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尘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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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网尘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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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喧哗停止,大家都在看着新娘步入礼堂之际,后堂忽地传来尖锐的声音,是一个尚带几分童音的女孩子的声音。

“我的娘亲早已死了,要我磕头,我也只能向娘亲的灵位磕头。”

新郎徐中岳尴尬之极,脸都气得通红了,因为说话的是他的女儿,年方十六的独生爱女徐锦瑶。

满堂宾客,面面相觑,谁都不便开口说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加听得清楚了。

接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小姐,你就委屈点儿吧。你不愿磕头,给新妈妈斟一杯茶也是应该的。”

原来徐家虽然不是“诗礼传家”,但徐中岳成为洛阳的首富之后,却是要讲究知书识礼人家的规矩。原定的礼节是在他拜堂之后,女儿要出来叩见新母亲的,那个老妇人是徐锦瑶的奶妈,此际正在劝她。

哪知徐锦摇非但不肯磕头,连斟茶都不愿意。她说:“我为什么要给她斟茶,我一向叫她做雪君姐姐的。”

“也怪我平日把这丫头宠坏了,真是不懂事!”徐中岳心里生女儿的气,可是在这种场合却又不能进去骂她。

新娘子姜雪君的头俯得更低了,鲍令晖和郭元宰都在暗暗为她难过。

幸好赞礼的知机,高声叫道:“奏乐!”八音齐奏,掩盖了内堂的吵闹。

姜雪君的舅父把她领到新郎面前,说道:“徐大侠,我把甥女交给你了。”

赞礼唱道:“新人升堂,一拜………‘天地”二字尚未说出来,忽听得有人霹雳似的一声大喝:“且慢!”

这霹雳似的一声大喝把喧天的喜乐声压了下去,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只见挤在礼堂内外的宾客幌如波分浪裂,每个人都感到有一般力道向他推来,不由自主的让过一边。

那个人走进礼堂,走到了新郎和新娘的身边了。

是个戴着阔边帽子,披着一件有“套头”的黑斗篷,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睛的黑衣人。

这霎那间,不同身份的人,各自作出不同的反应。

新郎徐中岳呆了一呆,看来他已是满面怒容,但当他一接触到那黑衣人目光的时候,却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不但伸出的手缩了回去,而且赶快把新娘子拉开,闪过一边。

另外两个人则已同时出手。

这两个人,一个是男傧相,名叫铁力夫;一个是担任赞礼的,名叫王殿英。

铁力夫人如其名,有一身横练的外功,掌可开碑,力能扛鼎。

王殿英是八卦掌的掌门,别看他身形枯瘦,外貌也很斯文,内功之纯,出手之狠,早在他身任掌门之前,已是名播江湖。王殿英明声细气的说道:“今日是徐大侠佳期,请阁下别来搞局!”说话说得很快,出手更快。

铁力夫则根本没有说话,一声大喝,双掌已是一齐向黑衣人猛力推去。

做“大媒”的剪大先生坐在证婚人的座位,本来亦已站起来了,似乎也想出手,但终于没有出手,要是有人留心看他面色的话,可以察觉他的外貌虽然镇定如常,眼眉却跳了几跳。他不出手,也不知是否他认为铁、王二人已足以对付“恶客”还是他的心中亦有一丝俱意。

但此时此际,哪还有人注意他的脸色,虽然他是宾客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武林名宿。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注视那黑衣人,看他如何应付两大高手的联合出击?

结果立即揭晓!

铁力夫的铁掌力能开碑裂石,王殿英的八卦掌亦是兼有分筋错骨之能,在他们出手的那一霎间,几乎所有的人俱是如此想法:这个不知死活的黑衣人,若不是给铁力夫摔成一团肉泥,就是给王殿英拆了他的骨!

哪知心念未已,谜底便已揭开,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见铁力夫那铁塔般的身躯飞了起来,飞出礼堂,这才摔了下来,骨碌碌的滚下二十四级的石阶。

虽然没有给摔成一团肉泥,却已碰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哼哼卿卿的爬不起来了。

王殿英表面看来似乎较为好些,他好像醉汉似的,脚步歪歪斜斜,退出了六七步,不过撞翻了两个人,便即稳住身形。

但其实他吃的亏却是比铁力夫更大。

站在他身旁的恰好是他的好朋友——梅花剑的掌门人梅清风,眼光一瞥,禁不住就“啊呀”一声叫了起来:“哎呀,你的手、手指……”

王殿英左手的中指、食指和无名指,三根指头当中的骨节都已断了。

他是擅长于使用分筋错骨的功夫的,这门功夫全凭指力,断了三根指头,左掌已是不能再用这门功夫,只凭右掌,功力最少打了一半折扣。

铁力夫伤得虽然不轻,但还是皮肉之伤,王殿英则几乎已被废了一半武功!八卦掌的功夫虽然还在,但少了三根指头,也是大打折扣了。

王殿英是有数的武林高手,对方似乎尚未还手,他已伤成这样,满堂宾客,无不大惊,也无不暗暗为他惋惜!梅清风连忙替他敷上金创药。

殊不知众人为他惋惜,他自己却暗暗叫了声“侥幸!”要不是他缩手得快,右掌只怕最少也要断了两根指头。

这霎那间,除了惊呼的声音之外,没人敢再说话。

有一个人终于大着胆子开口了,这个人就是以“包打听”闻名武林的“顺风耳”申公达。

他是躲在两个身材比他高大的客人背后说话的。

“你是什么人,有胆搞局,为何不敢露出本来面目?”其实每个人都想知道这黑衣人是谁,不过是由他说出来罢了。

问这样的一句话本来不算“冒犯”,但申公达却也只敢缩在别人背后,他说那黑衣人“不敢露出本来面目”,等于自我嘲讽!

若在别处,他还不敢这样大胆抢着发问的,但在此处,他想剪大先生和新郎徐中岳都还未曾出手,黑衣人纵然厉害,料想也敌不过他们。众人不敢说话,他敢说话,这正是讨好徐中岳的机会。

只听得那黑衣人哼了一声,伸出手来,朝他说话的方向虚拍一掌。

“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问我来历。”黑衣人一掌虚拍,冷笑喝道。

挡在申公达前面那两个人,突然感觉一一力道推来,不由自主的各自闪过一边。

他们一闪开,申公达就首当其冲了,他连闪避都已不能。

只见他身形飞起,呼呼风响,从众人头上飞过,摔出了门外。不过摔得也还不算很重,只是摔掉了两齿门牙,头上受了一点轻伤。

黑衣人冷笑道:“我最讨厌喜欢吹牛拍马的人,念你并无大恶,只要你两齿门牙,叫你以后不敢多嘴?”礼堂的门口还是站满人的,他却好似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外面的申公达。

他出手就能伤着只是自己所要惩戒的人,而且算准了只是打掉了的两齿门牙,他这劈空掌刀的运用之妙,当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令得众人无不张口结舌。

不过,在他惩戒了申公达之后,他自动的露出本来面目了。

他除下斗篷,拿下帽子,众人见了他的本来面目,不禁又是一惊。

这次令得众人吃惊的,不是他的武功,而他的年纪。

他是一个相貌颇为俊秀的少年,额角虽然有一道三寸多长的刀疤,淡淡的刀疤对容貌并无多大影响。看来不过是二十多岁年纪,顶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在众人心目之中,本来都是以为有这样高明武功的人,最少也应该在四十开外的。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年轻!“难道他在娘胎里就练武功,否则焉能有这样深厚的功力?”

“嘿,果然是你?”新郎徐中岳道。他倒不显得怎么惊诧。

“飞天神龙,你来做什么少”做证婚人的剪大先生说道,他也没有惊诧,不过却皱起了眉头。

“卫天元今日特来赴徐大侠之约?”黑衣人道。

这三个人几乎是同一个时候说话的!

“飞天神龙”这四个字从剪大先生口里说出来,满堂宾客无不耸然动容!

在此之前,谁也没有见过“飞天神龙”的真面目,也没谁知道他的真姓名。

如今是知道了也见到了,但想不到是在这种场会见着这个江湖上闻名胆量的“大魔头”,“大魔”竟是个英俊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场骚动很快就过去了,全场鸦雀无声。

飞天神龙卫天元面对着剪大先生,冷冷说道:“剪大先生,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何而来?”

三年前飞天神龙被中州大侠打败,以至被逼退出江湖的“消息”,“顺风耳”申公达当作“秘闻”,其实是早已在江湖传播开了,许多人都知道的。

因此这些知道“此事”的人,都以为飞天神龙是特地挑选这个日子来报仇的。

他们虽然震惊于飞天神龙的武功,但一想到他本来是中州大侠的手下败将,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何况,还有一个剪大先生!

剪家是有数的武学世家之一,剪大先生名千崖,他的弟弟名一山。兄弟二人性情大不相同,哥哥喜欢在江湖上行走,替人排难解纷。弟弟则株守家园,极少在江湖出现。不过,他们各自所练的独门武功,据说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剪千崖练的是“阴阳五行掌”,右掌发的是阳刚掌力,左掌发的是阴柔掌力。三十阵前,曾与少林寺的监寺枯禅上人印证武功,打成平手。剪一山练的混元气功,据说更为厉害,有“千崖不如一山”的说法。不过剪千崖的武功许多人见过,剪一山的武功只是得之传闻,或许有人见过,但在场的宾客则是没人见过的。

由于他们兄弟在武林的崇高地位,因此人们都只是称呼他们做“剪大先生”、“剪二先生”来表示尊敬。而且由于“剪大先生”经常替人排难解纷,江湖上虽有“千崖不如一山”的说法,人们对剪大先生的尊敬更多。

徐中岳的亲友恃着有剪大先生在场,他是大媒,不用说当然是站在新郎这边的。这些人惊魂稍定之后,就纷纷出来指斥了。

有人故意问徐中岳:“徐大侠,真的是你约他今天来的吗?”

徐中岳没有回答,只是苦笑,摇了摇头。

另一个跟着就说道:“好呀,姓卫的,你说是特来赶约,是赴谁之约?”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用意当然是在于先占着道理,然后才名正言顺的对飞天神龙鸣鼓而攻之!

飞天神龙没有理睬他们,仍然面对着剪大先生说道:“剪大先生,我和徐中岳所订的约会,你是当面在场的证人。你总不至于认为我是不该不请自来吧。”

剪大先生好像甚是为难的神气,搔了搔头,说道:“不错,这个约会的日期并无限制,是可以由你自定的。不过,你挑今天来,这个,这个……”

剪大先生似乎是觉得自己不便开口的神气,“这个、这个……”欲说还休。

不过,底下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大家也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于是立即有三个人出来替他说话,一个是梅花拳的掌门人梅清风,一个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印新磨,一个是武当派四大弟子之一的叶忍堂。这三个人都是中州大侠徐中岳的好朋友。

“对啦,今天是徐大侠的成婚吉日,你故意挑选这个时辰来和人家约会,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梅清风道。他是个外圆内方的人,说话不卑不亢。

“对啦!你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人家拜堂成亲。你一定要徐大侠践约的话,徐大侠肯答应,徐大侠的亲友也不肯答应。”印新磨道。他虽然曾经在少林寺念经礼佛,火气却是很大。”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约会究竟是什么约会,但看在这许多来喝喜酒朋友的份上,请你考虑考虑,是否可以把约会改期。”叶忍堂道。他人如其名,虽然对飞天神龙的“搞局”,心里极为不满,倒是颇能沉得住气。

但不管他们说话的语气各自不同,飞天神龙却是一个都不理睬。

他仍然面向着剪大先生,缓缓问道:“枯禅上人和一瓢道长来了没有?”

“都没有来。”剪大先生道。

“那么,当着在场的三位证人,如今在此处的就只有你了?”

“不错。我是媒人,不能不来。”

剪大先生外表仍是十分镇定,但即使是脾气最暴躁的印新磨亦已感觉得到,他是有了几分害怕,害怕他们不能阻止的一件意外事情要发生了。

印新磨怎样想也想不到连剪大先生也害怕飞天神龙的,他的火气顿时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不敢再咆哮了。一切喧哗又再归于寂静。

“剪大先生!你在武林德高望重,我尊敬你就像尊敬少林寺的监寺枯禅上人和崆峒派的一瓢道长一样。所以当日我才同意你们三位做公证人。”飞天神龙说道。

剪大先生苦笑道:“卫老弟,多谢你看得起我。”

他竟然用这种“亲切”的口吻,称呼一般人都认为是大魔头的飞天神龙做“老弟”,满堂宾客不禁又是一怔。是不是剪大先生“客气”得过份了一些呢?但谁也不敢说话。

飞天神龙继续说道:“公证人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的,我也相信你不会偏袒徐中岳,虽然你正是他的大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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