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主要包括三种人:教工子弟,校外痞子,还有就是北大附中的学生。
最可恨的是部分教工子弟,虽然他们的爹妈是北大的领导、教师或者职工,但这些人考不上北大这样的学校,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职业。都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还窝在父母家里,要不就利用特殊的身份强赖在学生宿舍里。他们没事就在校园里调戏女生,欺负男生。比如说有个副校长的儿子,就已经臭名昭著,学生们对他们是又恨又怕。 校外痞子大多 来自附近的海淀镇和黄庄,都是本地很有势力的人物。一些人是做个体户或练摊儿的,还算有个职业。开学那阵子天还很热,南校门和西校门外布满了一个个军用帐篷搭起的西瓜摊儿,摊主儿都是一水地光着膀子,露出文身,不时把雪亮的西瓜刀砍在案板上的主。这些人虽然凶狠,但做生意还能讲价,只不过缺斤少两是家常便饭了。最可恶的是他们垄断了学校附近的很多生意,学生们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接受他们*裸的欺骗而不敢与之理论。但比起那些无所事事的痞子流氓,他们还不算最坏的!后者没事就在学校里晃,白天在学生或者教工食堂里混吃,晚上在各个舞厅里面“嗅蜜”(泡妞)。
2、书生意气书剑梦(5)
为了蹭吃蹭喝,他们主要是要挟学生,而方法如出一辙:大白天的三五成群在校园里转悠,发现那些看似家庭环境尚可的学生后,其中一群人就开始“碰瓷”,与目标发生肢体纠纷,边破口大骂喊打喊杀,边推推攘攘拳脚相加。这些倒霉的目标一般都老实巴交的新生,而且大多来自外地,哪见过这种阵势,开始时还想据理力争,但很快就被吓得没有主张,认错加赔不是了。这时另外的几个痞子及时出现,首先与同伴打招呼,问他们出了什么事,然后说这个学生看着挺老实的,你们就给兄弟个面子,放过他吧。面对这些满嘴江湖术语的救星,吓傻了的学生自然千恩万谢,随后就开始了与这些玩主们结下并非情愿的“交情”。
蜜月往往以暴力作结,等到感觉隔三差五要帮这些“哥们儿”在“交情”的名义下,付食堂的饭钱或者孝敬烟酒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在被基本榨光那些可怜的积蓄后,这些外地孩子们大多在挨几个嘴巴后被一脚踢开,所谓打落牙齿吞进肚。由于他们大多来自广东、福建、上海、江浙,所以被痞子们亲切地称为“广老冒儿”。
但真正被挨打得狠的大多是高年级的北方学生,地点基本在舞厅里。这些学长们大多已经摆脱了大一新生的内敛,开始有了固定的舞伴或女朋友,所以当校外的流氓痞子试图以各种手段招惹和调戏他们身边的女伴时,无疑都是一场剧烈打斗的开始。结果是毫无悬念的,血气方刚的大学生肯定不是惯打群架和心狠手辣的职业流氓的对手,仅仅被拳打脚踢得鼻青脸肿是少见的幸运结果,而头破血流则是最常见的。刀子捅进肚子,酒瓶砸碎脑袋,学生们被立即送到医院急救的新闻时有传来。所以对这些校外的痞子流氓,学生们是非常恐惧的,不想也不敢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至于北大附的高中生,那对北大的男大学生来说就简直是一种侮辱了。每到下午放学时间,这些半大的孩子就十个八个一群,骑着二八单车,缓慢而歪斜地出现在校园的马路上和运动场边。没怎么见过他们穿校服,但他们的外表都很一致,留着寸头,下身穿着宽大的裤子,脚蹬白色回力鞋或者黑布鞋,军绿色的挎包缩得很短,挂在脖子下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滑稽的姿势,屁股高高地翘在抽得老高车座上,身体如虾米般弯曲,头则努力向前伸着。他们的样子虽然搞笑,但脾气却绝不平和,年纪轻轻却暴虐非常。当他们叼着烟卷,满嘴粗话,吊儿郎当而又肆无忌惮地在校园里调笑时,总是很容易和大学生发生纠纷,有的仅仅是从身体摩擦开始,而更多地则由一个眼光引起,甚至还有什么都不为的。
比较典型的掐架是这样的,这些情绪暴躁年轻人很容易与一群过路的大学生相遇,如果大家注定是冤家路窄,彼此对望了几眼,那么这帮半大小子里就会出来个生瓜蛋子,直接把单车横在对方的面前,本来前伸的脖子向上一仰骂出一句粗话:“孙子 A(A是象声词),照你大爷那!”不少情况下,学生们默默地绕路行走,开骂的生瓜蛋子放声大笑,向地上啐一口,再加上句“一帮*”,然后回到那他群哥们里去接受大家的喝彩。
但是,不是每次都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也是血气方刚,那么随即就是一场恶斗。结果往往是非常耻辱,大学生打架的本事既赶不上读书的能力,也比不了十六七岁的北大附中学生。最重要的是,高中生短短的军挎里面总是事前放好了板砖,照着大学生脸上一下就是血流满面。书生见了血,敢继续拼命的不多,而且也手无寸铁,大多被打得趴在地上或者狼狈逃窜。
2、书生意气书剑梦(6)
这种情况发生不在少数,可是除了老师和学生去劝架或以和平的方式制止暴行,现场总是看不到任何保卫处或校卫队的人员,有时他们会姗姗来迟,有时伤者被送到医院急救后都不见他们到达现场。校园的保卫同志似乎更乐意在夜间向学生提供监视和检查工作,更多地见到他们在晚上出现在校园里,用手电照射躲在树林中的恋爱男女,或者在深夜的学生宿舍里破门而入,当场捉拿同居的大学生。
靠学校保护是没戏了,找警察更是没谱的事。听高年级的学长说,这些痞子几经是多次进宫了,根本不怕警察。事情严重就跑到外地去避几个月风头,一般的拘留对他们是小菜一碟,出来后反而会变本加厉,继续殴打报案的学生,直到把他们完全打服为止。最可气的,这些痞子流氓还会讹诈学生,让他们花巨款在燕春园或海淀的长征食堂摆酒赔罪才肯善罢甘休。
看来危险就在身边,我必须要靠自己保护自己。必须要让自己强壮,一定要骁勇善战。晚上在三角地看到一个招生启事,在中关村的一个散打培训班招生,我非常兴奋,一定要去报名。到时候一身功夫在手,看谁还敢惹我。
散打的锣声敲响了(85年10月15日)
今晚开始练习散打,一周两次,在中关村灯光球场。原来这不是普通的培训班,而是北京市最早的业余散打训练队伍之一。总教练赫赫有名,是被誉为“北京散打第一人”的梅惠志教练。梅教练自幼练习八卦、形意,后又学习过拳击,年轻时是北京摔跤队的主要成员,现在什刹海体校任摔跤教练。自从国家体委开展散打运动以来,他组建了全市第一个半专业的散打搏击队,而我们这个班里的两位助教都是这个散打队的主力。
我们这个训练班是连续性的,班里很多学员已经是学过几期了,他们水平较高,与我们这些新人分开训练。
开班时,先作准备活动,然后是体能训练,主要是俯卧撑和蛙跳等,足足搞了半个钟头,班里其他的新学员都累得爬不起来了,我还是站得笔直,虽然是硬撑着。然后是正式的散打训练,开始前梅先生把所有的学员集中在一起围成个圈,让一个助教拿出两副拳套,问我们谁愿意上去试一试。所以人都不吭声,我实在忍不住了,举手要求上场,梅先生看到我,笑着说你太瘦了,我跟你练练。
战的情形我记不得太多了,“当”的一声,开场的锣声敲响后,我就是向他扑过去,拳头还没伸直,脑袋上就感到沉闷的一击,根本看不清楚梅教练怎么出手的。随后不到两分钟,我大概被击中了不下三十拳,摔倒了十来次。到喊停的时候,我根本听不到,还在晃晃悠悠地想出拳,是助教把我扶住的。
梅先生问我以前有没有练过,我说没有,但高中常与同学们在课间乱打拳击,但没有今天这样的拳套,戴的是工厂里的劳保手套。他好像有点惊讶,然后当众夸奖我敢打敢拼,是个好苗子。
训练结束后,一名老学员告诉我,刚才梅教练只是用了左拳轻轻地点了你几下,估计他担心你太弱而助教出手太重,所以才亲自指点你。
我非常感动,并且暗暗立下目标,明年开春去参加“北京武术散打精英进级大赛”,争取拿到名次。
拳击(85年11月20日)
今天,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北大拳击队在二体正式开始训练,教练是五十年代连得三届全国冠军的王守忻老师。他在四周前选中我,然后开始训练我。他认为我的拳击水平几乎等于零,技术动作太粗糙,只会用死力气。但同时表扬我敢打敢拼,身体素质不错,而且反映灵活,是块打轻量级的好料子。总之大大夸奖一番,还让我有空去北京体育学院训练,这让其他队员非常羡慕。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书生意气书剑梦(7)
我现在身体很棒,一口气可以拉开五根拉力器,我认为第一年既然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大部分功课上,那就应该好好地用在其它方面。长身体的时候人懒不妨多睡觉养胖,苦闷和恐惧时不如挥拳争斗。拳击能够培养伟大的性格和强壮的体魄,当你冒着对手的拳头冲锋时,没有任何困难能够压制你。
王教练是我的偶像,早在五十年代初,他已经摘取了第一届民族运动会上最轻量级拳击比赛的全国冠军。之后,在五六、五七、五八的比赛中,他都连续夺魁,一时叱咤风云。 所以我床边的墙上,李小龙的旁边,还贴着介绍《搏击》杂志介绍他的文章:《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因为组建拳击队,我还小小地挣了笔外快。队员们需要自备拳击手套,而我因为散打班的原因,与助教很熟。前几天去到什刹海体校的北京散打搏击队找他进了一批拳套,赚了10多块。我立即买了一条黄色的灯芯绒裤子过冬,时髦得很,让田林彬直流口水。三角地曾贴出告示,介绍新生勤工俭学,卖北大校刊,一张赚2分,他们宿舍几个同学忙了几天,也赚不了一块钱。
我练习得非常刻苦,但身体过于单薄,抗击能力不行,所以每天晚上在过道里请程家川帮我练习。他人很结实,力气很大,出拳够重。基本是他攻我守,一次打上个十几分钟,估计我脑袋都要挨上十几下。虽然如此,我防守和躲闪得功夫提高得很快。打完后我们浑身大汗淋漓,然后就跑进水房冲冷水澡。水实在太冷了,我们就大呼小叫地给自己提神。好在宿舍里很暖和,这也要归功北京的暖气设备。我的床位离暖气片最近,十一月学校开暖气,晚上房间里热烘烘的,我睡得非常安慰和舒服。想起在桂林,每年冬天房子里都阴冷得要命,哪有北京这样的高级待遇。
三个月的总结 (85年11月29日)
现在北京已经很冷了,未名湖的冰也结了二十多天,我倒愈加健康,白天就一件毛背心,晚上照样洗冷水澡,此刻南国正清秋,不由惦念家人。
掐指一算,从第一天进入北大校园到今天正好三个月。记得离家前应承过父母,一个月一小结,三个月要做一次大总结,现在正好兑现。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基本习惯了大学生活,但并非完全适应。开学时,校领导在大会上说:“要适应大学的生活起码要一学期”,当时颇不以为然,现在感觉确实如此,因为这是一个客观过程。这一段我实在谈不上用功,除英语外,其他基础课根本不在意,因为这些课程和将来的职业一定没什么大关系。
更多的时间,我是在思考,虽然有些漫无目的,但我仍然希望对于一个大学生的人生标准有新的和更加成熟的认识。
回想高中时代,我可谓热血少年,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学会把行为和感情尽量去埋藏,因为经常不知如何是好:功课没劲,人心隔膜,目标难定,方向未明。表面上,我吃饭,上课,睡觉,但实际上,骨子里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一有时间就去听古典音乐,去看世界名著,或者去参加刺激的拳击,去挨打,打别人,只有这些时刻,才能有躲进小楼和作茧自缚的感觉。不过这点并没有太多好担心的,因为现在正是对自身的调节期,也是进步的前夜。
至于班里其他同学,似乎很多也还在磨合期,广东的癫仔有几句名言:“上大学一个月,一无所得。法律基础理论学了又没用,党史没用也要学,中国对外关系史不学比学清楚,国际关系史越学越糊涂,文化课晕菜,体育课也跑不下1500米。”这多少能反映出大一新生的问题。
2、书生意气书剑梦(8)
不过也有少数适应性强的,例如班长凌兵、团支书刘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