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将女孩往何阳怀里一送,立刻止住了他的攻击。
小蔓……
女孩气息调匀,面容安详,似乎只是睡去。
“这是……”何阳的手触过她颈上清润如玉的环,拂开凑过来的狩獌,“血珊瑚?”
亚摩点头,似不耐烦:“别问太多,快点。”
攥拳作响的声音,何阳切齿:“你给她戴这个?”
“是又怎样?”亚摩满不在乎的望向窗外,“事已至此,谁叫她是本王的新娘。”
何阳怒极而笑:“有道理,说得太好了,怪不得这么轻易地就将她给我。如今,她魂魄被毁,你终于玩够了?”
亚摩蓦地转过身来:“纵然她灵魂被毁,依然是本王的消遣,她的一切也只能由本王掌握,你,是没有资格插手的。本王只是懒得与你争斗浪费时间而已。”
她是他的。
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饮她血液,玩她感情,占她身体,毁她灵魂。
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让她痛苦。
……
何阳冷冷望向亚摩,一脚踢开琥珀棺盖,作势弯腰欲将女孩放下,忽而捏开她的颈部的血珊瑚环,狠狠向窗外甩去。
长期掷冰锥的锻炼,让那颈环飞射的速度极快,如离弦之箭,转瞬无影。
见亚摩满面寒霜,何阳挑眉:“是留下来与我过招呢,还是像条狗似的去追那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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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两岸草木都染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仿佛可以看见晶莹的露珠,一颗颗凝在上面。反而衬得流水脉脉,沉黑如夜。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一道白影御水而来,身法轻盈,犹如风中荻花,以风为翼,渡水凌波。
忽而,白影一转,翩然上岸。
原来是一位银发银眸的少年。
他,正是被黧派往天眼的薛化之。
说服流霰停战后,他如往常一样,闲闲地遛达。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不太想赶着回去复命。
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
在新白大厅发生的混战,黧被亚摩偷袭,从空中坠落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世上,只有暂时的胜败,却没有永远的强者。
不如自由自在,游荡天地间。
他不急不慢地向林中走去。梨花白的衣袂在风中漫漫地,无声无息地飞扬,如同浸融的月色。脚步轻如鸿羽,踏雪无痕,一路行来,不见其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树枝上,挂着一环妖冶的血红,他轻轻摘下,打量。
继而抬起眼,平静地望向异光耀闪的天边。
大约是摄魂环被启用了吧。
不知谁又与欧米伽杠上了?
这血红如玉的环,他认识。前不久,曾无意瞧见亚摩的手下使出浑身解数从一位巫医手中夺来。可巧,如今落到他手里了。
光阴荏苒,他永远是那个隔岸观火,作壁上观的看客。
刚欲将环收入衣兜,却听一温软的话音传来:“我,好像见过你的。”
薛化之低头,却听那声响是从环中发出的,不由纳罕:“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这样挺好的。”说完,袅袅如烟的淡光从环中徐徐散出,显出一位女孩的身形来,影影绰绰不太分明,“你不是想四处玩玩吗?顺便带上我吧。”
薛化之抬眼,神情却清雅闲静:“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很自然就看出来啦。”女孩面容微动,似乎是在笑,“原以为自己会死,不曾想,倒成了这副形象,却也自在。”
她,发现灵魂被血珊瑚所拘,先是略微失望,又很快释然。
反正自己已离开了那具身体,变成了鬼,或幽灵一类的东西了吧。
并且,再不会痛,如此也好。
薛化之面容安详:“那,你知道我的下一个想法吗?”
“嗯,”淡若烟波的身影微微颔首,“你知道我是谁,因此打算把环献给你的主上,好让他彻底灭除我。不过,没关系的。”
声音依然温和,无伤感亦无挂碍,仿佛阅尽一切,从容以对。
薛化之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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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蔓开始踏上变强之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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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死去即新生(下)
白衣少年踏空而过,一抹若有若无的袅袅轻烟与之相伴相随。
“你为何如此听从你那位主上的命令呢?”
白衣少年没有答话。
却听女孩细若蚊蚋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是他在你心中已不再是强者了。”
白衣少年微微拧眉。
女孩继续道:“你是不是认为他的话很有道理?”
看不清女孩隐隐绰绰的眼神,却觉得她如读书一般阅览着自己的灵魂。
若换做一般人,定会觉得恐惧难堪。
但白衣少年只是平静地点点头,银眸如镜,明晰地映出周遭万物,反射着它们的光辉,同时,也将一切隔绝在外,不入内心。
很小的时候,黧告诉他,世间万物皆为欲望主导,若想为王,必须绝欲灭念。
这对薛化之来说,不难。
一位连鲜血都无甚渴望的吸血鬼,心头,倒也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其实,他说错了。”女孩道。
白衣少年抬眼:“因果定数,皆缘起‘欲’、‘念’二字。若被其所迷,只怕永不解脱。”
女孩笑,身影晃动:“你怎么不剃了头发做和尚去?”
“‘和尚’,是什么?”白衣少年问。
“呃,随口扯的。”女孩随手指向下方的森林江河,“那,你说这草木流水,也是由欲主宰的么?”
白衣少年点头,银瞳若冷澈的星:“草木皆欲阳光,因此逐光而发;水皆欲往低处流,因此飞瀑直下,江河入海。”
女孩摇头,声音悠远似山涧清泉:“那是表象。草木向光,因为它们需要从中获取能量,并非喜爱阳光本身;水向下走,因为地心引力使然,也并非出自它的本性。”
“地心引力?”白衣少年停下脚步。
女孩无奈地摊开手:“你们看起来各个都很厉害,怎么一点儿科学常识都没有?”
她曾好奇帝纽汶的理部理系能教些什么,为此特地瞟了眼理系课表,无非教些土木营造之法,所学跟古代中国的石工木匠差不多。原以为他们都是有理论基础的,不曾想原来这个世界的人真对“现代物理”一无所知。
白衣少年默默打量这位身无定型的女孩,微笑:“主上和皎他们说你很危险,看来的确如此,我差一点儿就被你迷惑了。”
“心事被看穿,的确不爽。”女孩指向朝阳渐起的天边,“然而你也很想不受他者指使,真真切切地活一次,不是么?”
白衣少年刚欲开口,却听女孩说:“没必要拿司空宇奥他们要挟我,横竖我躲在环里不出来,他们怎会相信你?”
白衣少年摇摇头:“要挟,对其他生灵或许管用,对你,不行。”
因为,她已一无所有。
女孩释然而笑:“是啊,从尊严、梦想、身体、自由到存在感,我皆已失去,你又能拿什么要挟我?”
白衣少年望了她一眼,女孩虽面目模糊,却无甚凄伤,不由问道:“你,不恨亚摩他们?”
女孩缓缓地抬眼,凝眸,虽不太清晰,却看得白衣少年不禁一怔,只觉得柔滟的眸光掠过,似醉非醉间深不可测,恍若无数梦中激起一泓连天一色的秋水,惊落一场繁花的旖旎。晨光熹微,女孩笑影嫣然:“说到底,我该感谢他,若不是将我逼到这一步,我还只怕还会软弱无知下去。”
司空宇奥、欧米伽、何阳,他们都很强大,皆一心想保护自己,然而,他者的庇护,终究不能长久,终究有无可奈何之时。
世上,没有永远可以倚靠的肩膀。
只有自己努力站直了不倒下。
有一句古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尹蔓觉得恰好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处于将死未死的状态,灵魂被血珊瑚囚住,不能消散四野,前尘往事非但没忘却,反而纷至沓来地一一想起……
然而,沮丧无用。
有失必有得,她发现了自己获得了某种“特异功能”——洞察其他生物的灵魂。
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吧。
其实,也无甚“特异”,大体可算作平等交流而已。因为,现在的她,本身就只剩灵魂。
不过,具备了此项能力,让她颇满意。
因为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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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白,正在新建的宫殿旁。
“化之,此行怎么耽搁了这么久?”黧沉下脸。
“禀主上,发现祖王、何阳、欧米伽在天眼上空争斗,属下驻足观望了一段时日。”
“哦?”黧眯起眼,一拳打在摇摇欲坠的大理石柱上,“一定又因她而起。”
“是。”白衣少年低首垂眼。
“也好。”黧笑,“让他们挫一挫祖王的元气,届时将其一并除去。”
“是。”
“还有别的见闻没?”
“禀主上,”白衣少年面无波澜,“没有了。”
“嗯,下去吧。”黧衣袖一挥,“继续旁观,若有情况,及时禀报。”
“是。”白衣一晃,梨花阵雪,消失无影。
黧转身:“凌?”
疾风掠过,一位淡蓝衣衫的男子攸然而至:“属下在。”
“你调集长老会之兵力,分散至五大陆,铲除滋生于山谷罅(xia,音霞)隙的荧。”
“是。”
……
“为何用这么笨的手段?”一位发如银丝眼若冰魄的女子款款而至。
黧笑:“如今,精灵在世的消息已散播开来,若直接相争,定会挑起不必要的事端,不如釜底抽薪。”
荧被除去,精灵赖以生存的食源被彻底斩断,就算她不容易死,估计也难存于世。
“呵呵,只要挖得干净,倒也不赖。”银发女子微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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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青石上。
“多谢你没把我供出来啊。”女孩的声音悄然而至。
“主上的目标是棺材里躺着的那个精灵,你已经不重要了。”白衣少年头枕双臂躺于石上,“不用谢我。”
“那太好了。”轻烟幽幽从血珊瑚中溢出,化为女孩的身形,坐在他身畔,“难得如此悠闲,咱们聊聊天吧。”
许久沉默。
白衣少年闭上眼,懒懒地问:“方才,见何阳、欧米伽与亚摩相争,你不担心?”
“我已经死了,他们会发现这一点的。”女孩仰望着蓝天白云,“你说得对,他们和你的主上一样,也只为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精灵,我,已经不重要了。”
白衣少年点头:“就当你的前世已经过去了吧。”
“你呢?”女孩问,眼眸追着一朵云缓缓没入天边,“在人间历练五百年,想必见识了不少吧?”
少年微微颔首。
回首前尘,恍若隔世,那无数个日日夜夜在眼角眉间轻巧地走过,不曾带走什么,也未在身上刻入岁月的印痕。然而,千尺沉潭,即使平滑若镜,却还在偶尔风吹涟漪时,可窥见埋藏深处的沧桑。
他,混迹于人类世界五百年,曾做过将军领兵血染沙场,曾扮过侍者听宫闱笙歌。
他曾纵马奔驰于雪原,引弓射苍狼。风雨之声大作,两军在此交战,刀光剑影,战鼓齐鸣。无数将士在沙场厮杀,血染铠甲。残阳如晦,马蹄声碎,战旗于劲风中飒飒生响,终被折断,落进奔流不息的江水中。暴雨洗刀锋,血化为丝丝红纹顺着锋刃蜿蜒而下,挥刀而过,罡风斩开水帘激起千层浪,弹指定胜负,一笑取人头。
只是,胜负既定,盛者必衰,只是时间问题。王侯将相,终是一抔黄土,归于寂寥。又有哪一位踏血而上的王者,可以坦然无愧地笑到最后呢?
他曾立于冷眼旁观帝王们的歌姬起舞。妃嫔媵嫱,霓裳似雪,飘飞如蝶,每一位都有着极婀娜的身姿,极妩媚的容颜。每一位,都希望与君王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只是,曲终人散,韶华易逝,色衰而爱驰。年年岁岁花相似,而君王身畔岁岁年年人不同罢了。又有那一场欢爱,可以天长地久呢?
五百年,波起复落,终是不免有些,寂寥。
“无趣的很。”良久,白衣少年答。
“嗯……也不尽然嘛。”女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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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摩忽而停手,黑袍翻飞消逝于云端。
“怎么跑了?”欧米伽道。
何阳皱眉:“回去。”
匆忙来到女宿,却见司空宇奥抚着棺中精灵沉睡的脸,狩獌默默趴在他肩头。
“还没醒?”
司空宇奥点点头:“可惜,她的日金石项链也不知在哪儿,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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