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丛生的衰草,溪上破碎的石桥,环顾四周触目可见的一切都在暗淡浑浊的朦胧月光中影影绰绰,诡魅得不含好意。
Q君在大街小巷胡乱的奔跑。那只蝙蝠始终在他身后不远处上上下下的飞舞,Q君听见黑暗里那些怪物的喘息,闻到他们扑上来时嘴里呼出的腥臭。那些怪物注意到Q君身后的蝙蝠就喘息着退了回去。
Q君一边惊恐的逃命,一边意识到那只蝙蝠正在残忍的将自己当成猎物玩弄着。他躲在石桥最下方的台阶上,倚着已经塌了一半的桥栏,抱着膝盖有些瑟缩。
已经深秋,也许空气里正在凝结着洁白的霜的小冰晶。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有一声没一声叫得声嘶力竭。正像自己此时萧索的心情。他不知道该回哪里。
邪镜低头看狼狈不堪的趴在自己脚边,痛得直不断抽气的Q君,充满杀戮的眼神中甚至带着点怜悯。这就是十贰的恋人么?和炎君臭味相投的那种人也会懂得如何去爱去一个人吗?邪镜痛恨在自己身上流淌着的吸血鬼的血统。他们注定残忍暴虐,却没有心。
裕美子的幽蓝色的身影在邪镜的身后浮现。她的手中是银光闪烁的匕首,她的面孔阴冷的有些狰狞。
“哧”,邪镜还没来得及感应到杀戮的气息,匕首已经深深的扎到了他肩上,鲜血瞬间喷薄而出。再回首,裕美子的身影又早已消失不见。
炎君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手脚都已经被那些小巫女用桃木钉钉起来了。
东方和西方,对待那些充满怨气的不祥之物,用的方法都不一样。脑门上被贴上一张黄澄澄的画着血色符字的字符的时候,炎君抓狂的几乎要咆哮了:“老子不是僵尸!”但是他已经发不出声了。字符与桃木都发挥了它们的功效。
M曾警告过他,在东方的许多地方,是有自己的守护神明的。这些神明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信仰。信仰的人越多,力量越大。而神明本身七情六欲,亦正亦邪。每到一个地方,保险起见,一定要和那里的守护者打好关系。
炎君当他放屁,现在果然被屁呛着了。
当屋子里完全归于寂静,当空气里那种令人作呕血腥味完全散去。那只黑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在客厅里“喵喵”的叫,好像在提醒十贰,那群东西已经走了。
十贰从屋子底下钻出来,灰头土脸,洁白的衬衣沾了尘土显得很狼狈。那只猫咪浑身纯黑身形矫健,一边优雅的来回迈着步子,一边“喵喵”的叫着,两只眼睛闪着微微的荧光,不时偏过头看十贰气急败坏的脸。
十贰有些烦躁,伸腿一踢,骂道:“滚开。”猫咪迅速的往后一退,轻松避开了,随即便跃上栏杆,蹲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十贰,神情让看见的人都不由得想起轻蔑。
就在刚刚一大群吸血鬼光临了他的宅子,彻彻底底的清扫了一遍。日本的宅子就这点好,房子下面是空的。睡在回廊上的十贰嗅到危险的信息时,翻身一滚就进了房子下面。
还好来的这一群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吸血鬼,只是一群失去意识被吸血鬼操控没有什么智商只会攻击的死士。
被吸血鬼咬过的人,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忘掉。如果有人在他们意识混沌的时候做些手脚,就能很轻松的拥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士兵和仆人。一般来说除了极少数实力强悍的贵族,一般吸血鬼是不允许这么做也完全做不到的。
当一个触感冰冷而坚硬的东西贴近炎君绑在身后的双手上的时候,炎君脑海中闪过匕首冷漠锋利的银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作为炎君,他杀过很多人见识过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血流成河的场面并不讨厌,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很会脑补很敏感胆子其实不怎么大的人。
“别动,是我。”十贰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继而就感到捆绑在手上的绳子被挑断。炎君将手指屈起又伸直,感觉到随着血液的流动,力量又开始在身体内游走充盈。
他握了握拳头。十贰似乎看透了炎君的想法,迅速从身后捂住炎君的嘴并趁机压制他的肩膀。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缓慢而无声的张开,将两人包裹进去消失在空气里。
夜色正浓。大厅中没有点灯。阴冷的夜风从窗户吹进又从敞着的门吹出去。炎君倚着柱子一边揉着被捆得有些僵硬的四肢,一边不满的抱怨:“拦着我做什么?那帮小巫女,我一根指头能捏死她们。”
十贰浮在半空中,完全舒展开的黑色羽翼几乎将一贯空旷的大厅占满。“在小镇呆了这么久,守护神现在才找上门来,你不觉得出了什么事么?”
炎君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吸了吸鼻子,果然发现空气中有淡淡的腥臭味,随即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古庙
爱丽丝仰起头看面前阴气森森的神庙。
门前的木柱早已腐朽不堪。依稀的花纹和剥落的彩漆仿佛在诉说着它们往日的辉煌。门窗隔扇或斜或倒,被风化的残破的糊纸随着微风颤颤悠悠。这是一座被掩埋在深山中的没落神庙。
爱丽丝好几次看到裕美子只身一人,穿着华丽的和服,撑着血红的纸伞,莲步轻移,行走在雾气朦胧树影婆娑的深山小径中。
她曾试着跟着裕美子。裕美子乌黑的长发松散的系在身后,随着步伐不断的晃动如一条漆黑的充满灵性的蛇。她看得移不开视线失了神,继而发现迷雾中只剩下自己和参天的树影。
爱丽丝推开神庙腐朽的门。
“吱呀~”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不绝。空气里满是灰尘和霉变的味道。这没落的神庙内在和外表一样的破败凄凉,寂静的让人发慌。可是又有点不一样。
爱丽丝敏锐的察觉到,这空荡的大厅并不空旷,这寂静的氛围中潜藏着不怀好意的叫嚣。似乎是察觉到了爱丽丝的想法,腥臭味不再掩饰似的愈发的浓重,缓慢的靠近将爱丽丝包围在中间。
爱丽丝露出厌恶的表情,抬起带着蕾丝镶边的白色锦缎手套掩住口鼻。
空气中从某个地方不断有浓稠而腥臭的液体滴下来,落在木地板上就是一阵“嗤嗤”的腐蚀声。这里潜藏了很多很多的吸血鬼死士,并且这些死士还受了伤。
爱丽丝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红色圆头小皮靴上的铃铛“叮铃”作响,音韵如涟漪般一圈一圈震荡而出。靠近的死士身形一顿,向后接连退了好几步。但是后面的死士又迅速扑了上来。太多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这副骨架估计就得被他们拆卸了。爱丽丝不甘心的咬着嘴唇,把头偏向一边。破窗外一勾月牙静静的悬在幽蓝色的空中。月光微弱而皎洁,照着她的侧脸如白玉,眼中潋滟的水光无辜而惹人心痛。
大厅上方的梁柱传来轻微的“咔嚓咔嚓”声。隐匿身形的死士们闻声开始骚动,狰狞的面孔渐渐从空气中浮现。他们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都在死死的盯着房梁。
那里垂着一角白色的衣袂,在风里微微的颤着颤着,像是有生命般化作缕缕白光,凌厉而迅猛的□□了死士们的身体里。低沉的哀嚎声在大厅的各个位置响起。随着哀嚎声的逐渐消匿,阴冷的穿堂夜风重又在大厅里来回穿梭。
裕美子背对着窗站着,依旧撑着那柄血红的纸伞,白色的和服闪着柔和的光泽。
爱丽丝跌坐在地上,蓬蓬裙散开在四周,上面的蕾丝层层叠叠勾勒出繁复的花纹。爱丽丝垂着头,淡黄色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依稀可见小巧细致的下巴。
“爱丽丝。”裕美子说着,温柔的声音好像在叹息。纸伞被随手丢在了一边。
裕美子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上纹画着碧色的花纹。她轻轻的捧起爱丽丝的脸,好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爱丽丝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的脸被一点一点抬起来,暴露在光线下。
裕美子的手指不像想象中那样冰冷,带着舒服的温度。爱丽丝有点迷恋这种感觉。她努力要甜美的微笑着,虽然她此刻的脸皮肉剥落,大半张脸都已是森森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战
小巫女被邪镜掐着脖子提起来悬在半空中。幼嫩可爱的容颜因为痛苦扭曲的很厉害,清澈的眼睛中潋滟着仇恨的光。
邪镜的眼中浮起怜惜,手上的力道却在慢慢的加重。
这些巫女是代代以来小镇死去的孩子。他们死过,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了很久,渐渐被遗忘,渐渐物是人非,只有善良单纯一如活着的时候。再次死去的话,恐怕就是真的不存在了吧。
炎君远远看见邪镜,看见他血污的手中长长的黑发随着白袖红裙在风里脆弱的飘荡。
空气开始剧烈的震荡,天地间狂风肆虐。无形之中突然幻化出奔腾的骏马。手中紧握的长矛顶端燃烧着艳丽的火焰,炎君身上浮现出层层的铠甲,身下骏马嘶鸣,破风而来,矛尖直直刺向邪镜。
凌厉的风如锋利的匕首般划过脸庞,邪镜右手在空中虚握;“铛”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火花在两人间绽放开。
炎君收回长矛,从邪镜宽剑中间的缝隙看过去,熟悉的眉眼冷漠的低垂着,恍惚间竟然有些陌生。
“好久不见。”邪镜双手握住重剑,嘴角抽出一丝冷酷的笑。宽大沉重得像盾牌一样的剑,横在两人中间,凌厉的气势好像决意要在两人之间劈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谁许你到的这里?”炎君高高的骑在马上,金属面具遮住了看不见脸,手中的长矛直指邪镜的眉心。
“我到哪里需要向您报备么?嗯?弟弟。”浅笑声从薄薄的双唇中吐出来。温热的气息扑散在炎君侧脸上,一阵触电般的麻软。
炎君惊讶的转过头去,手中的长矛随即跟着刺了过来。
道长不知什么时候伸展开了翅膀,身形诡魅的融进了虚无的空气中,残影重重。长矛刺过来的时候,那张脸突然就从炎君眼前消失了。
锋利的矛尖“嗤”的一声戳进铠甲里,艳丽的红焰烧焦了皮肉的味道在周围弥散开来。炎君的铠甲耳后侧下是空的。冰冷的血从那里顺着炎君的脖颈流下去,铠甲里一片黏腻的湿。
邪镜的脸上挂着自嘲的微笑,直视着炎君。明明避得开的,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把手覆了上去。手下的软软的耳朵似乎渐渐变得发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咬
疼痛从脖颈处向全身蔓延开。什么也看不清,七翼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毒素怎样在他身上游走,怎样一点一点蚕食改造着他的身体。
他被一只吸血鬼咬了!
七翼想起邪镜对他说的话。他会慢慢的腐烂掉,慢慢的忘掉一切人性,会慢慢的变成恶心的生物。未来会是怎样的一片混沌的黑暗,他不敢想也没法想,长时间的恐惧和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情绪近乎崩溃。
他隐约感觉到邪镜不在身边了,费力的睁开眼,但只是徒劳,视线中只是影影绰绰的模糊黑影。他凭借着一点模糊的印象,一点一点的向路边爬过去。
十贰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终于看见七翼的那一瞬间,大脑空白成一片。他不能想象,那个平日里总是温柔的微笑着,烘焙小点心的男人,此刻竟然这样狼狈的躺在路边奄奄一息。
白皙的脸上沾满了尘土,总是很温和的眉眼纠结在一起,素色和服上有着大片的血污。他不断的战栗着,紧紧闭着的眼睛下方有鲜明的泪痕。
千言万语哽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十贰蹲下身一把将七翼揽入怀中。他的手慢慢的拂去七翼发间细碎的枯叶,慢慢的摩挲那的柔软发丝。
七翼的情绪早已经崩溃。痛苦与恐惧中,那个熟悉的怀抱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紧紧的依靠过去。
十贰的一只手细腻的爱抚与安慰,另一只手揽在腰间,坚强而有力的让他挺直脊背,霸道的制止他战栗着沉浸在崩溃中。七翼的眼泪热滚滚的穿透衣衫浇注在十贰的胸膛上。十贰低下头,胡乱的去吻七翼的额头,和他耳鬓厮磨。
七翼慢慢的抬起头,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落入澈蓝的眼睛时,空气中刹那间就弥漫起了暗香。
“我快要死了。十贰,我被咬了。”七翼将脸压在十贰心跳的地方,神情脆弱的让人难过。
“你不会死的。只是咬了,没事的。”十贰慢慢的掰开Q君攥得紧紧的满是冷汗的手,握住他的手指部分不再给他机会握起来。
手指间的摩擦传递来温暖的感觉,七翼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眼神迷惘没有焦距。
晚上的风吹得人寒冷入骨。十贰张开黑色的羽翼,将七翼严严实实的护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