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的心一沉,乏力的仰起头,把视野投向篮球馆上方,那片明亮刺眼的令视觉消失的灯光。
48、怨念,怨念啊
48、怨念,怨念啊 。。。
牧低头看自己的手,手掌宽厚,手指粗壮,掌心分布着深刻的纹路和粗糙的茧子。
就是这一只手,干脆利落的扇掉了翔阳和藤真最后求胜的希望。
当篮球落地,哨声长鸣,馆内欢呼四起的时候,牧看见藤真火热清亮的眸子,有一霎的黯淡和迷惘。
而列队握手的时候,藤真又主动向自己伸过手来。他掌心的温度很正常,力量不轻不重,一声“多谢指教”说得不冷不热,就连那双眼睛,也安静的如无风平湖,看不出丝毫与胜负有关的情绪。
在赛场上,牧没有多想,只是听凭心中对胜利渴望的支配,拼命的去奔突拼抢,甚至觉得和藤真对抗并且奋力战胜他的过程,都是莫大的享受。
可是,当胜负已定,血液和细胞的奔腾都平息下来时,面对这样用骄傲支撑着风度的藤真,却让牧感到鲜明的疼惜。
如果自己没有破坏掉藤真的最后一次进攻,如果胜利最终属于翔阳,那么那双美丽的瞳孔里,会不会涨满快乐鲜活的神采?
那,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动人?
牧的心怦然一跳,不,不是这样的!
藤真是一个篮球手,他的骄傲和他的实力同等强大。他必定和自己一样,渴望的是堂堂正正的胜利,享受的是努力征服的过程。
如果他畏惧对手的强大,接受对手的怜悯,那他就不是那个让自己目光追逐,胸怀热烈的篮球少年了。
无论从哪一点衡量,藤真都拥有和自己同样的高度,才有了因为能够彼此平视,而不知不觉生出的吸引和关注。
藤真,明年再来吧!牧握紧拳头,指头用力的扣紧掌心。
“藤真!”坐在牧身边的武藤,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啊?”以为被叫破心思的牧,也是惊醒而心虚的轻呼,继而扭头向武藤怒目而视。
不过他发现武藤的脸,是朝着车窗外的,顺着那个方向,牧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快速的向后退去。
牧赶忙站起来,伸长脖子努力辨认,终于在那个身影消失在车窗尽头的一刻,非常笃定,是藤真!
“停,停车,请等一下!”没有经过大脑的任何过滤,牧就条件反射的叫出声来。
大巴猛的刹住了,车上叽叽喳喳的各种声音也跟着静下来,大家向牧投以诧询的眼光。
“怎么了?”队长桂隆太郎问。
牧张了张嘴,突然之间他掰不出一个合适的藉口,而不知为啥,“我看见藤真了”这个理由,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队长,牧看见他多年不见,朝思暮想的一个老朋友了。”武藤感性十足的喟然叹息。
“哦,是这样吗?”
“啊?是,是啊……”牧的脸一热,感激的直想抽武藤一记热辣滚烫的耳光。多年不见虽是扯淡,朝思暮想倒不也假。
“好,那你先走吧。记得晚上准时归队,参加庆功活动。”
“是,队长!”
牧赶紧跳下大巴,向着那个眼看要消失在视线中的藤真,撒腿狂奔,如同在赛场上,奋力追逐那个风也似的绿色身影。
藤真微垂着头,看夕阳拖出的影子,随着自己的脚步移动,仿佛还有一个人,在身后如影随形的追赶着。
上午比赛的情形在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藤真不是输不起,而输得令人痛惜了。
紧紧是一步之遥,一球之差,追逐一季的胜利就和翔阳擦肩而过。
如果不是牧绅一……怎么又生出这个念头?藤真倔强的甩了甩头。
输球的原因不是牧绅一,而是自己吧。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的体力再好一点,跑的再快一点……
明年,明年一定!
脑子里这样想着,耳朵里就传来一声声的叫唤,“藤真,藤真——”
是那个人的声音?藤真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苦笑,自己太纠结于这次失败,太在意那个人了,这都产生幻听了。
藤真继续前行,可是那声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密集有力的脚步声。
难道,不是自己幻听?
藤真迟疑的转身,一股热浪扑来,高大的身影在自己几步外停下,张开嘴呼出一大口白气,抹了一把黑中泛红的脸庞,开怀的笑,“呵,真的是你。”
照面的瞬间,藤真一愣,败军之将,谁也不乐意见到对手吧?但很快释然,微微一笑,“好巧,你们也回来了?”
“是啊,光是采访和活动,就忙了一下午。”
“你们是冠军队嘛,正常。”
虽然藤真说的风平浪静,脸上也没有不悦之色,可是一开始话题就拐到胜负上来,而且还是自己提的头,还是让牧感到有些尴尬,讷讷的干笑了两声,觉得一肚子是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幸好藤真主动打破了僵局,问牧:“很巧呀,上哪儿呢?”
“刚才我在回校的车上看见你,就,就……”直到站在藤真面前,牧才发觉自己的冲动。
见他方方正正的脸上,挂着有些可笑的扭捏表情,藤真的心窝不由一热,脑袋一歪,目光变得几分犀利,几分顽皮,“哦,牧君是赶来说安慰人的话吗?”
被藤真这么一问,牧盯着自己鼻尖的眼皮撑开,流露出讶异的态度。为什么藤真会认为,自己是为了要安慰他才追上来?
他们打的非常出色,这场胜利是海南拼尽全力,才从翔阳手中抢到的。赛场上的藤真,同样是自己必须全力以赴,令自己无比敬畏的对手。
安慰是旁观者和胜利者的姿态,然而牧渴望走近藤真,又喜欢这种同等高度的距离。
他只想跟藤真说:你很强,翔阳很强,明年再来吧。
见牧半晌不语,藤真好像不依不饶的又追问了一句,“是吗?是的话,我很感激呢。”
“不,你不需要安慰吧?”牧摇头,从藤真一本正经的脸上,他看不出真假,只能掏心里话,“而且,我都没有想过要安慰你。”
藤真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把牧瞧到心里发毛,才嘿嘿一笑,“不过,我们全队上下,可都喊着打倒海南呢。”
“好强大的怨念啊?你也这样想吗?”牧咋舌,同时心头一松,藤真脸上鲜活的笑容,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不,我没有。”藤真正色回答:“我只是喊着打倒牧绅一而已。”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哈哈大笑,先前因为胜败而生出的那一点薄薄的不自在,也都消散殆尽。
“咦,你不是回校吗?方向不对呀?”
“呃,我不着急的……”
“不着急的话,有兴趣一起吗?”
“一起?”
“是啊,晚上我们到村上学长家的面馆聚会,怎么说,马马虎虎也是第二名吧。”
“这个……会不会不太方便……”
“箱根流水”面馆内,牧和藤真并肩而坐,却如坐针毡,如果那些远远近近的眼光,大有在他身上扎出几十个透明窟窿的意思。
“喂,你说,藤真带这小子来,是什么意思?”永野用筷子的一头捅了捅花形的胳膊。
“是拐带吧?毒啊,藤真真是太阴毒了。”花形摸着下巴,摇头叹气,眼角悄然瞟向身后。
村上前队长像个幽灵一般,从他们身后走过,阴测测的一声冷哼,飘荡在怪异的空气中。
不会儿,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就被端到了牧的面前,飘着翠绿的菜叶和金黄的蛋包。
“这是为牧君特制的汤面,不用客气,请慢用。”
“啊,非常感谢。”鼻端萦绕着喷香的牛肉汤的味道,牧赶忙向村上道谢。
筷子挑起一绺面条,送进嘴里,牧的腮帮子才动了两下,整张脸便僵住了,所有的五官都停止运转,一对眼珠子更是瞪的浑圆,几乎都要掉出眼眶的模样。
“啊,怎么了?” 藤真发现了牧的恐怖表情。
牧死死的闭紧嘴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还是跌落了两个痛苦的唔唔声。
“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藤真赶紧绕到牧的身边,才一低头,就看见村长前队长抱着胳膊,吊着眼角,一脸阴气的看着他们。
一股凉丝丝的不祥预感立马在藤真心头扩散,艰难的把视线投向那碗卖相绝佳的牛肉面。
与此同时,只听“哇”的一声,牧把嘴里的面喷了一桌,吐着舌头,翻着白眼,不停的咳嗽。
“阿宽,阿宽,你看见我那瓶超级芥末没有?”布帘子一掀,村上大叔从操作间探出脑袋来。
顿时,从厅堂的各个角落,飘忽着抽凉气的声音,夹杂着牧绅一像是随时要死过去的咳嗽声。
藤真背过身去,痛苦的皱了一下脸,把一杯茶水塞到牧的手中,同时用纸巾温柔歉意的,帮他擦着狼籍不堪的嘴角和下巴。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被我同学抱怨,这个文太清汤挂面了,简直是清水+正直,JQ淡的都快嗅不出了。
不过,俺打算一直坚持这样的风格。回头看以前写的文,总觉得把高中生写的太成熟,其实青葱也是挺美的呀。慢慢滋生,渐渐变浓,然后恍然大悟的感情,比一下子就天雷地火,紧接着就滚床单的JQ,另外有一种滋味吧?
反正这个文必定很长,必定很淡,喜欢看JQ和肉肉的同学,俺友情提醒,现在就可以弃坑了,啊呜……
49、私人交情
49、私人交情 。。。
站在门内的武藤惊恐万分的倒退两步,死死盯着牧的脸,好半晌才沉痛的啧啧摇头,“狠,真是太狠了。”
是,那个超级芥末的杀伤力确实狠,直到现在他的肿大舌头和嘴唇,还处于热辣辣的半麻木状态。
可是从踏出“箱根流水”的大门起,牧的脸上就一直挂着恍惚而陶醉的笑容。
翔阳那伙人过分的种种言行,早就在牧的脑海退散,只有藤真给他擦嘴的情形,甜蜜的萦绕不去。
他的脸自己那么近,脸上的表情可以理解成心疼吧?
还有擦嘴的动作也很仔细,两个指头柔柔的滑过嘴角的触感,令整个脸部的毛孔,都在快乐的打颤。
“你的嘴……看不出藤真……真是一点也都不温柔啊!”
武藤夹杂着惊讶、嫉妒和阴阳怪气的叹气在牧身后飘荡,可惜后者只是听到“藤真”二字,便呵呵笑着连连点头。
“什么?”武藤像打了兴奋剂,一个箭步抄到牧面前,双手按住他肩头不让他往前,歪头瞪眼的又把他的嘴唇研究了半天,终于小心、神秘而猥琐的问:“你,真的,和藤真,吻上了?”
牧魁伟的身躯一抖,武藤的话一下子把他原本就处于半失灵状态的神经,给炸短路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味来,一股躁热不安的感觉,从犹自噙着辛辣芥末味的口腔散开,聚集在耳根颈侧一带,令牧仿佛都可以听见自己耳后大血管里头,年轻的血液汩汩奔腾的声音。
牧突然扣住武藤的手腕,用力一拧,拽着对方的身体转了半个圈,然后脸朝下的给他按在书桌上,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武藤正,八卦也要有个限度!”
“呀,松手,松手,胳膊要扭断啦!”武藤一叠声的告饶。
牧不屑的哼了一声,松开武藤,倨傲的拉了拉外套的领子。可是这个气派的动作,却掀起一股怪味直冲牧的鼻子。
总算各种知觉器官都恢复正常工作的牧,才发现自己的外套领口胸前的斑驳污渍,正是刚才自己吐出的那口“特制汤面”的残余。
皱着眉头脱下外套,丢进盆子,牧拿了干净的衣物,一头扎进的盥洗间。
心有不甘的武藤在门被砰的关上的瞬间,冲到盥洗间门口,吼了一嗓子,“到底有没有……啊?”
温热的水流直冲到后颈,一部分散作飞溅的水花,另一部分沿着牧宽厚的脊背,温柔细密的滑下。
那温度、那触觉,既让人安静松弛,又惹人遐想翩飞。
刚才武藤那句荒唐无耻的八卦问,好像点燃了牧心头某处幽秘的引信,让他的身体和思路都突然透亮起来、燃烧起来。
和藤真……吻上了?接吻,那不是应该和女孩子,和喜欢的人才做的吗?
这个念头方起,牧就感到似乎有一张通了电的密集网络,埋伏在自己的皮肤下,霎时间身体像是被激起了一层兴奋的疙瘩。
陌生而畅快的感觉,让牧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伸手探向那个感觉最古怪的地方。
可是手掌刚碰到那里,牧就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藤真明明是男孩子,藤真明明是自己的好对手、好朋友,可是自己却在想着他的时候,有了这样羞耻不堪的反应!
难道……难道……难道自己喜欢藤真,就像一直以为的,将来必定喜欢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