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与兀立台同。乌兰次子阿克玛为左大将军,随左贤王驻守封地;淳木次子奴布为右大将军,随右贤王驻守封地;乌兰三子库不阿泰为左大且渠,随右贤王驻守其父封地,扎布阿拉长子次拉为右大且渠,随父驻守王庭;三子沙胡为左大千户,随父驻守王庭。余下右大千户及百户等官职,由各部自行挑选配置。”
淳维还没说完,众臣已经议论纷纷了。大都对此表示诧异,不可理解,不明白淳维为什么舍弃大夏旧制,自称撑犁孤涂大单于,并将王者官职重新调整安排。正在议论间,只听得有人说道:“大王此举,虽舍弃旧制,但却使我大夏更吏治及整体更为合理稳固,利于长远发展。”乌兰说完,单膝跪地之后,高声说道:“臣匈奴国左贤王乌兰参拜撑犁孤涂大单于!”乌兰的话音刚落,众人眼睛一齐聚在了他的身上。这时,淳木也出列道:“大王此举,可谓开天辟地,于我大夏有再生之德。老臣也愿随之,并甘领成命。”说完,便也像乌兰一样,单膝跪地,神情庄重地向淳维道:“臣匈奴国右贤王淳木参拜撑犁孤涂大单于。”
紧接着,是太子社子隆、巫师兼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和皇后妺喜及公主亚克苏、亚克兰等人,再后来是右辅弼骨都侯兀立台、右谷蠡王苏里可、左大将军阿克玛、右大将军奴布、左大且渠库不阿泰等人,也都纷纷参拜撑犁孤涂单于淳维。左谷蠡王阿布阿拉、右大且渠次拉、左大千户沙胡等人也一齐伏身参拜。
4
因了乌兰和淳木的率先响应,改制之事竟然进行得如此顺畅,这是淳维所没有预料到的。回到大帐,淳维疑是阿木龙私下游说之功,便派人召见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听淳维这样一说,裂开嘴巴,露出满口白牙,笑道:“撑犁孤涂大单于,老臣可不敢领受此等大功。”淳维哦了一声,看着阿木龙,仍旧是一脸迷惑。阿木龙捋着长须,拄着桑木手杖,看着单于淳维道:“关于此事,大单于召见两位居次便会明白。”
淳维听了,对门外令道:“速召亚克苏、亚克兰两位居次(公主)进帐见本单于。”
不一会儿,帐外先是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然后是皮靴疾走的声音。少顷,门外传来亚克兰和亚克苏同时报见之声,那声音在仍旧寒冷的正月,在阴风怒号的假阴山匈奴营地,给人一种春天般的温暖感觉,清脆而又伶俐,温柔而又刚韧。淳维闻听,一边说快进来,一边起身,向着帐帘迎去。
亚克苏和亚克兰一进帐,迎面看到父亲淳维,淳维张着双臂,亚克苏和亚克兰俯在淳维胸前。淳维双手拍着两个女儿的后背,慈祥而又欣慰地说:“我的乖女儿,半天不见,就又变得美丽了。”亚克苏和亚克兰听了,心中高兴,把淳维抱得越紧。目睹此景,阿木龙脸含笑意,拄着手杖,捋着白须,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三人。淳维松开臂膀,亚克兰和亚克苏见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见场,退后,口称:“匈奴居次亚克苏(亚克兰)参见撑犁孤涂大单于。”
淳维闻听,呵呵大笑起来,说道:“我儿,快快免礼。”
亚克苏和亚克兰恭敬站定,四只好看的眼睛看着父亲淳维。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见状,干咳一声,笑道:“二位居次,大单于有一事不明,二位还不快快据实相告?”亚克苏和亚克兰闻听,几乎异口同声道:“父王……不,大单于英明过人,宽宏仁厚,还有何事需要女儿禀告?”淳维笑笑道:“伶牙俐齿,伶牙俐齿啊。”说完,看着阿木龙,哈哈大笑起来。
阿木龙也看着淳维,支吾了一阵儿,淳维摆摆手,示意阿木龙询问。阿木龙收了笑容,对亚克苏和亚克兰道:“今日改制,大单于颁布诏令,左贤王及右贤王何以如此拥护?”亚克苏和亚克兰一听,脸露笑意,相互看了一眼。亚克苏向前一步,对淳维咯咯笑道:“大单于,女儿斗胆,此事不应询问我和亚克兰妹妹,只要您到母亲帐中,便就知道了。”
淳维听了,哦了一声,脸色惊异而又欣慰。
亚克苏和亚克兰见状,便又双双施礼,向淳维告退。淳维看看阿木龙,阿木龙点点头。淳维再次起身,走到亚克苏和亚克兰身边,按住两人的肩膀,看着他们美丽的面庞,玩笑道:“那本大单于就听两位居次的安排,即刻去往皇后帐中。”
亚克苏和亚克兰闻听,眼含深情地看着父亲。再次施礼道:“大单于请多保重,小女告退。”便转身退出了淳维的单于大帐。当夜,淳维与部众彻夜狂欢之后,乏累至极,一觉睡到日出三杆。至中午,依照大单于诏令,左、右贤王各自带族众及兵马奴仆,来向大单于辞别。淳维闻报,亲自为乌兰、淳木等人送行。
随后,其他将帅和官僚也各履其职,正式走马上任。左谷蠡王扎布阿拉虽然心有不悦,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这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让人欣慰。
第三天后,嘈杂烦乱的王庭渐渐安静了下来。
是日正午,淳维与妺喜一起进餐。
大阏氏妺喜也老了,这个不知从何处来,但却一路声名显赫,出人意料的美丽女人,也没有躲过时间的消耗,而变得须发灰白,皱纹满面,就连玉指和手背之上的皮肤也开始干燥,表皮耸起。淳维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和妺喜在人世间似乎过了几百年,回首的往事,俗世的烟岚,那么遥远,又那么深邃。
妺喜低着脸颊,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羊骨熬成的汤,干瘪的嘴唇像是两枚枯干的叶子,不停翻动。淳维看着,心里泛起一股苦涩的滋味。面对妺喜,不知道说什么好。妺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淳维,从牙缝中露出一句话:“你也老了!”淳维嗯了一声,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多少个年头了?”妺喜没想到淳维会问这样的问题,嗯了一声,起身,站在草木凋零帐帘,伸出手指,朝外看了看。又回过身来,看着淳维道:“大单于,可记对面上岗的那颗柏树落了多少次叶子,又更换了多少次新叶?”
淳维听了,一脸沉素,也走到帐帘处,掀开,目光一下子就逮住了对面山岗上的那颗柏树——它的咽枝干很粗,庞大的树冠一色苍翠,在萧寒的冬日正午,像是一个永不苍老的人,站在人间,也站在时间深处。淳维收回目光,看着妺喜皱纹的脸庞,伸出双手,拦腰抱住妺喜,眼含深情,喃喃道:“植物是植物的事情,我们是我们的,不管多少年,我们现在还在一起。”
5
假阴山上下,平静而又繁忙,狩猎的骑着快马,拿着硬弓长箭,在远处的密林里追杀牲畜,余下的奴隶不是伺候大单于,就是打制兵器、纺织毛毡、烤制生肉。站岗放哨的士兵持矛荷盾,把持着各处山头和进出路口。对于匈奴和淳维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人口的大幅度增加更使得部落高兴的了。从一开始的残缺不振、濒临灭亡到人丁兴旺、牲畜成群——在此过程当中,淳维及其部众开启的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建立的是一个崭新的国度。其中,人本身所蕴含的原动力和顽强意志,是最重要的原因。
有一天晚上,迟来的春风之中,携带了零星的暖意,发芽的青草在大帐之外露出了嫩黄的芽尖。深夜,月明星稀,虎吼狼嚎不绝于耳,巡逻的兵士脚步踏踏往来不止。躺在木榻上,淳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一些事情。册立太子、改革政体算是完毕了,且行之有效,但随之而来的一个令他感到头疼的问题是两个女儿的婚姻大事。淳维想,将亚克苏和亚克兰分别嫁给左右贤王的长子或者次子三子,是最简单易行的方法,不但可以笼络人心,也可以使得两个女儿各得其所,从贵族中来,还到贵族中去。尔后,还可子孙相传,血缘勾连,使得自己的王国无形中变得更为牢固和亲密。
但是,除亚克苏表示愿意嫁给右贤王长子、右谷蠡王苏里科为妻之外,亚克兰却说,不愿嫁给国中任何一人。对此,淳维和妺喜都觉得非常奇怪,询问亚克兰为何不嫁,作此决定。亚克兰则道:“婚姻不是政治,既然不是政治,但这样的爱情太过平淡了,人生一世,如此平淡和安稳,岂不是毫无意义,毫无悬念吗?为此,女儿愿自己择婿,父王和母后就顺从女儿吧?”淳维和妺喜将两个居次视为掌上明珠,自小到大,极少管束。一直由她们任意而为,但亚克苏和亚克兰两人也很自觉,从不倚势妄为。
淳维和妺喜见亚克兰心意已决,也不再强劝。至于亚克苏,自己愿意嫁给右谷蠡王苏里可,淳维和妺喜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一点:若是淳维及妺喜主动对淳木提起此事,恐淳木和苏里可误会,以为以此笼络其心。妺喜听淳维如此说,也觉得,最好以一种方式,促成亚克苏和苏里可的婚事,而小女亚克兰,则再另想办法。
无奈之下,淳维和妺喜召来阿木龙问计。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道:“不瞒大单于并大阏氏,关于此事,老臣也曾问卜上天,聆讯神意。”淳维道:“上天以为该当如何?”阿木龙道:“两居次美如天仙,冰清玉洁,且心志刚强,实乃我匈奴国天赐*也。老臣问卜时,龟片上反复出现八个奇怪的符号。并在隐约之间,听闻‘放逐于野,强者更强。’对此,老臣也曾百思不得其解,仅从字面推断,其意应是:上天要大单于将两位居次放逐于荒野,届时,强者自然会来迎娶。”
淳维听了,面露犹豫,心中觉得这句所谓的箴言不大可信。在假阴山乃至四边的莽莽草原,狼群出没,猛兽咆哮,暴雨风暴,稍有不慎,亚克苏和亚克兰便会葬身兽口,或者灾害之中。如果那样,岂不是自己和匈奴国的损失?阿木龙见淳维神情犹豫,复又道:“为使淳木及其子嗣心生疑忌,左贤王乌兰和右辅弼骨都侯兀立台心生不满。大单于可以擂台招亲形式,令有意娶二位居次为妻的我国年轻将领相互争夺,一则可消除左右贤王疑忌和不满,二则可检验我匈奴各路将领的武功技艺及品质道德。可谓两全其美也,如此,不知大单于及大阏氏以为如何?”
淳维听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晚上,淳维与妺喜说起此事。没想到,妺喜说:“臣妾觉巫师此议尚可,于国有利,也可平慰亚克兰之心。届时,若是有人获胜,将亚克兰迎娶为妻,也省却了再图他法之周折。”淳维听了,哦了一声。妺喜见淳维脸色犹豫,便又开口道:“大单于,臣妾闻强者不拘于俗,智者反类常人。你我二女盖大夏之少有,常被人以为天神仙子,天之女子,何以配凡人乎?”妺喜说完,淳维眉头舒展,看着妺喜道:“如此,便按阏氏之议。”说完,伸出双手,把妺喜抱在了怀里。
第五章 与狼共舞
第五章 与狼共舞
1
盛夏到来了,骄阳似火,大地流金,高山连耸,阳光普照。奴隶们三五成群,沿着山岗,爬上高坡,深入森林,用铁刀或者钝斧,甩着膀子和暴雨一般的汗水,挑选了腰般粗的树木,再奋力从根伐倒。雪白的木渣子飞溅起来,落在草丛上。另外一些人扛抬着巨大的树干,从高山蜿蜒而下。山下,阔大的草地之上,八月的骄阳喷射着滚烫的火焰,晒得青草和灌木叶子打卷,鸟儿们藏在背阴的地方,唧唧喳喳。散落的牦牛和马匹,野驴和羊只身上泛着黑油油的光泽。
奴隶们臂抱肩扛,用硕大滚圆的树干搭建高愈数丈的木台子。
他们是奉左辅弼骨都侯阿木龙之令,为二位匈奴居次(公主之意)招亲搭建擂台的——在亚克苏和亚克兰的嫁娶问题上,淳维思前想后,和妺喜最终接受了阿木龙的(也即上天的旨意)的建议,决定将亚克苏和亚克兰两姐妹置于旷野之中,一方面,在全国范围内招纳勇士,另一方面,以此来考验右谷蠡王苏里可的勇气和技击之术;并期待更强者出现,并迎娶她们为妻。听说这一消息后,亚克苏感到无比惊诧。
亚克苏是一个端庄活泼的女孩子,像是随淳维迁徙假阴山之后的妺喜,性情当中有一种恬静的成分。早在十三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亚克苏喜欢上了右贤王淳木长子,现任右谷蠡王苏里可。这里要交代的是:大单于淳维改制之后,将原独立大将军、现任左谷蠡王扎布阿拉所率领的单于禁卫军交予苏里可指挥。扎布阿拉及其两个儿子,也即右大且渠次拉、左大千户沙胡统领王庭内外大军,负责整个王庭的安全保卫。
苏里可是淳木随淳维迁徙到假阴山后所生的第一个儿子,长亚克苏六岁多些。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