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神龙卫天元在大笑声中双手连抓,也不知他抓到了几枚透骨钉,但有两枚骨钉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没抓着,这两枚透骨钉突然掉过头来,反射他后脑的玉枕穴。
暗器功夫讲究一个“巧”字,力度用得巧妙,发出的暗器就可以随心所欲,好像受到主人遥控一般。徐中岳这两枚透骨钉就是用上了一股十分巧妙的回旋之力的。
宾客中不乏暗器名家,能够用回旋暗器的也有几位,不过用得像徐中岳这样巧妙、兼且又快又狠的,却是半个也找不到。徐中岳一出手,那些暗器名家都不由得自愧不如了。
此时飞天神龙正在忙于接前面射来的暗器,似乎根本末曾发现那两枚去而复返的透骨钉。
后脑的玉枕穴,是人体脆弱的部位之一,若使飞天神龙练有护体神功,只怕也难免要给透骨钉射破脑袋。
印新磨大喜叫道:“好一招神龙掉尾的手法?”
说时迟,那时快,徐中岳一鞠躬所发出的那两枝短箭亦已疾如闪电的从两侧射来,和那两枚透骨钉配合得恰到好处。
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天神龙反而笼手袖中。
只听得“拍、拍”两声,飞天神龙的两条衣袖甩过肩头,迎个正着,把那两枚透骨钉拍得两旁飞出。
这两枚透骨钉恰好又撞上了那两枝短箭。
“钉钉”连声,两枚透骨钉落地。两枝短箭倒飞回去。
风声呼啸,飞回去的势更劲更急!
徐中岳一听这暗器破空之声,就知决计难以硬接。但此时他要闪躲也来不及了。
两枝短箭分射他左右两边太阳穴,和玉枕穴一样,太阳穴也是人身死穴!
徐中岳心头一凉,暗自叫道:“我命休矣?”
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徐中岳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忽听得惊呼之声与喝来之声混成一片,徐中岳感觉得到那两枝短箭明明几乎是擦着自己的额旁飞过,却不知何以并没受伤。
他莫名其妙的张开眼睛,只听得有人说道:“飞天神龙这个玩笑可是开得太大,徐大侠纵然没有受伤,今日恐怕也是不能拜堂成亲的了。”
另一个人道:“是呀,换过花烛才能拜堂,未免太不吉利了!”
徐中岳定晴一看,这才发现,礼案上那对龙凤花烛,烛光已经介息灭!
原来那两枝短箭,从徐中岳额旁飞过,突然改了方向,一下子就打灭了龙凤花烛。
徐中岳的暗器手法已经令得众人叹为“奇妙无比”,想不到这个“无比”还是给人家比下去了。而且人家还是根本未曾出手,就利用他的暗器打灭他要拜堂成亲的花烛的。相差岂只一筹!故此在徐家亲友之中,也有好些人禁不住为飞天神龙喝采。
楚天舒站在印新磨旁边,故意赞道:“好一招飞龙在天?”与印新磨刚才赞徐中岳那句刚好针锋相对!
印新磨瞪眼说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暗器手法中有一招叫飞龙在天的。”
楚天舒笑道:“不错,这是我杜撰的。但既然有神龙掉尾,自该也有一招命名为飞龙在天的。卫天元外号飞天神龙,这个招名岂非极为恰当?”
印新磨道:“双方都没受伤,而且比暗器也只是比了半场,你楚大侠就要评定高下,岂非言之过早?”
楚天舒笑道:“你的耳朵似乎有点毛病,我赞飞天神龙这一招,就如同你赞徐大侠那一招一样,彼此都不过是各抒己见而已。怎的听进了你的耳朵,就变成了评定高下了,评定高下,这可是两位
因为情形比较特殊,剪大先生依正规矩问卫天元:“他说的这个数目对不对。”
卫天元淡淡说道:“大概是吧。总之,他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不反对。”
剪大先生道:“好,那么你所接的透骨钉一共是八枚。”跟着正式宣布:“这次徐中岳一共发出了十七件暗器,十五枚透骨钉外加两枝短箭?”
楚天舒啧喷赞叹:“了不起,了不起!一发就是十七件暗器,比起三年之前只能发出十三枚透骨钉,徐大侠的暗器功夫真是进步神速,佩服,佩服?”
比试暗器功夫并非以多为胜的,发了这许多暗器都没伤着人家,对有着“中州大侠”身份的徐中岳来说,与其说是荣耀毋宁说是丢脸。徐家亲友明知楚天舒说的乃是反话,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剪大先生接着宣布第二场开始。这一场是比试掌力,仍然由徐中岳主攻。
徐中岳吸一口气,轻飘飘的一掌向飞天神龙打去,众人不禁都是有点感觉奇怪:徐中岳的大摔碑手是以掌力刚猛著称的,何以他却用了阴柔的掌法,似乎全未着力?
别人不懂,剪大先生是练“阴阳五行掌”的大行家,却是一看就知其中奥妙。心里想道:“原来徐中岳也练成了刚柔相济的掌力。大摔碑手本是纯刚的,要练到刚中富柔大是不易,也真难为了他,不过三年功夫,他就有这样造诣。”
按照规矩,比试掌力,守方只能硬接,不能闪避。
剪大先生心念未已,只见徐中岳轻飘飘的一掌拍下来,已是“印”在卫天元的胸膛上。
但在他的手掌与卫大元的身体接触之时,卫天元也没感觉什么劲道。
原来徐中岳的造诣还在剪大先生估计之上,他不但练成了刚柔互易的功夫,而且到了几乎可以收发随心的境界。
由于卫天元捏碎透骨钉的功力太过惊人,他虽然占了“攻方”之利,也不能不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的掌力攻破不了卫天元的护体神功,伤不了人反遭其害。是以打了个如意算盘。
他的如意算盘是:要是发现卫天元的内功确实远超自己,大摔碑手刚猛掌力便不再发,立即收回。守方所运用的内功是随着对方加之已身的力度大小反震回去的”他轻轻打下,暂不发力,即使给卫天元反震回来,本身也不至于受伤。
他一掌印下,并没发觉卫天元有运劲反击的迹象,不由得心头大喜,暗自想道:“卫天元,你也太小觑我了,你以为我这轻轻一掌伤不了你,竟敢不运内功?”机不可失,心念电转之间,掌力尽发。
说也奇怪,他刚一动念,卫天元便似知道他的心思,他印在胸膛的手掌一洛,滑到了小腹部位。掌力一发,只觉好像用力把拳头打进了一团棉絮一样。
他的手掌,缩不回来,但卫天元似乎也尚未运功反击。
徐中岳当然不敢想卫天元占了上风还会饶他,只道他有什么厉害的杀着留在后头,既然手掌收不回来,只好和卫天元拼命了。他催动掌力,像是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的发出去!
卫天元心里想道:“我着然不放松他,他势必功尽灯枯,性命不保。我只怕多少也要受一点伤,因此我还不想取他性命,不如适可而止吧?”
楚天舒“咦”的一声,说道:“咦,怎的徐大侠的手掌老是按在人家身上,给人家抓痒吗?”
话犹未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对面的墙壁开了一个窟窿,徐、卫二人也分开了。
原来正当徐中岳紧缩掌力之际,卫天元使了个“卸”字诀,腹肌一收,轻轻闪过一边。徐中岳的手掌顿时向前打出,变成了劈空掌力了。
墙壁给他的劈空掌力打开一个窟窿,还好只是掉下两块砖头,未曾打穿,否则站在外面观战的人只怕也要遭受无妄之灾。
那个爱说怪话的人又在冷嘲热讽了:“徐大侠的摔碑手果然功力不凡,可惜不是摔碑而是摔砖。从今之后,似乎应该改称大摔砖手更加名副其实?”
徐中岳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剪大先生宣布结果:“这一场由徐中岳主攻的比试掌力,和上场一样,仍然是双方都没受伤。现由徐中岳这方主攻的第三场开始。”
他说的是“徐中岳之方”,是把新娘子姜雪君包括在内的。
不过姜雪君也仍然是像过去两场一样,丝毫没有表示。结果还是由徐中岳单独出招。
这是由徐中岳主攻的最后一场,也可以说是他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这一场的比试剑法,规定许他发出三招。他能不能够在这三招之内杀伤飞天神龙呢?
要是不能够的话,轮到了飞天神龙做攻方,他还焉能幸兔。
徐家亲友,手心里都在捏着一把冷汗!
徐中岳倒是表现得相当冷静,他拔剑出鞘,冷冷的盯着飞天神,迟迟都未出手。
卫天元背负双手,目光也在注视他的剑尖,过了一会,笑道:“徐大侠,你还认识我吗?隔别三年,我的相貌大概不至于有甚改变吧。”
徐中岳蓦地一声大喝,剑光暴涨,闪电出招!原来他正是要引飞天神龙说话分心才动手的。
旁人只见剑花错落,人影翻腾,根本看不清楚徐中岳用的是什么招数,出了几招。
公证人之一的游扬是崆峒派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剑术高手,他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在武林中也是享有极大的声誉的。旁人看不清楚,他则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徐中岳的蹑云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但也因为他是行家,看得人了迷,忘了自己公证人的身份了。
忽听得剪大先生叫道:“住手!”
原来徐中岳的蹑云剑法一气呵成,也不知他是忘了三招的规限,还是杀得性起,收不住势,已经出到第四招了。
游扬是剑木名家,徐中岳犯规,本来应该是他最先发现的,如今听得剪大先生大喝“住手!”他方始霍然一省,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就在剪大先生的喝声中,忽听得极为清脆的“叮”的一声,一道白光腾空而起。
徐中岳那把长剑插在客厅正中那条横粱上,剑柄兀自颤动不休。
徐中岳嗒然若丧,好像斗败了公鸡一样。原来最后一招,他的长剑是给飞天神龙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得脱手飞出的,他的虎口也还兀自感到酸麻。
剪大先生踌躇片刻,问游扬道:“游大侠,你看这一场应该如何宣判?”
他这句话的意思,谁也听得明白,徐中岳业已犯规,他其实是在征求游扬的意见,好不好就宣判徐中岳这一场作输的了。
游扬想了一想,说道:“依晚辈愚见,恐怕还要看了卫天元比试剑法那场的结果如何,才能宣判。不错,徐中岳是出了四招,但假如卫天元是出了五招的话,那就只能当他输了。”
这话其实是十分明显的偏袒徐中岳。不过稍为有点头脑的人立即也会想到:到了卫天元做攻方之时,他只须随意出两招,也用不着伤及徐中岳,只须不犯规,这场就算赢了。他又何须出到五招,除非他是疯子。
所以乍听起来,游扬似乎是太过偏袒一方,但想深一层,其实他不过是暂且为徐中岳保全体面而已。要是立即判他作输,岂不令他太过难堪。虽然偏袒也还是偏袒,但偏袒的程度还不至于太过。
剪大先生问道:“卫天元,游大侠如此主张,你同不同意?”他要维持比较公正的证人身份,不能不稍稍损及另一个证人的尊严,向当事人征求同意了。
卫天元淡淡说道:“游大侠言之有理,我无异议。”说到“有理”一字,声音故意提高一些,游扬心中有愧,只能装做听不见了。
剪大先生再问:“这次你的衣裳没有破损吧?”
卫天元缓缓转了一圈,说道:“请两位看个明白。”
剪大先生于是正式宣布结果:“这一场由徐中岳主攻的比剑,徐中岳出了四招,卫天元本人未受伤,衣裳也没丝毫破损!”
由徐中岳主攻的三场结束了。但还有一样物事未曾“清理”的是徐中岳那柄长剑。
那柄长剑插在正中的横梁上,剑穗犹自迎风摆动,不啻是对徐中岳的讽刺。
徐中岳站在粱下,手里拿着剑鞘,神色尴尬之极。楚天舒笑道:“徐大侠,你不屑做梁上君子么?”
横梁高地二丈四尺,徐中岳施展轻功,本来是可以把这柄剑取下来的,但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说是“梁上君子”,未免太难堪了。
剪大先生忽地左掌凌空一拍,右掌跟着向上虚抓,缓缓说道:“徐中岳,请你取回兵刃!”
话犹未了,只见那柄长剑摇了两摇,刚好在他说到“取回”二字,应声而落!
卫天元赞道:“好一招龙爪手功夫!”连卫天元都表赞佩,站在徐中岳这边的懂得这手功夫的武学行之家自然更是纷纷喝采了。
但剪大先生却是自己明白,明白卫天元对他的称赞不过是礼貌上对公证人的尊重而已。须知他要先用劈空掌力令得长剑摇摇欲坠,方始能够施展“龙爪手”的功夫抓下来,他的龙爪手功夫虽然不错,但比起飞天神龙捏碎透骨钉的功夫却还是略逊一筹。
徐中岳接下长剑,深感面目无光,几乎就想横剑自刎,新娘子忽地向他招了招手。
徐中岳走到新娘身旁,只听得姜雪君好似蚊子叫的声音说道:“把剑给我!”徐中岳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雪君莫非知道我的思意,舍不得我弃她而去?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