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动天下--苏秦和他生活的时代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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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动天下--苏秦和他生活的时代写真-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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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诱人的方案摆上来,秦武王还能说什么呢,只有“以为然”。

  于是张仪很快就坐着秦王给他装备的三十辆包裹皮革的豪华级马车驶向魏国,风风光光地躲过了杀身之祸'2'。

  二。心术不正的人最容易成功。

  高档的车马无疑显示秦国仍然是张仪的坚强后盾,魏国也就只能接受这个逆子的回归。

  张仪逃过了可能的生命危险,却把灾祸实实在在地带给了自己的故乡。

  听说张仪到了魏国,齐宣王果然决定,要趁此机会把这个可恶的说客捉到自己面前,加以严厉制裁。

  他一开始可能也曾派人去见魏襄王,希望魏国能将张仪引渡给齐国,但魏王并不答应。于是齐宣王恼了,兴兵朝魏国杀奔过来。

  魏襄王慌了。他接纳张仪入境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为一个耍嘴皮子的家伙得罪秦王,谁想到稳住了秦国这边,却又惹恼了那边的齐国,夹在两强中间的日子真不好过。

  张仪却是一点不慌,对魏襄王说:“王勿患也,请令罢齐兵。”

  到了这种时候,魏襄王也只好把希望押在张仪的身上,听从他的谋划。

  当初在向秦武王要求来魏国的时候,张仪肯定就已经想好了一旦齐国进攻魏国,如何让它退兵的办法。

  这退兵之策其实简单得很,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出面费口舌。

  张仪在自己的随从人员里挑出了一个叫冯喜的舍人,也就是门客。这冯喜想必是位得力的手下,深得张仪的信任,所以才在关键时刻派他上阵。

  张仪对冯喜面授机宜,听完他的布置,冯喜立即动身启程,可是前行的目标并非齐国,却是差点要了他主人的命的楚国。

  张仪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还指望楚怀王会帮他的忙?

  没错,张仪料定楚怀王这次还会听他的调遣。

  果然,赶到楚国以后,冯喜好象没费什么事,就见到了对他主人心怀恨意的楚怀王。

  楚怀王干嘛还要理睬张仪?

  一年前没能杀了张仪,楚怀王不用说是十分的后悔。可是人家既然已经逃脱,从政治大局考虑,就还是以保持良好关系为上策。所以当冯喜打着张仪的名号前来时,楚怀王虽然心里可能很不舒服,但依然遵照规矩接见了他。

  冯喜倒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请求,只是要“借使之齐”,想借用楚国一位使节到齐国去劝齐王退兵。

  身为一个大国之主,楚怀王当然不喜欢看齐国为所欲为。如果有办法让齐宣王做事收敛一点,对楚国也是有利的。

  张仪完全算准了楚怀王的心思。

  楚怀王很快就选出一位楚国官员充当使节,授予此人的使命只有一项内容,做冯喜的,也就是张仪的传声筒。

  可以想象,冯喜是怎样把去齐国后该说的话一句一句地教给了这位楚使。

  明白了怎么学舌的楚使来到了齐国首都临淄,站在了齐宣王的面前,对他说:“王甚憎张仪,虽然,亦厚矣。王之托仪于秦也。”

  您既然恨张仪,可怎么又帮他的忙。

  齐宣王愣了:“寡人憎仪,仪之所在必兴师伐之,何以托仪?”

  楚使回答:“是乃王之托仪也。”

  您这就是在帮张仪哪。

  他接着便把张仪到魏国前跟秦武王密谋挑动齐魏交战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齐王,这当然从冯喜那里听来的,不过这一点就不必让齐宣王知道了。

  堂堂齐国,竟然中了一个说客的奸计,进攻自己的盟友魏国,“信仪于秦王”,让张仪那家伙继续能在秦国得好处,这买卖真是亏大了。

  幸好现在秦国尚未出兵韩国,一切还来得及补救。补救的方法也简单,只要从魏国把齐军撤回来就行了。

  于是齐宣王当即下令“解兵”'3',停止这场为他人取利的战争。

  齐国军队无功而返,秦国则连出兵争利的机会都没有,两大国都不过是张仪寻找归宿的跳板。

  如果把人生比做一场赌局,张仪赢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局。这最后被算计的是他效忠了快二十年,让他尽享功名利禄的秦国。在张仪眼里,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对这个国家的那一点忠诚和感情,早已被知音秦惠文王带走了。

  说到底,在张仪的世界里,真正至高无上的只有他自己。

  三。生命可以终结,欲望却永无止境。

  轻松说退了齐军的张仪,随即便“相魏”,被感激的魏襄王再度拜为相国。刚刚在秦国失掉的相位,这么快就在魏国赚了回来,张仪心里一定得意极了,天下还有比他更聪明的人吗?

  也许没有,可是他忘了,人的命运并不全能任由自己掌控,再聪明的人也不行。

  张仪这个相国的位置很可能和上次一样,也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衔,魏国永远不会真正地相信他。

  这样说的根据是《史记·魏世家》的记载,当初张仪被魏襄王罢免相国之职,接替他的人叫田需。就在张仪重归魏国这一年,田需死了。留下的空缺不但让魏国人惦记,甚至连这时的楚国令尹昭鱼,听说田需不在了,竟也跟着担忧起来。由此还牵出了一个几年没有确切消息的人,那便是苏秦的哥哥苏代。

  苏代这时候正在楚国,可能是作为齐国的使节来的。当年劝燕王哙放权的事虽然不光彩,但却绝对有助于提升他作为说客的名气。正因为有了这种名声,所以昭鱼有了难题,才会想到找他来帮忙破解。

  死了一个魏国的田需,楚国的昭鱼怕什么呢?

  此时能接替田需空出来的相位的人选共有三人,一个自然是张仪,另一个是犀首公孙衍,除了他们两个魏国人,现在竟又半路跑出一个年轻的齐国宗室子弟田文,也要来参加这场竞争。

  在昭鱼看来,这三个人不管谁当了魏相,对楚国都没什么好处。

  听昭鱼讲完了自己的忧虑,苏代问道:“然相者欲谁而君便之?”

  哪个人作魏相才对你有利呢?

  昭鱼说:“吾欲太子之自相也。”

  让魏国太子自己当相国最好。

  这有何难,苏代轻快地许诺:“请为君北,必相之。”

  让我北上一次,一定叫魏太子作相国。

  昭鱼听了忙问道:“奈何?”

  苏代把自己的计谋对昭鱼讲了一遍,昭鱼听后无可挑剔。

  苏代随即北行来到大梁,拜见魏襄王,把昭鱼的担忧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楚国这两年虽然走背运,但依然算是一个强国,它放话过来,魏国也不能不认真对待。

  苏代却要魏王不必多虑,因为他已经对昭鱼这样说:“梁(魏)王长主也,必不相张仪,张仪相必右秦而左魏。”

  张仪做魏相,必然偏帮秦国损害魏国,魏王这么成熟的政治家怎么会用他。

  不使用张仪,那犀首跟田文呢?也不行。道理是一样的,“犀首相必右韩而左魏”,公孙衍大概是一个魏国的亲韩派,所以苏代才抓住这个把柄如此说他。而那个田文要是当了相国,不用说也会是“右齐而左魏”。

  三个人都是胳膊向外弯的家伙,“梁王长主也,必不便也”,哪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两次被赞美成“长主”的魏襄王,其实根本就拿不定主意,只有朝这位能言善说的苏代先生讨教:“然则寡人孰相?”

  那三人都不可信,我还能用谁呢?

  苏代终于可以讲出昭鱼的想说的话了:“莫若太子之自相。”

  他紧跟着摆出太子作相国的好处:“三人者皆以太子为非常相也,皆将务以其国事魏,欲得丞相玺也。”

  张仪。公孙衍。田文都会以为太子作相国只是暂时的,为了不久后的赢得相位,他们就会拿自己身后的秦。韩。齐的利益作交换的筹码。这样三大国就都能与魏国交好,“魏必安矣”,安全系数可就大大提高了。

  听了如此的谋算,魏襄王还有什么可说的,只有依计行事任命太子为相国'4'。

  若是这样的话,张仪的相位不过跟几年前楚怀王给他的那颗相印一样,属于一种荣誉罢了。张仪更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华而不实的荣誉称号,他也没能享受多久。

  在所有人之上,还有许多只看不见的手在支配着芸芸众生的沉浮,其中一只手叫做自然规律。在它的面前,张仪和别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按照自然规律的法则,任何人都终有一死,张仪也不例外。他生命的积分已经用完,到了结束游戏的时候了。

  于是他死了,就在他作了魏相国一年之后。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知道陈轸听了张仪的死讯后是怎样的反应,大概不会欣喜若狂,一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二来老对头的死注定了在他们一生的较量中,总是输家的陈轸永远不会有扳回胜局的可能。更何况一样上了年纪的陈轸恐怕也已是来日无多,从苏秦给他献策之后,现存史料上就再没有关于他的记载,也许他不久之后也告别了这个烦扰喧闹,叫人想不明白的世界。或者死在张仪之前也说不定。

  跟张仪时间相隔不久去世的可能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犀首公孙衍,他在这以后也从史料上消失了。说他在此前后死去的理由是,有人曾把他和张仪两人并列在一起,询问已退出江湖的孟轲老夫子:“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这很像是要老先生给二人作一个人生总结性的评价。

  只听孟夫子严正地回答:“是焉得为大丈夫乎?”

  这两个货色算什么大丈夫。

  孟轲先生心目中的大丈夫标准就是那流传千古的名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5'

  丈夫也罢,小人也好,张仪、陈轸、公孙衍这一代的说客都已谢幕。在他们的身后,以苏秦为代表的新生代纵横家正在崛起。

  四。每一种起步都不容易。

  不过这时的苏秦身上,还看不出有领导未来潮流的迹象。几年下来,他需要解决的依旧是生存权的问题,至于发展权,就只能是一个遥远的前景。

  为了混出个样子来,他又一次从乘轩里出发了。这次出发的时间大约是在公元前308年前后,依据是刘向编的另一本书《说苑》的记载。

  事情要从那个大乱之后还没实现大治的燕国说起,燕昭王虽然在公元前314年被立为国君,但直到三年后的公元前311年才正式登上王位,在这之前他可能一直呆在赵国,待燕国大臣们帮他把局面彻底稳定后,才回来上任。

  接手管理国家后,看着残破的山河,心中感受更多的怕不是当了君王的欣喜,而是孤独无助的恐惧。

  谁能帮他把这样一个衰败的家业复兴,让燕国最终强大起来,向那该死的齐国报仇雪耻。

  没人来告诉他,燕昭王也只有放下身段,去找一个叫郭隗的人讨教答案。

  这郭隗大概是燕国的一位名士,急需人帮忙的燕昭王见到他也就特别的谦恭,很尊敬地问他:“以孤之不肖,得承宗庙,恐危社稷,存之有道乎?”

  郭隗答道:“有。”

  只这一个字,燕昭王心里也必定感觉一阵的轻松。

  可是郭隗却又冒出一句:“然恐王之不能用也。”

  燕昭王一听,不由得从心里往外的发慌,急忙从坐着的席子上起身挪到一旁,这叫作“避席”,是表示非常尊重的礼仪。一国之君就这样直接跪坐(那时的人都是这样的坐姿)在地面上,对郭隗说道:“愿请闻之。”

  请您说说吧。

  这可是好大的面子,郭隗不能再矜持下去了。于是他先给燕昭王讲了一番臣子与帝。王。霸主之间的关系,指出臣子其实是后面这些老板级人物的老师。朋友,最少也相当于客人。君王必须摆出恭敬有礼的姿态,人才才会纷纷跑来,这样一位国君才能“上可以王,下可以霸”,究竟要怎么办“唯王择焉”,就看您的选择啦。

  燕昭王当然会选择郭先生指的明路,只是“寡人愿学而无师”,具体怎样做没人指导。

  郭隗倒也不客气:“王诚欲与道,隗请为天下之士开路。”'6'

  《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郭隗的这句话则是:“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

  文字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的,想广招人才,就先拿郭隗作个榜样吧。

  怎样做才算榜样?《史记》和《战国策》的记载是,燕昭王给郭隗建了一座跟国君宫室一样规格的住房,又尊他为自己的老师。如此打破森严等级秩序的礼遇,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点不真实。倒是《说苑·君道》的记述显得可信一些,那里面说燕昭王“常置郭隗上坐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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