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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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如刃的边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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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冠军。然而我还是非常担忧,因为流氓开片不等于拳击比赛,那是要动刀见血的。
  开战的那天,天下着大雨,桂林的冬天又冷又潮。虽然是私人对决,但双方来了不少观战者,因为这后面有毫不微妙的利益关系,基本上是“北站”和“南站”两大团伙的势力在背后。如果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点起一场大战。那是城郊瓦窑的开阔地,助阵的双方都准时到齐了,黑压压的估计近百八十号人,却是次序井然地各自站好阵脚,场面颇为整齐壮观。只是他们手里的装备估计和刚起义的农民军差不多,从砖头到斧头,从木棍到铁棍,真是五花八门;奇形怪状,估计是观战的原因,双方的刀好像都没有亮出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大规模地接触到“冷兵器”;虽然都非常简陋,却是杀气腾腾。无刀后来的收藏虽然可以把同样的人数武装到牙齿几十遍,却也很难找回当时那惊心动魄的骇人气势。

1、刘宁:青春冷如刀(5)
在短暂的沉寂后,对方的一个烂仔,就是之前用板砖拍皇甫的老“野马”牛逼哄哄地走了出来,不过这次他拿的不是砖头,而是一把夸张的西瓜刀,气势煞是了得。皇甫摇摇晃晃地走上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穿着一件港式的黑色破西装,双手抱在胸前,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绝对是毫无斗志之状。我在第一排,距离他们足有十米远,加上天上下雨,所以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请对方挥舞着西瓜刀晃来晃去,大声叫嚣,而皇甫的身体越弯越低像在求饶。突然皇甫好像说了句什么话,对方大骂一声,本来直指在他面前的砍刀迅速举起,抡向皇甫的头上,说时迟那时快,皇甫抱在西装左侧的右手从左下方挥出,对方右耳飞出一片东西,随后几秒钟才听到一声嚎叫传来。本以为对方要拼命,哪知道他早已抛掉砍刀,蹲在地上两个手捂住不断流血的右耳连连哀嚎。接下去的情形就更出人意料了,皇甫在雨地中一阵摸索,找到一块东西,丢到那个家伙面前,那个嚎哭的家伙迅速捡起这片耳朵,向外面玩命地奔跑,估计是去医院了。这期间,皇甫一动不动、笔直地站在那里,但呆若木偶,只是手上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小刀。突然他把刀丢在地上,然后弯下腰开始呕吐。
  一切结束地如此突然和无趣,即无悲壮,又不惨烈。双方都很惊异,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快撤!”不过一眨眼,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皇甫和我呆呆地站在雨中。警察当然没有来,就是来了也找不到什么,雨越来越大,地上不多的血迹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当晚是皇甫在火车站的大排档请客,双方大哥一起去喝酒;这事也就这样摆平了;后来都还成了酒肉朋友。后来是我把皇甫扛回去的,帮他脱掉西装,这才发现他的左腰上还赫然地插着这把牛角刀。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午后,皇甫先跑到厕所里呕吐,然后坐在床上发呆,记得那天我们就这样抽光了一包烟,一言不发。夜色降临,我们走到夜市,继续喝酒。我打破沉默说兄弟看不出你这么有种,居然用这样的小破家伙?这种牛角刀刃是弯的,刀柄大多用黑色水牛做的,是本地小作坊的出品。因为可以折叠、容易随身携带,一般是买来做大号水果刀用的,当然也是烂仔用来拦路抢劫的常用工具,不过因为太短,用来打群架开片可是完全不灵。不过,想不到你还能用出这样的刀法。他苦笑着说这算个卵,坦克机枪老子不久前都见过。不过关于那个刀法我们再没提过,直到我们分开十多年后,偶然的在电视上看到皇甫居然用长剑表演在空中劈开苹果和葡萄的技术,才知道这招叫“居合小拔”,是日本古代拔刀术的一式,不过那时他已经是在古董刀剑圈中名满天下的“无刀”了。至于再以后在一部英文的纪录片中看到他表演“燕返”剑法(正手一剑先把直立卷起的竹席斩断,再反手把飞到空中的另一段一分为二,一共砍成三段),我也没什么大反应。
  事件总算平息下来,本以为这样以后会顺顺利利,谁曾想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皇甫被道上的烂仔放过,却被市政府的旅游监察给盯住了。在一次带客导游的过程中被捉到派出所接受惩罚,并被戴了一夜的手铐,强令蹲在地上。说来也好笑,次日审问时,倒是皇甫振振有词地反驳说国家不给他这个大学生安排工作,而他都没有埋怨什么。靠自己出来自食其力反而给政府抓,况且也没有哪条国家法律说不准做与外国人交朋友学习英文云云,搞得那位同志哭笑不得。然而还是罚了重金才放出来,并被告知其已被列为重点监管对象,让他好自为之。这条路到此算是堵上了,人生的命运是环环相扣的,这在当时也许非常令人沮丧,但能够及时地结束这样的营生,对他的未来却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皇甫在桂林的第一个正式工作是到一家星级酒店做侍应生,相信他毕业后的人生在那间金碧辉煌的西餐厅第一次跌到最低谷。这个侍候人的工作不仅要起早贪黑,而且还要忍受领班的白眼和刻薄,虽然月薪不足80大元,但还要接受三个月的试用期。偶尔我想去那里探视他一下,顺便蹭杯免费的洋酒,但远远地看到的总是麻木而机械的身影时,我还是转身而去了。
  不过,这个端盘子洗碗碟的活似乎并非一无是处,除去得到不凡的小费,认识各式身份和国籍的朋友之外,皇甫还真正地开始进入洋酒的领域,这对他将来成功的职业生涯起了极其关键的作用。
  俗话说:只要是锥子,一定会冒尖。他很快遇到来自香港的美女伯乐,而且被立即调动到酒店最好的部门——市场销售部,西装革履地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办公室里拓展酒店的业务,当然也包括到曾工作过的西餐厅招呼酒店的重要客户,并顺带接受之前不断非难和欺负他的同事和领班的服务。其后,他甚至借工作之便,认识了酒店最漂亮的女孩——数年后成为他的第一任妻子,那又是一个至今都让他难以完全释怀的迷梦。
  其后他辗转在桂林的几家五星级酒店并一度成为销售经理,但当时的收入着实有限,而且桂林实在太小了;这片狭窄的天地让蛟龙无法腾越。1992年初,他决定去广州发展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悄悄可不正是离别的笙箫么?我恰好是打电话到他家,才知道他已去到车站。等我赶到的时候,火车已经差不多要开了,不知道他在哪个车厢,我就在下面一节节地往前跑一边喊他的名字。在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居然就这么出现了,看得出他的眼底有点潮湿。车就要开了,列车员在催促;我们无语道别。那缓慢摇晃上列车的消瘦背影,是从此后鸿飞哪复计西东的皇甫印在我记忆深处不灭的浮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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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胖&匪鸥:相忘于广州(1)
1992…1995
  匪 鸥 记 忆
  (一)
  我在肇庆见到江哥时,简直被他的样子搞愣了。也许是之前看惯了西装革履的他,因此见到他这样颇有几分不信。他居然肯穿一件崭新的但肮脏至极的工作服,牛仔裤也同样肮脏,破眼镜用胶布缠着边,只是头发仍然固执地梳得一丝不苟,多少与蓬头垢面的珠江三角洲的打工仔有几分不同。
  我来肇庆是要谈几个贷款项目,顺便来看他,请他吃餐饭。这小子,第一句话是:“有烟吗?”我从手提袋里拿了一条三五递给他,反正每次我下来办事,十几条洋烟是不成问题的。
  江哥羡慕地看了看着我:“鸡哥,穿得不错,观奇的西服,Bally的皮鞋,领带千万别是皮尔卡丹或金利来,让我看看,Crocodile,还凑合。” 这都什么时候了,江哥还是这德行儿。
  江哥叹了口气,“这种西装革履,酒席欢宴的好日子好像一下子离我而去了。我刚来这里,以为是一个中港合资的大企业,就算没有高挑的大梁,明亮的厂房,至少应该有一个干净的办公室,不管什么样,我多少也负担重任。”
  他递了张名片过来,上面赫然写道“高要(香港)金辉电业有限公司,海外销售部经理,下面有一行小字,东南亚最大的电热元件制造商”。
  我不由感叹。金辉公司我早就听说过,在电热元件方面的确是东南亚最大厂商,以前贷款给他这间厂子时,我是听行里同事说过,哪知道居然破成这个样,整个一大工蓬。
  江哥带我走了厂房参观,所有的流水线后都伏着一个脸色黝黑、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子,动作熟练,像机器人一样。我想我最熟练的动作也应该有这么协调,唯一的区别却是在各大豪华餐厅上签账时的动作。
  江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参观他的宿舍的要求,“我算好的,八个人一间房,一般工人是十二人一间。妈的,比大学宿舍还脏。”当我看到他冲凉的地方,我真的震惊了。“只有一个冲凉房,里面经常有老鼠。而且主要是女工用。我们男的就用露天的水龙头,冲凉的时候还得穿着大裤衩。不过天天冷水浴,有益健康。”江哥故作若无其事状。
  当晚,我请江哥在肇庆市最豪华的星湖大酒店喝酒,江哥西装笔挺,虽然是一年前的旧货,但毕竟是名牌。要知道,江哥对于服装的确很有品味。在上大学三年级也就是1988年时,他在校园里已经以穿着新潮而令人咋舌,由于每个假期他都回桂林做“野马”导游斩鬼佬,所以发了数笔不菲的邪财。那时他就常穿着近千元一套的西装出现在丽都,和平,长城等各个饭店的DISCO里,带着我们与开放而高挑的北京妞儿们打情骂俏。当时我们打的是金利来领带——现在这种领带已成为嘲笑珠江三角洲农民企业家的话题。
  我们彼此谈着些轻快的话题,但大家都有意识不提江哥目前的处境。的确,以他的资历混到目前这一步,在如此鸡毛小镇里的一家破烂工厂打工,每月拿不到千元的工资,实在不能说混得怎么好。
  (二)
  没几天就是年底了,江哥旁若无人地走到我办公桌前。
  我还没有说话,旁边阿海说:“江哥,发达了”。江哥这一阵每天都衣冠楚楚地找我谈连着一星期都是三件套西装,基本没有重样的。
  “今天这套什么牌子?”阿海伸手去翻江哥的衣襟。

2、王胖&匪鸥:相忘于广州(2)
“阿玛尼,乔治他妈。”江哥嬉皮笑脸的,但掩饰不住得色。
  江哥是年初从肇庆回转到广州的,原因是那家号称全东南亚最大的电热元件厂家的合资结束了。一般情况,对于这样利税都颇为巨大的公司来说,合作双方都会顺理成章地延续合同,但这次问题出现了,只不过提出分家的是中方,也就是当地某政府属下的公司。如果在广州和深圳这样的大城市,港方还是有放手一搏的可能,但在肇庆市高要县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继续纠缠的意义不大。公司很快被清盘重组,港方老板拿到可观的分红和资产后退出董事会,而江哥和他那个远房亲戚的厂长却因为是港方的人,所以只有选择离开。江哥这家伙回到广州后,颇为郁闷了一段时间。当时我还弄不明白,不就是离开肇庆那间破烂的工厂,有什么好伤心的。后来看到缺哥也闷闷不乐,把他和江哥约出来喝顿酒,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暗中做的发财梦刚刚变成泡影。听了这段九不搭八的故事,我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奶奶的,有这等好事也不予兄弟我一份,活该你们挣不着钱。
  话虽然这样说,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珠江三角洲,发达应该是人人的梦想,何况对于颇具理想、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事实上,发达这个目标离我们是那么得近,近到时常你周围的某个人莫名其妙地发了一笔大财后,立马洋房、汽车就得以实现。那个人离你是如此之触手可及,近到昨天晚上还在大排档一起喝生啤吹牛,今儿中午还在餐厅撑台脚点烧卖虾饺,也许他早已忘记昨晚发财的醉话,或者你在餐桌上还嘲笑他不断跑到收银台边拿公用电话复Call机的聒噪,然而一通电话后,他居然真的回到餐桌上大呼:“兄弟,这一单搞定了,我今次发达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此刻是他,明天就该轮到你了,但现实到底如何?水到渠成?机会未到?还是事与愿违呢?
  不管怎样,瞧瞧江哥这厮,三个月前还是一脸窘迫地问我借钱、并穿着我的皮夹克去见工,而现在已经夜夜笙歌了、一身名牌了,就是因为他搭到一条叫“期货”的快船。
  简单地说,江哥神差鬼使地撞进一家期货经纪公司,当时这种皮包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得遍地开花,用近乎赌博的概念诱使梦想发财的人和已经发财但仍贪得无厌者。期货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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