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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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扶摇皇后(出版)- 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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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扶摇听得最后一句,眉毛一挑,“谁杀你?”
    “关你什么事。”那妇人薄薄的嘴皮子一撇。
    “不关我事。”孟扶摇微笑,“你们哪里关我的事?我看我还得把你们送回去,继续被杀才对。”
    那妇人默然半晌,看着地上不住颤抖的老太监,突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谁?他在宫里的经历,还有你的经历。”
    “没什么好说的。”妇人冷冷道,“他是老路,我的对食,比我早进宫很多年,我犯错进暗庭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至于为什么事被打发进去的,我问过他,他没说,在进暗庭之前,他是早先盈妃娘娘宫里的粗使太监,盈妃娘娘暴病薨后,她宫里很多人都被打发进暗庭,没两年就死得差不多了,就活他一个,我进暗庭很得他照顾,便结了对食。”
    盈好……孟扶摇将这个封号咀嚼了一阵,没觉出什么特别意味,想了想道:“皇宫西南角一丛矮树后有一座废弃宫室,你知道那是哪座宫殿吗?”
    “那里有宫殿吗?”妇人摇头,“西南角有块地方是禁地,我们做宫女的时候都不允许过去,没见过。”
    孟扶摇皱眉,换个方式再问:“盈妃的宫殿,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当初在官沅牢中遇见的那个男子,曾经说过彦凌两个字的音,她查过璇玑所有的地名,没有找到和这两个字发音近似的地方,现在便想起,大抵是宫殿名?
    “不知道。”那妇人还是摇头,“盈妃娘娘十四年前就薨了,我八年前才进宫,哪里知道她的事。”
    “十四年前……”孟扶摇心中一震,道,“老路什么时候进暗庭的?也是十四年前?”
    “是,十四年了。”那妇人转头看委顿在地呜呜啊啊的老路一眼,眼神中满是抚慰自伤和叹息。
    若在平时,孟扶摇也许会为这般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感情感动,然而此刻她心中烦躁不宁,燎了一团茅草似的混乱疼痛,哪里管得了这个,又问:“谁要杀你们?”
    “是杀他,不是我。”妇人道,“原本我们在那无人管的地方也清净,苦便苦一点,日子便这么过,也惯了,不想几个月前,突然便有人来杀他,是在饭里掺了毒,偏巧那天我失手打翻了饭,饭给狗子抢了去,我正心疼得骂呢,那狗子却蹬蹬腿死了,吓得我抱着他一夜天没合眼,想藏没处藏,想躲没处躲,两个罪人,不过缩角落里等死罢了,不想之后竟然便又没了事,无人过问,我便寻思着,是不是杀错了人?如今发觉了也便放过了?想来想去,又想起那事发生之前,这死疯子整日在地上画画,有次说是给人看见了的,问他他又说不清楚是谁,莫不是这画惹的祸?便不许他画,谁知道这个挺尸的,白日我看着是不画了,却又闹出幺蛾子,半夜里爬起来出门画,我白日里要洗太监们的衣裳,累上一天夜里哪里守得住,这不又招来你们……”说着不知道触动哪里的愁肠,终于抬起袖子来拭泪。
    孟扶摇木然坐着,听着那些话,字字入耳,却又字字浑浑噩噩,旧事像埋藏在灰烬中不灭的星火,总在一片灰暗中猩红的一闪一闪,真正去扒找却又处处难寻,一不小心也许那点星火便又灭了,还是冷冷的灰一团,就像这心,隔夜浸水的冰凉。
    身侧长孙无极默默抓起她的手,轻轻一握,他掌心有些烫,然而对这刻手脚冰凉的孟扶摇来说,那滚烫感觉却最是熨帖舒心,孟扶摇感受着那份热力,于这心神恍惚的一刻,突然想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她记得长孙无极以前的手掌是微凉的,这和他武功阴柔有关系,但是这段日子,无论什么时候他的手伸过来都是热的,温暖入心,这么一想心中这一动便瞟过眼去,见长孙无极拢着袖子,抱着茶,茶杯热气袅袅,又被袖子拢住,那手便分外暖和。
    这么一察觉,心又是动了动——他是希望在这黑暗前行的路上,给自己多一些暖和的感觉吧?不光是行动言语,还有体肤接触,不光是不即不离的支持和陪伴,还有在她心生寒冷手足发凉的那一刻,伸出的在袖子里暖热用茶杯焐烫的一双温暖的手。
    这世上有人待你如此,真相再畏惧再恐怖也有人愿意和你分担,那么,还怕什么呢?
    深深吸一口气,孟扶摇双眼潮湿的反握住了他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随即示意铁成带那妇人下去,先看守住,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决定她的去留,又命人出去悄悄的找大夫——老太监病得不轻,那三幅画的含义,那盈妃旧事,那要杀他的人,这些事的答案要等他能开口说话,才能真正理清楚。
    人都离开了,堂中只剩下两人,对着一盏灯面面相对,听着远处遥遥传来鸡叫,隔了几条街有起早的人们开门的声音,弄堂里梆梆的敲起了早市的梆子,晨曦渐渐镀上窗纸,将人的脸照得一片返白。
    这惊心动魄而又阴暗细微的一夜,便这么如水的过去,有些心情,都也如水般东流而逝,挽不及,而那些藏在故纸里的阴霾旧事,却又那么毫不客气挤进她人生的缝隙里,膨胀成生硬的一团,梗在心底,让人时时想哽咽。
    长孙无极起身,轻轻吹熄灯火,将她温柔揽进怀中,慢慢抚着她的脸,拂去她一夜之间眉梢眼角镂刻的尘霜和疲惫,低低道:“睡一会吧,天……就快亮了。”
    孟扶摇没有抗拒,无声伏在长孙无极怀中,这里有他的心跳,平静博大而有力,那么一声声数着,便是世间最安定最美的心曲——
    皇宫一夜,未曾寻到那屏风后的黑影是谁,却将一些写在过去里的秘密,层层掀开只剩最后一层薄纸。
    孟扶摇一夜过来,再次恢复了平静,身为上位者久矣,她早已不是当年想隐忍又忍不住冲动,想冲动又常常犯错的小人物,历经四国变乱,抬手翻覆惯了人家家里的风云,她不允许别人有机会翻覆她。
    她首先去拜访了九皇女。
    在九公主府的内室里,她和九皇女做了一番长谈,那女子淡定从容,很明确的告诉孟扶摇,父皇处境奇特,并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女王肯定另有其人,诸家皇子皇女牢牢把住自己手中那点势力,其实不过是于事无补的可笑。
    “我璇玑皇城兵力,分三人掌管。”九皇女凤丹凝给孟扶摇画兵力分布图,“陛下自然是总掌调兵之权,另外亲自直管皇城御林军,当然,如今这个亲自直管,只怕也是皇后在管罢了,其余还有皇城神策军十万和长勇军十五万,神策军归兵部掌管,兵部尚书是三哥的舅舅,等于是三哥的,另外紫披风还有万人,铁卫还有万人,此外,各地重将拥兵自重,到底归谁的阵营,到底将来会如何动作,不好说,但就我看来,一旦皇权确定,自然也就清楚了。”
    “长勇军是谁的?”
    “长勇军归陛下总领,分三营,其中一营是大皇女的外公总领,其余两营目前态度中立,另外,长勇军统领多半是边军出身,早年都是原兵马大将军,靖国公唐家门下。”
    孟扶摇“嗯”了一声,笑吟吟道:“九皇女如今是个什么打算呢?”
    九皇女肃然站起,敛衽一拜。
    “我想请孟王及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助我璇玑早定乾坤,救我璇玑皇裔,免于自相残杀之难。”
    “我?”孟扶摇指着自己鼻子,瞅着九皇女,半晌笑了,“当真当我是管闲事大王?你璇玑窝里反,好像我没什么责任和义务吧?”
    “王爷,我虽不知新主是谁,但却知道,现今掌权者对王爷颇有敌意。”九皇女垂下眼,静静道:“何不一劳永逸呢?”
    孟扶摇笑笑,道:“璇玑皇子皇女盯着皇位都快盯成红眼病,相互杀得血肉横飞,难得九皇女如此超脱,只有你一个不以皇位为意,反倒记挂着同胞之情口”
    “短短年余时间,四姐死,六姐死,七哥死,八哥死。”九皇女神色淡淡,“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亲生兄姐,这么一个个无声无息的死去,死在倾轧争夺的皇权之轮下,以后也许还要死更多,璇玑皇子皇女当真太多,割草一般无人痛怜,可是,上天不怜,帝后不怜,我怜。”
    她又拜:“也请王爷怜。”
    孟扶摇起身拦住她,笑道:“我一个外人,暂居你国,身边不过三千护卫,怜你又怎样?九皇女实在太看得起我,只是先前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朝中有人很看不惯我,姑娘我一向是不喜欢等别人对我下手再动作的,所以,该出手时我会出手。”
    九皇女喜动颜色:“谢王爷,王爷但有驱策,丹凝绝不推辞。”
    真是个聪明的人儿,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孟扶摇笑着,自袖子里拿出一幅画像,道:“听说九皇女因为精通翰墨,在陛下御书房侍应文书奏章,每隔三日都会将奏折简章送到永昌殿?那麻烦您抽空看方便时,将这幅画给陛下看看吧。”
    九皇女接过,画像是平摊着递过来的,她眼光一落便看个清楚,孟扶摇仔细注意她神色,却见她并无异常,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这幅画,是综合了那三幅中的图像和孟扶摇自只脑中破碎印象画的,画中是那宫室,一个微笑着的女子,脸是孟扶摇的脸,神情不是孟扶摇的神情,年纪也比孟扶摇大些,她身后一间小小耳房,窗帘半卷,隐约床几盆架,幔帐垂地。
    孟扶摇觉得,凤旋未必注意过那太监,也未必看见过最后一幅画里面的场景,但是这个女子,他应该有记忆吧?
    九皇女收了,孟扶摇又问起凤五的妻子的下落,九皇女沉思了一下道:“五嫂啊……还是让五哥别寻了吧。”
    一锤定音,余下也不必多问,孟扶摇叹息一声,起身告辞——
    她回了驿馆,叫了人来一番安排,然后收拾打扮了出门去。
    她去了朱雀大街的神木巷,那里是京城鹰犬的集中住宿地,如同紫披风和铁卫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两个机构的高层住地同样离得远远。
    她先去了铁卫总统领的家,一身黑衣登堂入室,找到上次因为抢“一榻云”断腿重伤还在养伤的铁卫统领的卧室,笑吟吟推门进去,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百年名贵瓷瓶,将总统领大人刚刚愈合的断腿再次敲断了。
    然后施施然在总统领大人杀猪般的喊叫声中推门而出,按照九皇女给的名单直奔璇玑朝廷中和铁卫亲近的官员家中,也没干什么,就是没事打打人家灯笼烧掉半间屋子啊,将人家从温香软玉的小妾身上拖下来害人家倒阳啊,钻进人家密室将贪污受贿的银子搬到大街上一撒任人拾取啊之类的,接连闹腾了几家之后,她又去紫披风总首领家中,在他家井水里倒了整整一麻袋低级毒药,那一麻袋倒进去,满井水都堆满了白色泡沫,别说人,猪看见都不会喝。
    紫披风首领发现那水不对劲,立即开始彻查,偏巧看见人影一闪,掠过高墙,急忙点起人马去追,越追越觉得不对,这路线怎么是往铁卫那方向去的?正在犹豫着,铁卫统领手下寻找凶手的人马也已经气势汹汹撞了出来。
    于是,便撞在了一起。
    一个以为对方敲断了自家首领的腿还想趁火打劫,一个以为铁卫不忿首领受伤派人下毒还想恶人先告状,本就多年冤家塞了一肚皮恶气,根本没有平心静气坐下来仔细推究的可能,哪耐得三言两语岔来岔去,再加上那些铁卫亲近的官员披头散发赤脚光头的赶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开始愤然责问,紫披风解释来解释去解释不清,最后只得以一声销魂大吼做了总结:
    “日你妈,讨揍!”
    于是便揍了。
    一万紫披风对上一万铁卫,再次打得眉飞色舞花里胡哨,大皇女和三皇子第一时间赶来弹压,但是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还牵扯上那些屋子被烧嘿咻被扰银子被天女散花的官儿,于是一个个扯着两位金枝玉叶喋喋不休,并拉帮结派的联合自己同僚要找个公道,三皇子倒是耐心抚慰,并不听信铁卫和官儿们一面之词,大皇女却是个火爆性子,一听紫披风首领说完首尾就柳眉倒竖了——好呀,我还没欺负人,人都一起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想她紫披风当初何等威风?如今一再挨打吃瘪,首领死了好多她都忍了,不想老三还是不放过!看老三到现在还在装模作样,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巧,吃亏的全是他那边的人?
    大皇女两眼冒火,随即又想起皇位继承者至今不明,陛下又破例放权给她,好多人在耳边旁敲侧击说陛下也许根本就未定女主,只是圣心默察,看看谁能在争斗中胜出,谁最适合做皇帝而已,她被这个说法屡次动心,却又犹豫难决,如今这般火上浇油一逼,反倒起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也罢!就让璇玑朝野,睁大狗眼看清楚她的能力和资格!
    大皇女决心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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