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满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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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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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乘黄”的奔速放缓下来,终于停住,马儿身上的热汗顺着毛梢答答淌滴,四腿不住抖颤,口鼻间白气吞吐袅绕,久久不散,这匹马显然已经尽了全力奔跑,而今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它停下来的地方,是─座山的山脚下,有精致小巧的三问砖瓦房,房子四周种植着浓密的“七里香”矮树,形成篱墙,在篱墙之前,一湾清溪蜿蜒迤俪,溪上搭得有木桥跨越,小桥流水,山色幽翠,嗯这个所在好不令人眼熟,想……想,这不是君仍怜的住么?

“乘黄”居然鬼差神使的跑来了此地!

现在,马儿咨起着来到桥上,单调又沉重的蹄音敲击木板,发出声声空洞的回响,于是,房门呀然启开,君仍怜戒慎的探头出来张望,她做梦也没想到看见的竟是这么─幅景像。

俏丽却显得清怜的面上先是阵惊窒,接着,君仍怜流露出掩饰不住,亦不打算掩饰的喜悦与兴奋,她回头低促的呼唤,叫出大腹便便的姬秋风来,两个人匆忙上前,合力将雍狷自马背扶下,搀之入屋。

雍狷被远处隐隐的鸡啼声惊醒,当他睁开竣涩的双眼,定下神来之后,首先映入视线的,便是君仍怜那张眉宇深锁的脸庞,以及那抑郁深邃的眸瞳,四日相对,却以胶─般,久久不能移开。

还是君仍怜垂下目光,轻轻的道:“你已经整整晕睡了十二个时辰,我喂你好几次药,身的上伤口也都替你一一洗净,并且重新包扎过了……雍狷,你到底过的是种什么日子,到底的多少仇家?竟把你伤成这副模样,混身上下,简直找不出一块囫囵处来……”

雍狷呛咳几声,尚未及说话,君仍怜已连忙起身端过一碗汤来,她不要雍狷自己用手拿,举碗凑近雍狷唇边,竟是以哺喂的方式服侍雍狷。

温汤其实是参计,浓郁香纯,入口甘润,还有一般淡淡的药味,雍狷咕噜噜喝完一碗,顿觉腑脏熨贴,五内舒坦,精神也振作了不少。

收回碗去,君仍怜又在床头的矮凳上落座,她望着雍狷,柔声道:“觉得好一点没有?”

雍狷咧咧嘴,挤出一丝微笑,腔调有些暗哑的道:“好多了,君姑娘,谢谢你的照顾和关怀……”

顿了顿,他又尴尬的道:“呢,君姑娘,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你这里的,一睁开眼,才看见你在面前……”

君仍怜抿抿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昨天天不亮听到门外有马蹄声,一走一顿显得十分乏累,我开门出去看,竟是你扒在马背上,混身带伤不说,人也陷入半晕迷状态,赶紧招呼秋风出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扶进房里……”

雍狷喃喃的道:“‘乘黄’这畜牲也叫怪,哪里不好去,怎么偏偏跑来这里?”

君仍怜道:“雍狷,你不喜欢来我这儿?”

雍狷忙道:“不,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畜牲可以去的地方很多,它居然单单选择到你的住处来,却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君佾怜笑道:“你去问它吧,我答不上。”

雍狷信目浏览着自己躺卧的所在,但觉得非常陌生,他肯定上次来此之时不曾进过一一一床一几,外带一张小小的红木妆台,陈设简朴无华,却显然是属于女姓的寝居,是了,他立即顿悟,这房间,八成便是君仍怜的闺阁!君仍怜道:“你在看什么?”

雍狷颇为过意不去、又十分难以为情的道:“君姑娘,呃,这里,是你的卧房吧?”

“是我的房间,我们住的在地方比较狭隘,只有两间睡房,一间客堂,你一个受伤的人,总不能把你摆在客堂,也不方便叫你住进秋风的房里,思来想去,只有我将就点了雍狷苦笑道:“如此打扰,实深歉疚,君姑娘,大德不言谢,且容后报吧I”

君仍怜叹了一口气,深深凝视雍狷:“你原是个豁达大度的人,雍狷,怎么也变得小家于气了?我对你的这点帮助,实难比拟你待我的思泽于万一,又何须讲这种令我汗颜的话?要不是你,我已经死了两次,还得加赔上我义妹的一条命,你以云天之义相待,我都不曾拿世俗虚话来表示我的感激,我对你略尽些微心意,亦不该今你不安。”

雍狷半倚床头,连连拱手:“说得是,君姑娘,算我俗套,我住后不再放这等的浑屁就是。”

君仍怜盈盈─笑:“这才不见外,雍狷,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人把你糟塌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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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雍狷沉沉的道:“说来话长,这可是由好几样不同的纠葛、分别与好几拨不同的对手所造成的结果,打离开你和姬姑娘的那一天起,找就没有过过─天安宁日子……一”

精简扼要的把这段辰光来的遭遇叙述了遍,雍狷的形色疲惫中带着几许苦涩与无奈,淡淡表露出他身为江湖人,却厌倦江湖事的心态,苍哑的音调里,泛漾着多少寞落、多少阴郁……君仍怜有些动容的道:“你太苦了,雍狷……”

摇摇头,雍狷道:“苦无所谓,就是那些莫须有和解不开的纠缠令人烦恼,我渴望过一种平静恬谈的生活,渴望领着儿子渡此余年,而仅仅这么一点起码的希冀亦难如愿,总是有些枝节

发生,总是有些不相干的、意料之外的麻烦扰人,君姑娘,江湖路,真难行啊……”

君仍怜幽幽的道:“不错,江湖路,真难行,谁叫我们当初闯进了这一行?

谁叫我们不能及时退离?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想要完全摆脱,谈何容易!”

眼波流转,她又以宽慰的语气道:“但是你也并非毫无收获,雍狷,至少你已得回你的儿子,寻找到了你的根。……”

提到儿子,雍狷笑了:“若不是为了这畜牲,我还不至于受这许多罪、吃这许多苦,不过我也承认,只想想这桩美事,一切的折腾便都算有了补偿,心里蛮踏实的。”

君仍怜道:“瞧瞧你,提到儿子,就忍不住眉开眼笑,想你那位宝贝少爷一定生得乖巧可人、聪明伶俐吧?”

雍狷摸着自己下巴,嘿嘿笑道:“你夸奖了,小免崽子一副楞头楞脑的德牲,没多少心眼,只是本质到挺善良憨厚,也还知道孝顺,将来别朝歪里长,我就心满意足啦……”

君仍怜笑道:“几时有机会,我真想看看他。”

雍狷自嘲的道:“君姑娘,你不想想,凭我这块料,还能生出什么头角峥嵘的儿子来?不过一个浑小子罢了,只怕到时你会大失所望哩。”

轻轻抚平上衣的皱痕,君仍怜感触良深的道:“孩子不必长得气宇轩昂、仪表超凡,只要天性纯良,心地笃实就是个好孩子,雍狷,我真羡慕你后继有人,得享天论,哪里像我,孤苦零丁,风雨飘摇的过了这半生,余下的年岁,还不知道要怎么凄苦呢……”

雍狷怔怔的看着君仍怜,心中倏忽涌出─阵冲动,他努力把这阵冲动抑压下去,不落痕迹的道:“君姑娘,人的际遇并不是─成不变的,今天的境况亦未必就是日后生活的反映,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孤伶下去,好心有好报,你不该是个度不完的坎坷命……”

君仍怜苦涩的─笑:“我也算是个好心的人吗?”

雍狷肯定的道:“当然,至少对我而言,你非常慈悲。”

低下头去君仍怜默然无语,似是思潮起伏,有着太多的伤感。

雍狷故意扯开话题:“对了,君姑娘,我还忘记问你,姬姑娘与那全大保之间的情感纠纷,可有任何化解的迹象?”

君仍怜双目中闪过─抹怨恨的神色,愤愤的迟:“你想有此可能吗?当时的情形,你亦亲自在旁目睹,那个绝情绝义的东西完全没有─点人性,没有─点天良,他对秋风,纯粹是存着玩弄的心理,当秋风是泄欲的工具,始乱终弃,毫无怜惜,橡这种枉披着一张人皮的畜性,怎会有回心转意的打算?秋风不幸遇上他,真叫前世的冤孽……”

雍狷颔首道:“的确可恶可恨,君姑娘,不过,令义妹是否想把孩子生下来?”

君仍怜无可奈何的道:“我也曾劝她把孩子拿掉,但一来孕期已长,二来她舍不得,你知道,不管是谁下的种,总然母子连心,我也不能过于勉强秋风……─”

雍狷道:“那全天保,一直就没来探望过姬姑娘?”

咬咬牙,君仍怜道:“我说过,他只是个枉披着一张人皮的畜性J”

稍稍往上变动了一下姿势,雍狷道;“君姑娘,依我看,令义妹和那全天保的一段情缘,只怕要事如春梦……”

君仍怜恨声道:“可是我决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但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姓全的讨还公道!”

雍狷道:“如同上次那样?”

君仍怜倔强的道:“不错,如同上次那样!”

略一沉吟,雍狷道:“到时候假若我不在你身边,君姑娘,我建议你改变一下动手的方式,以寡敌众或逞强攻坚,都不是适当的手段,达到目地,法子很多,你不防再加斟酌。”

君仍怜思讨片刻,会意的道:“谢谢你的指点,雍狷,我想我明白你的竞思。”

雍狷微笑的道:“‘长山三奇’哥儿几个,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吧?”

君仍怜也笑了:“他们打上次在你手下铩羽而归之后,就一直未见踪影,我看他们是被你整怕了!”

雍狷深思熟虑的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便了结,以‘长山三奇’桀骜不驯的性子来说,吃了这种闷亏,如何肯于善罢甘休?他们迟迟没有展开报复,多半是认为时机未臻成熟,─旦等他们准备妥当,就有状况发生了……”

君仍怜道:“我不怕,我等他们来!”

雍狷平静的道:“这一点你放心,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长山三奇’的主要对像是我,他们会冲着我来,如果由你这里下手,目的亦不过是逼我出面,君姑娘,他们的怨恨与羞辱,都摆在我身上!”

君仍怜略显激动的道:“可是我不能再二再三的连累你……”

雍狷神态一派安闲,语气恬然:“不要紧,君姑娘,混水是我自己趟的,无妨便趟到底,到是你和姬姑娘二位独居此间,未免欠缺保障,安全可虑君仍怜咬咬下唇,道:“老实说,雍狷,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草莽中打滚了这些年,总不能成天到晚东藏西躲,过那种无根无靠、凄凄惶惶的日子……”

雍狷慢吞吞的道:“没有迁移的打算?”

君仍怜道:“搬去哪里?谁又能保证挪了窝之后以前的仇家不会再找上门?”

迟疑半晌,雍狷低声道:“君姑娘,如果不嫌弃,容我来想想法子可好?”

君仍怜轻唱一声,似笑非笑的道:“雍狷,我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尤其你对我的观感也不是很好,为我背上这么重的担子,你认为值得吗?”

雍狷耸耸肩,道:“这是你比较偏颇的想法,我并不这么以为,开始的时候,或许你有点古怪执勘,不过情形总会改变的,现在我们之间,不是相处得十分融洽么?”

君仍怜盯着雍狷道:“看样子,你是当真的了?”

雍狷正色道:“这岂是儿戏之事?君姑娘,请你相信我的─番诚意。”

君仍怜苍白的面颊上竟无来由的浮起一片红霞,她轻轻的道:“让我想─想,再和秋风商量商量……”

靠在厚软的枕头上,雍狷半玻ё潘鄣溃骸安灰簦业茸盘匾舯闶牵豢杀鸸寺俏遥谖依此担庵质虏⒉焕眩聿涣硕嗌俾榉常绻虼嗣獬硕还媚锏囊牵仁艄Φ乱患腋忠庑Ю汀!�

君姑娘站起身来,眼瞳中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声调也清脆得如银铃:“你歇会儿,雍狷,我再去替你热一碗参汤来。”

身子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鼻端闻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室中的气氛平静而温馨,一时间,雍狷不禁有些晕然陶然,真不知身处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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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第廿五章缘来自是生情时

在君仍怜的悉心侍候下,雍狷的内外创伤痊愈得相当快速,不过十几天,他自己能活动自如,而且食欲大增——姬秋风做得一手好菜,浓淡酸辣,调配得极其合宜,面食又花样百出,顿顿换着口味上桌,雍狷自忖一辈子也没有这么享受过。

他万未料到,一轮刀剑挨下来,居然还因祸得福了。

辰光近午,又快开饭啦。

雍狷独自坐在门口晒太阳,屋里,传来君仍怜娇滴滴的呼唤:“吃饭啦,雍狷,你猜,今天秋风给咱们预备的是什么?”

扶着膝盖起身,雍猖深深吸几口气,一边朝门里直走,一边笑呵呵的道:“姬姑娘不拘做什么,都一定好吃,哪怕是涮锅水端上桌来,也别有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味道!”

君仍怜摆置碗筷,闻言之下,不由‘啐’了一声:“好贫嘴,下一次就让秋风给你弄碗涮锅水喝!”

雍狷笑嘻嘻的,也是习惯性的大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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