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看看楼梯旁紧闭的大门,说,她不在吗?然后拉住她往楼上走,走走走,先到我们那儿坐坐,等下再来看回来没有。
田丽跟在秋桐后面进了门,环顾一周,说,你们,一起,住在这里吗?
秋桐脸上忽我飘过一朵红云,佯势在田丽背上打了一拳,谁跟他一起住啊,我是过来看电视的!
田丽哦了一声,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骨碌碌的眼珠子直在秋桐脸上溜来溜去,看得秋桐心里发毛,走过去对着她眼睛空挖了两下,你再这样贼兮兮的瞧,看我不挖了你的眼珠子!
田丽微笑着偏过头去,视线停在窗外的某一点上,眼里尽是狡黠的光芒。
秋桐顺着她的眼光望去,阳台上正晾着她和我的衣服,在东飘西荡地晃啊晃的,成了她说谎的呈堂证供。她“哎哟”一声,跳起来就冲进阳台,一把收了衣服,胡乱拢成一团塞进衣橱,一时间心头如鹿撞,背对田丽半天不敢回过头来,却冲正在浴室退换湿衣的我发火,苏阳,你怎么老不收衣服,全打湿了,下次我给你扔楼下。
我探出头来,才一句“怎么又是我”,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双响炮似的喷嚏,接着又是一个三连环炸开来,两个女生各怀心事,猛不丁地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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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桐赶紧过来摸摸我额头,糟了,淋坏了!
田丽也一脸关切,快熬点姜汤给他喝。
对对,电视里演的就是这样,淋了雨就喝碗姜汤。秋桐走到厨房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来,回头说,丽姐,你有没有吃晚饭?
田丽的肚子极度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像个诚实的孩子,不由脸上一红,说,肚子不争气,我不承认都不行啦。
秋桐说,那我们煮面条吃吧,家里就只有面条。
我大惊失色,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你煮的面条也敢拿出来待客?
秋桐眼一瞪,你敢不吃?
我斜眼望了一眼田丽,只怕客人不敢吃。
田丽站了起来,拉了秋桐的手,我跟你去煮面条。
我喝着滚烫的姜汤,耳听得厨房一阵滋滋的油炸声,两个女孩子正在煎蛋,忽然滋的一声大响,伴着田丽一声惊叫,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哦,来不及了。
然后是秋桐格格的笑声,啊,又烧焦了,报废,重来重来,这次你来做。
隔了一阵,又响起滋滋的声音,搅拌声音,鸡蛋入锅的声音,锅铲翻铲的声音,然后是田丽的声音,你看,这样就没事儿了。鸡蛋是禁不住高温的,一下锅就要翻另一面,才不会烧焦,等下再教你煎荷包蛋。
香味四散开来,秋桐无限仰慕,你真是大厨!
三碗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子,各搁了一个煎荷包蛋,几粒葱花散在面上,配着面条中若浮若沉的西红柿粒,红绿交错,别有一番赏心悦目,光看一眼,便让人食指大动。
从来没有想过,第一碗像模象样的西红柿鸡蛋面,除了老妈之外,竟来自田丽。
吃完面条后,我和秋桐都没有看书,陪着田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围着一台小电视看几个青春靓丽但演技拙劣一看就是在演戏的新生代演员演的<;<;明明我不爱你>;>;,一边看一边伴以我的双响炮和三连环。
那一晚大雨一直没有停过,刘小倩也一直没有回来,田丽几次要走,都被秋桐以“这么大雨出去会出事”为由死拉硬拽地留下来。最后她们两个睡床上,我抱了一床被子睡在房子里原来就有的一个旧沙发里。
我完全睡不着,有两个美女同睡一室,我想绝大多数男人都睡不着。
床上两个悠长安静的呼吸如春风一样拂过粼粼的湖面,门外哗哗的雨声如不知疲倦的童子在撩拨一个人的思绪,我的绮念也如大雨下的大街小巷一样开始洪水泛滥。
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有一些让女人不齿的YY念头,但此事不关风与月,跟花心不花心忠贞不忠贞扯不上关系,纯碎就是一些奇怪的念头而已。
我分明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是秋桐的声音,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窗外风雨正猛,床上鼻息轻柔,一缕蚊香如檀香袅袅,哪里有什么叹息。
黑暗中床上咯吱一声,有人翻了个身,隔了一会,帐子一掀,一个人悄悄摸下床来,窗外透进来一点微弱的亮光,从身形上看得出来是田丽,她慢慢地走到沙发前,静静地看着我。
我忽然紧张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既怕她忽然发现我还没睡着惊吓了她,又怕她弄出声音来惊醒了秋桐,更怕她进一步做出什么动作来,却又隐隐希望她做出点什么动作来。
我分明又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田丽俯下身来,伸出一只手,两根柔滑地手指在我脸上缓缓滑过。我一动不敢动,像身旁放了一个倒计时到最后一秒的定时炸弹。她忽然低下头来,在我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转身上床,悄然,但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身旁的炸弹在那一吻间顿时引爆,炸得我全身一颤,魂魄出窍,七晕八素不知天上地下人间几何,好一阵魂魄才从南天门外游回我的躯体,田丽的那浅浅一吻,依稀如梦。
窗外风雨依旧,床上鼻息依旧,一缕纹香无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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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像被那场冷雨浸透,头脑开始昏沉,腰腿开始酸胀,好像一下子衰老到五六十岁,连上班都想找个地方躺下来。
我很清楚,我感冒了。
我的感冒极具特征,几乎可以称之为生命中的不治之症,因为不管医生如何下药生猛,即使劳什子的青霉素红霉素黑霉素白霉素花霉素最后请出祖宗霉素,感冒症状总要持续七天左右,不到时间决不善罢干休,久而久之,总结出这个经验来,感冒对我来说就成了不需治疗的病症,所以叫做“不”治之症。
而从医学的角度来讲,感冒一般来说即使不去看医生,也会在七天左右的时间内自然康复。
有时候老话说得真是在理,屋漏偏逢下雨天。
还记得我在X宝第一次感冒的时候吃错了药,眼皮重逾千斤,忍不住爬在桌子上打瞌,还百忙中做了一个小梦,梦里踩到香蕉皮,被朱雪抓了个现行。
没料到时隔八个月后,我再一次栽在朱雪手上。
不过这次没有吃药,但头昏脑胀像被灌了蒙汗药,见到桌子就过去亲密接触一下,真比见了秋桐还亲。坚持了两个小时,再也不能如革命志士那样受尽严刑拷打之后依然昂首挺胸怒斥敌人,终于头重重一磕,在桌上磕了一个大包,也没余裕去理会痛是不痛,爬在桌上腾云驾雾云和周公下棋。
忽然觉得自己生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一定是个汉奸或叛徒, 敌人不需对我使出老虎凳插竹签等等恶毒手段,只需让几只恶犬在旁轮流冲我狂吠不止让我不得入睡,三五日后八成会举手投降乖乖写下万言伏辩。
其实我与朱雪早已没有上下级关系,她是一区的组长,我是二区的组长,但我一直总觉得她对我有那么几分提携之恩,喝水不忘掘井人,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朱雪的办公桌就在我的右手边。
我和周公奕得正欢,黑白纠缠难分难解,突然周公的婆娘恶狠狠地拿着扫帚冲出门来,吓得我梦回2005年,却原来朱雪拿了一迭报表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啪啪啪直拍,还真有点像梦里周公的恶婆娘。
我狠狠地睕了她一眼,哪里来的村妇,扰山人清梦!
朱雪恨恨地说,我村妇?你还泼汉呢!
旁边小宛打趣道,村妇和泼汉,听起来倒像一家人哟!
闭嘴!朱雪冲小宛喝了一声,回头对我说,你有种继续睡你的清秋大梦,经理到你生产在线去啦!
我顿时吓得头也不昏了,眼皮也不重了,跳起来就往生产在线跑。
孙天成一周固定巡视一次生产车间,每次上线总要挑三捡四地掘一些芝麻绿豆的问题把领班组长狠狠K一顿,一饱口福,好像我们每周都想去“乡巴佬”川菜馆一饱口福一样。
我快马加鞭地赶到生产线,从头到尾转了两圈,没见到孙天成,却见到大牛正唾沫横飞地跟他在线的IPQC妹妹侃什么,那妹妹一脸敬仰之情,一副洗耳恭听之色。
早听朱雪在办室里跟老阳小宛八卦时讲过,大牛的春天来了,那妹妹叫什么什么花,颇有几分姿色,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吃了窝边草。
两人看到我,大牛立即闭嘴,那什么什么花马上像上海地下党见到国民党特务一样闪人,片刻不见人影。
我心里靠了一声,心里道,老子像老虎吗?
我走近大牛,哼了一声,你胆子不小,当着一条线三四十人的面泡妹妹。
大牛明知我是跟他闹着玩的,摸摸头嘿嘿一笑。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板着脸跟他公事公办过。大牛是一块标准的男子汉牌的大豆腐,小节不拘,老是因为一些材料摆放不规范的不事被我念叼,但是非把得稳,有一颗永远跟党走的红心。我刚上来代理组长职务的时候,二区老牌的领班都有点愤愤不平,就像当初以试用工身份代理全能员时有几只老鸟对我瞧不顺眼一样,但大牛旗帜鲜明地站在我的麾下,对二区的长治久安颇有建树。
我问,老孙是不是来过?
大牛摇摇头,今天没一只鸟儿飞过。
我明白是朱雪耍了我,害我虚惊一场,大事既去,头昏脑胀又攀升上来,极度渴求跟桌子再来一场亲密接触,于是对大牛叮嘱两句,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刚一转身,大牛就在身后啊了一声,我回头,大牛已指着我笑得脸比关公还红,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憋出来的红脸,若不是因为在生产线头,只怕他早已发出比李逵还要豪爽的笑声。
我忽然惊醒,朱雪不只是耍我往生产线白跑一趟,还在我背后搞了什么花样。
果然,我的背心上贴着一张纸条,上写五个呲牙咧嘴的字,一看就是朱雪小学生写字水平的手笔。
陈世美大官人。
看来她还在为田丽离职的事对我耿耿于怀,想起来就损我一损。可是我跟陈世美怎能一比,秋桐既不是权势熏天的千金,我也非*博学的状元,更不是因见秋桐之美而舍田丽,我见田丽之前心中已不知不觉的存了秋桐的影子,所以谈不上负心薄幸。
丢人,我还洋洋得意地背着陈世美的招牌在车间逛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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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大雨之后,接连三天,上下班都看到楼梯旁刘小倩的房门紧闭,楼梯浅色的磁砖面上沾满了黑黑的脚印,显然这三天都没有打扫。
秋桐每天下楼梯的时候都要咕哝一句,看到这楼梯都不想出去,上楼的时候则说,看到这楼梯都不想回去。
我想起刘小倩上次忽然从X宝消失,心里不由咯登一下,莫不是这一次又玩失踪。
今天上楼的时候,秋桐又说起“看到这么脏的楼梯真不想回去”的话,我脑子闪过许多电影里面凶杀案的镜头,罪犯大多都选在像那晚那样的风雨交加之夜下手,罪证统统被雨打风吹去。
我忍不住趴在窗户外面向房间里张望,窗帘半掩,房间内光线昏暗,但还是能看清床上被褥凌乱,桌椅乱七八糟的东一张西一张像诸葛亮摆八卦阵,还有一个凳子倒在地上,不由大吃一惊。
秋桐打了我一下,原来你有偷窥癖。
我赶紧嘘了一下,声音不自禁的有点发抖,你,你来看看。
秋桐见我面如土色,收起玩笑之心,凑到窗边一看,回头说,呀,乱七八糟的,好像有人打过架一样。
我越想越怕,声音都有点变了,恐怕不是打架,小倩已经不见三天了,我怀疑……怀疑……这是凶杀现场!
秋桐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拉住我胳膊,你别吓人!
我瞅瞅四周,下班的人正在陆续归来,散入千家万户,城市千万个窗口的灯光次第点亮,点燃一片温馨。
而我的心却在逐渐冰冷,小桐,要不要报警?
秋桐小脸煞白,浑没了主意,只是把我抓得越紧,点点头,对啊对啊,赶快报警。
忽然身后一阵钢刀刮过钢板一样的紧急剎车的尖啸,一辆小骆驼电动车“吱”地停在楼门前,差点撞上秋桐的小腿。
回头一看,刘小倩正从车上下来。
秋桐“啊”地叫了一声,小倩你回来啦,我们正在报警!
刘小倩披头散发,一声不吭,从我和秋桐中间挤过,掏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打开防盗锁,掀开一条门缝,斜着身子钻进房间,随即“砰”的一声大响,房门关上,楼梯间的门窗栏杆一阵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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