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做出坏事,为什么不肯说出自蒙沉冤经过?”
左文娟道:“爹爹侠肝义胆,胸怀磊落,岂会做出见不得天日之事,弟弟你不能胡乱猜想,诬蔑爹爹。”
左少白道:“那他为什么不肯说出个中内情?”
左文娟道:“爹爹有他的苦衷,咱们作儿女的岂能迫他?”
左少白仰天思索片刻,说道:“可是为了母亲?”
左文娟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
左少白道:“你知道,只是不肯告诉我罢了……”微微一顿,口气突转的十分严肃,接道:“姑姊,你是父母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父母的儿子,你和大哥都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左文娟心下为难,握着弟弟的手腕,说不出话,双目中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一颗的滚了下来。
左少白看姊姊只管流泪,心中更是怀疑,心知如不追迫于她,她决然不肯说出,当下用力一甩,挣脱了左文娟五指,正容说道:“姊姊,如若是爹娘当真的做下对不起天下武林的事,咱们代父母受过,引颈受戮,死而何憾;如若是他们故意罗织罪状,加在爹娘身上,咱们必得留下有用的生命为父母洗雪沉冤。”
左文娟哭着说道:“弟弟说的不错,你一定要好好的记着。”
左少白高声喝道:“你如不肯告诉我,我就先死给你瞧!”纵身跃起,疾向峭壁上攀去。
峭壁怪石突出,生满了绿苔,再加上雨水涮洗,滑难留足,左少白攀登之此又是专选险恶的所在,下临深谷,一个失足,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左文娟只瞧的芳心片碎,大声呼叫,道:“弟弟;你快些下来,姊姊告诉你。”
左少白翻身一跃,倒飞下来,接近左文娟时,疾收双腿向一块山石上面落去。
左少白在兄姊群中,是武功是弱的一个,那左鉴白因为他骨骼资质奇佳,生怕传授本身武功,误了他的前程,不敢轻以传授,只教他内功筑基的坐息之法,和几招最为精妙的剑术,用以在逃亡中自保,轻功提纵之术,却是从未传授,适才他凭籍一股冲动之气,和充沛的内功,攀山渡险而上,这一飞身下落,劲道没有用对,一脚踏在山石边缘的绿苔上,顿觉重心失去,滑向山下裁去。
左文娟惊叫一声,右手疾急伸出,抓住左少白的右腕。
左少白向下冲坠之力,十分强大,左文娟虽然抓住了弟弟右腕,但被那冲坠之力一带,本身也站立不稳,向下滑去。
匆忙中,左文娟突然飞起莲足,勾住数尺处一株松树的树身,才把下坠的势道稳住,用力往上一提,拖起了左少白。
姊弟二人,经历了这一场惊险,人虽无恙,但娟姑娘已然骇得脸色苍自,全身汗水涔涔,双手握住左少白的右腕,摇撼着说不出话。”
左少白知她惊魂未定,似难作主意,当下高声说道:“姊姊,你说是不说?”
左文娟拂拭了一下头上的冷汗,道:“我说;我说,不过,我也是由爹爹数年来,言行中综合而得,只怕所知有限……”
左少白道:“你知道多少,那就说多少吧!”
左文娟道:“事关母亲名节,所以爹爹不愿在咱们面前谈起。”
左少白脸色微变,睁大了一双眼睛,道:“怎么会牵连到母亲的名节上?快些说呀!”
左文娟道:“你不要急嘛,让姊姊慢慢的说,好像是母亲接得一封密简,悄然而去,爹爹去找母亲,找上了白马山烟云峰,刚好遇上武林九大门派中四位掌门人被人害死,招惹出这一场沉冤误会。”
左少白长长呼一口气,道:“以后呢?”
左文娟道:“爹爹身受外祖培育教养,恩情如山似海,外祖不但把一身绝艺尽传给爹爹,而且也把他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爹爹,又让他接掌了白鹤门的门户,继承了外祖的衣钵……”
左少白道:“是啦,爹爹感激外祖的慈爱之请,不忍对母亲有丝毫伤害,虽蒙沉冤,为天下武林人物追杀,但也不肯公布真相,伤害到母亲的名节。”
左文娟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说道:“不,不,我瞧爹娘相爱情深,从未有过一点争执,那次母亲留书出走,只怕是别有苦衷。”
左少白道:“母亲为什么要留书出走呢?事先可有异样?”
左文娟道:“那时候姊姊年纪还小,只不过初解人事,但就我记忆所及,那几日毫无异样情事,我也曾暗地问过大哥,要他回忆母亲出走情形,是否先有异兆……”突然住口不言。
左少白问道:“大哥怎么说?”
左文娟道:“大哥说,他……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全身黄衣的人,把一封密简,交给了母亲一个贴身的小婢,当天晚上,母亲就留书出走了。”
左少白仰天长叹一口气,默不作声。
左文娟道:“弟弟,你不能怀疑爹娘,爹爹为人正大磊落,顶天立地,决不会暗害四大门派的掌门人,何况那四大掌门,都是武林顶尖的人物,爹爹一人,决不是他们的敌手。”
左少白双目凝注在姊姊的脸上,不发一言。
左文娟轻轻叹息一声,道:“母亲温婉贤淑,对爹爹情深万斛,决不会做出对不起爹爹的事。”
左少白道:“那是九大门派的不对了。”
左文娟道:“真象未明之前,姊姊也不敢妄言,好在爹爹已留下了线索,日后咱们依图索骥,不难查出真象。”
左少白道:“我要问问母亲,她为什么要留书出走?”
左文娟道:“弟弟不可莽撞,爹爹不肯对咱们说明此事,只怕有所顾忌,唉!眼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是你要好好的珍重,爹娘都对你寄望甚深,说你天资聪慧,日后爹娘洗刷沉冤,重振白鹤门的雄风,全靠弟弟你了!”
左少白惨然一笑,道:“天下武林尽是咱们的仇人,这个仇如何报法?”
左文娟睑色一整,道:“弟弟,为人子者岂能轻侮爹娘?”
左少白道:“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觉心中气血上冲,忍不住流下泪来。
左文娟柔声说道:“弟弟,姊姊长你几岁,这八年来的奔逃流亡,使我多知道很多事情,爹爹为人正直,母亲贤淑端庄,决不会暗中算计他人……”
遥闻怒喝之声,传了过来,道:“娟妹吗?你不带弟弟赶路,站在那里等什么?”用词虽甚委婉,低声音中却充满激动、悲愤!
左文娟不用抬头去看,已听出那是左继白的声音,当下低声说道:“弟弟,咱们走吧!”牵着左少白,向山上攀去。
奔行了一阵,左少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说道:“姊姊,咱们回头瞧瞧再走!”
左文娟何尝不惦念双亲、大哥,但觉保护弟弟脱险的责任重大,强自忍耐下胸中的激动,左少白这一提,再也忍耐不住,停下身子,回头望去。
风雨中,只见刀光闪动,左鉴白居中,母亲居右,大哥居左,金刀、长剑、软鞭,结成了一片绵密的耀目光芒,且战且退。
数十个武林高手,紧随追迫,当先一个身躯高大的和尚,手中飞舞一柄月牙铲,居中迫攻,勇不可当。
在那和尚左边,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左手执着一块铁牌,右手一把短刀,但见他忽而一跃丈余,忽而贴地抢攻,有如巧燕掠波一般,纵跃在山石间,打的刁钻无比。
右边是一个中年道长,手中施展一柄长剑,剑招辛辣异常。
这三人领导群雄,当先迫攻。
左少白道:“姊姊,那和尚可是少林门下吗?”
左文娟道:“一年之前,我和大哥双战他一人,我几乎伤在那柄月牙铲下,这和尚勇猛无匹,乃少林门下一位盛名甚着的高手。
左少白道:“右面那道人,和那纵跃如飞的矮子,姊姊可认得么?”
左文娟道:“怎么不认识,这些人都已和爹娘动过手,那道人法号金钟,是武当门下高手,剑术精绝,享誉一时,那矮子却是八卦门中的高手,叫飞叟胡梅,唉!这些人集中在一起赶来,今日之战,只伯爹娘和大哥难以抵敌。”
说话之间,左鉴白等已然退后了三丈左右。
左文娟霍然警觉一带左少白的右腕,道:“弟弟,咱们得快些走啦!”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左鉴白,你还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缚,难道真要战至横尸荒山不成吗?”
左文娟、左少白虽在向前奔走,却字字句句听得十分清晰。
左鉴白金刀一紧,封开了那和尚的月牙铲,说道:“我们夫妻、父子一家五口,已被你铁蹄紧迫,逃亡八年,难道诸位就不肯放松一步么?”
那身躯高大的和尚,冷笑一声,说道:“敝派掌门方丈,被你害死,此仇此恨,难道就不该报么?”
但闻人声杂乱,有人高声呼叫道:“大师何苦和他多费口舌,此人冥顽不灵,作恶多端,岂肯俯首认罪?”
另一个声音接道:“不可伤了他的性命,咱们要生擒活捉。”
又一人接道:“如是一招把他打死,那是太便宜他了。”
紧接着一个声如洪钟的吼声,道:“这左鉴白要是死了,四大掌门被害一事,岂不永成疑案?难以水落石出,万万不得伤他性命!”
这一阵呼叫喝叱之言,字字句句如刀如剑,刺入左少白的心中,只觉血脉暴胀,说不出是痛是怒。
左文娟觉出了弟弟的手腕,不停的抖动,立时暗中一提真气,用出全力,抱着左少白向前奔去。
一口气翻越过两座山峰,左文娟已累得香汗透湿,娇喘不已,倾耳听去,身后已不闻兵刃之声。
转眼望去,只见左少白脸色铁青,眉宇间满布着激愤之色,身躯仍然不停颤动着,显然,他心中的激动不但未能平息,反而越来越重。
左文娟心中大为震惊,柔声说道:“弟弟,你怎么了?”
左少白道:“我如不问明白内情,死难瞑目……”张嘴喷出一口血来,扑在左文娟怀中,失声大哭起来。
左文娟的心中,早已积满了忧郁、悲苦,但她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学会了忍耐,此刻被左少白这一哭闹,积存在心中的忧郁、悲苦,再难压制,姊弟二人相抱而哭。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左少白自觉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拖了起来,耳际间,响起了一个低沉慈爱的声音,道:“孩子,大丈夫岂能轻弹泪珠,不要哭啦!”
左少白抬头望去,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左鉴白左颊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而下,上半身衣服尽为鲜血染红,已成了一个血人。
母亲似是受伤不轻,左肩上衣服破裂,鲜血和雨水,湿透了整个衣袖。
左继白右臂上一条刀伤,可见翻出的血肉,左大褪伤痕宛然,流血末止。
这是幅血的画面,凄惨悲壮,惊心动魄。
第 二 章 魂断生死桥
左少白目睹这惨然的情景,激发起父子天性,仰天悲啸道:“孩儿如能保得性命,必报今日之仇……”
左鉴白缓缓伸出右手,拂着左少白头上散乱的长发,说道:“孩子,大丈夫恩怨分明,咱们左家以你的福缘最厚,如若皇天见怜,左门能保得一脉香火,必是吾儿。日后你如真的有替父母洗雪沉冤之能,亦不可滥杀无辜,必先得查明真象。”
左少白心头一震,暗暗忖道:姊姊说父亲正直,看来是果然不错,重伤悲怒之下,仍然是这般兼顾是非,想到适才对父亲的误解,心中惭愧不已。
只听左鉴白长叹一声,接道:“我早该明白,天下人迹能到之处,已没有咱们一家人的存身所在,如是早带你们来此,也不用多受这八年的亡命之苦了。”
左少白看父亲伤处,仍然流出血来,心头悲痛,有如刀绞,忍不住又失声哭道:“爹娘伤处怎不包扎一下?”
左鉴白道:“这不过是一点皮肉之伤,为父的还忍得住……”微微一顿,接道:“强敌虽被击退,但可能很快的赶来,咱们得早些上路……”目光左右转动,低声问道:“夫人、继白,你们走得动么?”
那中年美妇凄凉一笑,道:“贱妾伤势不重,不劳夫君挂心。”
左继白道:“孩儿尚有余力。”
左鉴白道:“好!咱们左家不论男女,都算得上是硬朗的人。”牵着左少白,大步走去。
那中年美妇和左继白伤势虽重,但竟然都咬牙苦撑,忍痛赶路。
这是一段血泪交织的艰苦行程,夫妻父子间,虽然心中都知道彼此伤势甚重,但却没有一人开口,说几句慰籍之言,沉默中潜伏无比的沉痛。
转过了两个山弯,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头深不见底的绝壑,拦住了去路,谷中黑雾沉沉,难见五尺以下的景物。
靠右边一处断崖,平滑的石壁上,写着“生死桥”三个血红的大字。
在那“生死桥”三个血红大字的两侧,另有两行白色的小字,写的是:
“百年人生无二命。此去死亡路一条”。
左鉴白望着那“生死桥”三个大字,沉吟了良久,叹道:“孩子,绕过这座石壁,有一座通过绝壑的石桥,就是咱们要越过的‘生死桥’了。”
左少白回望了那拦路绝壑一眼,但见黑雾如云,在谷中不停流动,不禁由心底泛起子一股寒意。
这时,大雨忽住,满天的阴云,随风散去,碧空乍现,捧出来一轮艳阳。
强烈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