但我没喝多少！”李正荣叹口气说：“你怎么样了？”邓小牛说：“好多了！你看我都能坐起来了。”李正荣说：“我给你看看！”他将邓小牛的后背衣服掀开，看到皮肤有一大块紫红色的伤。他轻轻用手一按，邓小牛“啊！”的一声叫起来。李正荣想了想说：“是石头砸的，算你运气好了，要真是炮弹炸到这儿，你就革命到底了！”这里听到有人喊：“李班长。”李正荣一看，是炊事班的人将午饭和水送上来，还带来了补充的弹药。
全班一起吃饭，炊事员说：“今天是第一天，后方有准备，饭菜都能保证。以后就怕没这么容易了！”这时，吴小春也上来了。了解了一些情况后，他对李正荣说：“有些我在后面高地上都看到了。你们上午打得很好，只有几个轻伤，却让敌人伤亡了好几十。”李正荣说：“地形也比较有利！”吴小春说：“秦连长说，根据现在情况要充分发挥有利条件，在这个阵地上多守一些时间。我们组织了支援队伍，下午会轮流上来支持你们的防守。”李正荣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本来正想着找机会撤退呢！”李正荣的脸上、身上沾满了土、汗、硝烟和血，但仍然挤出了笑容。
第十四章 六路围攻（3）
在新的攻击行动中，敌军用集中的炮火将阵地前的路障破坏掉了，由于炮火太集中，就连李正荣部署的集束手榴弹也都被引爆了一大半。这给李正荣班的防守带来了重大的困难。李正荣在敌人进攻前就看到了这一点，他仔细地思索着对策，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没有路障时对敌军的观察更加清晰，但李正荣完全清楚，地势和路障是他们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关键，现在两者缺一，防守的难度增加了数倍。但是，难道立刻放弃阵地吗？李正荣又有些舍不得。左思右想，他改变了原有的做法，在敌军距离尚有一百米时，已经进入了步枪的有效射程。他立即下令，向敌军开火。但是他大声地向自己和李思贵那组同时发令，要求只许用步枪瞄准后射击，尽量每射必中。
这种做法立即显出了效果。由于山势很陡，敌军上行速度很慢，给步枪瞄准提供了机会。而李正荣的两组人，每组都有两个人枪法很好。这边是李正荣和杨林，那边是李思贵和李芳武。零落的枪声，出现了意外的效果，只听响一枪，进攻的敌兵就要倒下一个。敌军吃力地上行，走了不到十米，已经有七、八个人伤亡了。敌军的意志受到了沉重打击，他们再不敢向前走了，而是缩在山坡上的障碍物后面。后来，可能是敌方的指挥官发现枪响人倒这种情况太影响士气。因此集中了三挺歪把子机枪的火力，压制住李正荣班，然后大队人马又开始了进攻。
山上的红军被压制的不敢抬头，缩在战壕里，还被子弹带起的沙石打得没处躲。李正荣让何洪福、周云东、任小三和杨林用树棍挑着帽子，在阵地的右边时隐时现，机枪火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邓小牛行动还不太灵活，就让他用望远镜观察。李正荣自己也在观察，他们的注意力是进攻敌兵的小头目。如果发现了，李正荣就很小心地瞄准。只要枪一响，敌兵非死即伤，决不浪费一枪。李正荣大声地告诉李思贵这个方法，要求他尽量少打枪，而其他人只为他吸引敌人火力。这个办法又一次地赢得了主动权，敌军进攻的速度再次被迟滞了。但是，这种做法困难也很大，周云东、任小三和杨林挑着的帽子很快就被打飞或打烂了，李正荣和邓小牛将自己的帽子也提供给他们，而任小三跑动的时候弯腰不及时，竟被几颗机枪子弹扫过头皮。任小三觉得头上被扫过后发凉，用手一摸，竟然满手都是血。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李正荣回头一看，任小三倒在地上满头是血，赶紧从战壕里窜过去，抱起来任小三，只见他双眼紧闭，鲜血已经流了满脸。李正荣只以为任小三已经死了，他立即就哭了起来。何洪福、邓小牛、周云东和杨林看他哭了，以为任小三真的死了，也都哭了起来。他们是第一次打这么残酷的仗，也是他们第一次经历自己战友在身边死去。李正荣悲痛地大声哭喊：“任小三！任小三！”任小三却动了动眼睛，由于眼睛被血糊住了，他还是看不到李正荣。但他还是说出话了：“班长，我还没死！”李正荣一下子止住了哭，心想：我还真以为你死了。他把任小三靠在战壕边的掩体里，从怀里掏出一卷纱布，将任小三的头缠好。但受伤位置主要在头顶，李正荣记得受训时这个位置就包不好，于是对任小三说：“等我们打退了敌人再送你下去。”正在这时，邓小牛喊道：“班长，敌人上来了！”
李正荣心里憋着一股火，不顾敌军的火力，利用敌军扫射的间隙，探出头来看。果然，敌人已经过了原来的故障位置。李正荣有些慌，大喊：“开火！开火！”他抓起原来让任小三拿着的花机关冲锋枪，对准敌军一个连发打过去，几个敌人应声倒下，但也引来了敌军士兵的扫射。李正荣在战壕里低头窜出很远，又抬起头，将冲锋枪子弹雨点般地射向敌人。何洪福、邓小牛、周云东和杨林都冒着敌军火力开枪。但是，敌军好象害怕也不敢退，还是硬着头皮向上冲。只有不到三十米了，好在最后这一段，路更陡了，敌人的行进不会太快。李正荣估计无法再挡住敌人，大喊了一声：“准备撤退。杨林和我断后，周云东帮助邓小牛，何洪福背着任小三。”他又大声喊道：“李思贵，撤退！”
正在这时，几个人从后边滚进了战壕，原来是吴小春亲自带上来了第一支援小组，他们有五个人并带着一挺轻机枪，三支冲锋枪。李正荣忍不住要哭出来：“副连长，你们可来了！我们顶不住了呀！”吴小春说：“你们先把伤员送下去！”说罢已经与支援小组的人架好了枪，一挺机枪和三支冲锋枪的自动火力立即发挥了作用，机枪手正是那个老摆。由于距离很近，他的轻机枪一开火就是不停息的连发扫射，正在努力向上爬的敌军立即被打得人仰马翻。敌人转身就往回跑，却被来自下面的机枪火力打倒了一些。原来却是敌军的督战队，正是他们的存在让这些敌军拼命进攻。但逃跑中的敌军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再向上了，他们倒在地上向山下慢慢地滚，死也不肯进攻了。
第十四章 六路围攻（4）
阵地上的枪声慢慢停了下来。天色也渐晚了，吴小春估计敌人今天不会再进攻了。他对李正荣说：“真有你们的，原指望你们守两个小时就可以了，可是你们守了一天还占着阵地，咱们的阻击任务一定会超额完成！”李正荣问道：“连长不是要我们守半天吗？”吴小春说：“这是人家领导的工作水平，哪能不留点儿底呀！”李正荣说：“也不是我们守住的。你们不来，敌人早就将阵地占领了。”吴小春说：“你们已经很不错了！自动枪这么少，却守了这么长时间。最后我们上来的时候，敌人虽然快上来了，但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们算是捡便宜，一上来就压着打，筋疲力尽的敌人一下子就垮掉了，主要的功劳是你们的。我吴小春喜欢打的是硬仗，这种捡便宜的事儿我不会当作光荣。”李正荣在这方面当然了解吴小春，他对能挺下一天时间当然也很兴奋。
下面传来了命令，让李正荣班的人下去休息，阵地交给二班。李正荣在撤下前恋恋不舍地看着阵地，他第一次和战友一起用洒在阵地上的鲜血换来了阵地的平安。他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火与血的岁月才刚刚开始。
撤到主阵地后，李正荣班受到了其他老大哥班战士的热烈欢迎。小战士们几乎是被大家抱着送到圈子里面的，搞得这些在家时的野孩子都很难为情。邓小牛的伤已经不太疼了，下连队的医务人员认为只是皮肉伤。任小三已经被送到后方，他是被三颗子弹划过头皮，最深的划伤都露出了头骨，而且受到了一定的震动。但虽然样子很惨，实际伤情并不太重。李思贵组也有两人受伤，一人在胳膊上，不太重；另一人在规避炮弹时扭伤了腿，被抬了下去。这样，全班还有十个人能够参加战斗。
李正荣看到有一小队战士正在整装待发。他不解地问秦浩：“连长，天都快黑了他们要去哪？”秦浩说：“就是要等天黑才行动。你还没参加过夜战吧！夜战是我们四方面军的拿手好戏，敌人打了一天仗，他们是进攻，消耗很大。现在，一定是吃饭抽大烟睡觉，晚上基本没有斗志。我们却要等他们睡着了再去打他们，让他们睡不好觉，又损兵折将。这样明天他们就没精神再冲锋了！”李正荣说：“真是好主意！那我们班也参加吧？”秦浩一摆手：“那不用，今天闲了一天的班要参加我都没让呢！这种事是杀鸡焉用牛刀！等一会地，会有一些地方的同志参加进来，我们一起出发。主要是骚扰敌人，让他们休息不好！”李正荣一听自己的班也被当成了“牛刀”，心里很舒服。
果然，天黑时有许多地方上的农民赤卫队来到这里，秦浩向他们做了细致的布置，然后亲自带领他们走了。
为了应对六路围攻，根据地已经全民军事化。农业、军工和其它物资的生产一刻不停地加紧进行，大批粮食、武器、弹药、被服、鞋袜源源不断地提供给红军部队。很多民兵队伍一面担负侦察、运输、扰敌等战斗任务，一面参加转送伤员、修桥铺路、坚壁清野、构筑工事等任务。一般民众也参加了大规模的运输队伍，为前线的部队提供了后勤保障。
许为新的二十九师在与军阀杨森部的对恃中，慢慢地向后撤，在这一过程中，让敌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每天白天，敌军的进攻都会遭到有力的阻击，红军利用有利的地势配合工事，大量地杀伤敌人而又能尽量避免伤亡；而晚上红军会派出由红军和地方武装分别组成的小分队，越敌防线，摸敌岗哨，袭敌驻地，搞得敌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然是在慢慢后退，但许为新总想找机会反击一下敌人，以攻为守，可以更有效地减慢敌军的前进速度。他听到上级传来的战况通报：东线红军部队采取左翼较快收缩的方式使刘湘手下王陵基部的右路军孤军深入，结果被三十军二六五团插入敌后，歼灭了敌十二旅预备队的一团人，同时该旅下面的两个团，也在前后夹击下大部分被消灭。受这一作战方式的启发，许为新也在研究，希望能够找到类似的作战时机。但由于东线敌军的损失，造成了西线各路敌军犹豫观望，徘徊不前。因此，一时也没有找到机会。
转眼春节就要到了，由于军阀们在进攻中一直在不断地前进收复失地，他们尽管损失了一些兵马，但有蒋委员长提供的枪炮弹药，再抓些壮丁就能恢复，所以他们倒也不心痛。总地说来，军阀们还是认为进攻已经取得了很大胜利，因此他们纷纷开始考虑如何过春节了。在老家，过节是这些军阀聚宝敛财的大好时光。军政朝野各色人等，为了当年不招秽气，春节的上贡是一定要有的。四方面军总部电台侦察到了敌方第五路总指挥王陵基悄悄溜回万县与家人团聚去了，一个军以上干部会议立即在前线召开了。
许为新很快接到命令，要他派出部队配合二十五师于二月十日开始反攻。
这一天正是农历腊月二十九日，辛苦一年的农户们，都在尽力在准备过年。红军部队在夜晚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行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四章 六路围攻（5）
李正荣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他只是带领全班随着队伍行进。听到前方的枪声开始响起，李正荣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听说红军已经攻占了毛坝场以西的红岩，但他们赶到第二天才参与攻击，目标是敌第三师师部所在地胡家场。但李正荣的班并没有参加正面的攻击，而是被指派在外围守卫。听着激烈的枪声在前面响起，班里李思贵、邓小牛、何洪全等都闹着要到前面打仗。李正荣一声不吭地由着他们闹，最后冷静地说：“服从领导命令，再说我也跑不动了！”李思贵等人有些泄气，终于不再吵闹。但红军后续的进攻不再顺利，只好停止进攻，重新在马渡关、红灵台、毛坝场一线转入防御。
这次进攻一方面将敌进我退的战斗态势做了短期的逆转，另一方面又缴获了大批敌军准备过年的物资。有鱼、肉、罐头和其它食品，红军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好年。而敌军的第五路总指挥王陵基由于“擅离职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