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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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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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母亲,母亲一言不发,拿出一封书信,她一看,就认得是丈夫的笔迹。

可是拆开来看,这却是一封休书!

她又惊又气,险些晕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待她哭过之后,母亲方才告诉她道:“他来过了。小瑚他带回去了!”

“为什么他要休我?”她茫然的问她母亲。

“他说,他和你性情不投。他喜欢过江湖上的生涯,你又是不能跟他一起的,他想了两年,觉得不如还是分手的好!”

“而且,”她的母亲又再低声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不敢说,据我们打听到的消息,他已另外有了人了。听说这女子姓周,是一个什么寨主的妹妹。当然他不肯承认,不过我猜想一定是为了这个女子的缘故。我们打听得还不是十分清楚,你如果要知道的话,我们还可以托人打听的。”

她知道金刀寨主周山民有个妹妹,立即说道:“妈,你叫爹爹别多事了。他休了我,难道我还能乞求他覆水重收吗?既然不能复合,又何必管他和什么人相好?”要知她虽然恨她丈夫,可也还有旧情未断,她怎能让丈夫遭祸?假如那个女子当真是金刀寨主的妹妹,给她爹爹打听出来,杀了那个女子不打紧,她的丈夫只怕最少也要被关入天牢。

她的母亲替她抹干眼泪,微笑说道:“对,这才是我的有志气的女儿。说老实话,我才不稀罕有他这样一个女婿呢。他不要你,有比他好十倍的人要你!”

“妈,你不要说这个话好不好?我不是稀罕他,但我这一生是不会再嫁的了!”说了这话,不觉又哭起来了。她气恨丈夫,也气恼母亲不懂她的心事。

唉,她哪里知道她的丈夫是诚心诚意来接她的。假如她知道真相的话,她只有恼恨她的父母,决不会怪她丈夫写下这封休书的。事情的真相是:她的父母早已知道女婿和金刀寨主有来往的了。”

两年来她的丈夫好几次托人带信给她,都给她的父母没收了。

这一天云浩来到她家,她的父亲就说出他和金刀寨主来往的秘密来恐吓他。她的父亲还说这个秘密是女儿亲口告诉他的。

云浩哪里知道兵部早已派有奸细在周山民的山寨卧底,他与周山民交往之事,正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告诉他的岳父的。而他对岳父的话又怎能不信以为真?

“你别连累我的女儿,你要你自己的女儿,我可以让你带走!念在曾经有过翁婿之情,我不会向朝廷出卖你。不过你可得写一封正式的休书!”他的岳父终于要迫他休妻了。

云浩给这记闷棍打得气沮神伤,还不相信妻子就会变心,说道:“可以。请你女儿前来,我当面写休书给她!”他要亲耳听听他的妻子是怎样说。

“这大可不必了。”他的岳父淡淡说道:“大丈夫理当拈得起放得下,无谓的纠缠,对你对她,都没好处。”

云浩忍住气说道:“纵然恩断义绝,夫妻分手,见最后一面也是应当。”

他的岳父冷笑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见她的好。在这里你要见她也见不着!”云浩惊疑不定,连忙问道:“她到哪里去了?”

“你当真要知道?”

“我要知道!”

“好,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他岳父缓缓说道:“今天一大清早,兵部尚书的龙公子就亲自来接她去西山看红叶去了。你要见她,这个时候赶往西山还来得及,他们不会这样快回来的。不过,请你先把休书写下,西山上可不容易找到纸笔。”

说话之际,一个女仆已经把他的女儿带出来。七岁大的云瑚,一见父亲,就扑进父亲怀中,叫道:“爹,你带我回家吧!我不喜欢住在外婆家里,妈很少和我一起玩的!”

云浩心痛如绞,揽着女儿问道:“妈呢?”

“妈一早就和龙叔叔一起出去,她常常和他一起玩的,不理我!”

听了女儿的话,云浩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忍住眼泪,抓起笔立刻写了休书。

可是他还不死心,还想见妻子一面。

他把女儿放在朋友家里,立即赶往西山。

唉,他见着妻子了,可是他没有勇气露面,和妻子作个诀别了。

他的岳父没有骗他,他的妻子果然是和龙文光同在一起。

他们正在并肩下山,他的妻子笑靥如花,看起来比新婚的时候对着他还要高兴。

还用得妻子开口说话么?他只有黯然神伤,悄悄溜走。第二天就带女儿回家去了。

云夫人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她的丈夫曾经偷偷的来看过她。

不过三个月,云夫人就变成了“龙夫人”了。开头她是不想改嫁的,但可惜她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强的女子。在伤心之余,终于“蝉曳残声过别枝”!

事情的部份真相,直到她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她方才知道。是她奶妈告诉她的。她的奶妈说:“小姐,老夫人生前我不敢说。她警告过我,我说出来,她会打死我的。那天老夫人叫我把小瑚带出去交给姑爷,他们和姑爷说的话我全部听见。小姐,你的心事别人不知遁,我知道你在想念着姑爷的。姑爷是好人,我不能让他受冤枉。”她的奶妈是最疼她的人,也是在她家里唯一同情云浩的人,虽然她的“小姐”如今已是变成了“龙夫人”,但现在,在她和小姐私底下说话的时候,她还是把云浩叫做“姑爷”。

奶妈把那天耳闻目睹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云夫人听了,欲哭无泪,咬着嘴唇,问她奶妈,“那姓周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那女子是不是已经、已经嫁给他了?”

“哪有这种事情,全是老夫人捏造出来骗你的。”奶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一个侄儿前两天才从乡下出来,他说姑爷一直没有再娶,他父兼母职,人都瘦多了。这几年他也没有出门。现在云瑚比较长大一点,他托一个寡居的堂姐照顾她,今年方才开始出门的。”

“云瑚今年十岁了吧?”她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唯有把话题转移到她的女儿身上。做母亲的还有不知道女儿年岁的么?当然是明知故问了。为的是引起奶妈的话头,希望知道多一点关于女儿的消息。

“不错,小姐,你记得很清楚,是十岁了,我的侄儿见过她,他说小瑚和你长得一模一佯,人家都夸赞她是大同城里的小美人儿!”奶妈说道,前夫的消息她知道了,女儿的消息也知道了。但她能够怎样呢?她现在已经是“龙夫人”了。龙文光的官升得很快,和她结婚之后不过短六年,他已经从兵部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做到了京师的九门堤督了(京师的“九门提督”等于现代的首都警备司令),是一个二品大员了。

为了体面,也为了丈夫势力,她不能和丈夫闹翻,甚至不敢让龙丈光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前夫的消息。

伤心的事情假如能够发泄出来还好一些,郁积心中,那可是天下最大的痛苦,和奶妈谈过话后,一连十几天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白天还要陪着丈夫作无聊的应酬,不久就得了心气痛的毛病。

从前她喜欢在京师过繁华安逸的生活,但现在她对贵妇人的生活却是感到厌烦了。她对丈夫提出要求,希望能回乡下养病。

龙文光亦已觉察妻子与他同床异梦,他正在做着大官,俗语说富贵思淫欲,妻子虽然美貌,对着一个木美人,却实在感觉不是滋味,于是也就乐得妻子离开,他好寻欢作乐。

“你回我的老家也好。”龙文光说道:“我有一个侄儿,名叫成斌,前两年来京师你见过的。他的文才武艺都还不差,去年已经中了举人。不过他自己却想在军功上图个出身,飞黄腾达,可以更快。你回去养病,正好可以替我教他一点武功。咱们没有儿女,我是有意叫他过继给咱们这房的。不过也还是留待他有功名之后再说吧。”

龙家老家在贵阳花溪,那是一个风景幽美之地。她离开烦嚣的闹市,在幽美宁静的乡下住下来,家居的生活倒是过得相当爽意,精神也渐渐好起来了。她把荒疏了的武功重新练起来,闲时教教丈夫的侄儿。龙成斌人很聪明,颇能讨她好感。虽有时她也觉得,这个侄儿未免有点油滑。

乡居生活虽然比较爽意,她还是在怀念着前夫和她的女儿。随着时间的过去思念越发加深,每当更深人静就忍不住想起他们。“浩哥一直没有另娶,难道他还在怀念旧情?”“瑚儿长大了,她还记得我么?”好几次她几乎抑不住内心深处的一股冲动,想要悄悄回到前夫家里,偷偷的看一看她的女儿。她如今已经不是身在京师,不是在她丈夫的势力范围之内,她有一身武功,要到那里,谁也拦她不住。不过她能够这样任性而为么?她已经是九门提督龙文光的妻子,又怎能与驹夫藕断丝连?“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大错业已铸成,后悔亦已莫及。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前夫和她的女儿能够原谅她么?心头的结难以解开,她这心病也是无法可治。她虽然离开了丈夫,可还是被囚在丈夫家中的一只金丝雀。

想不到的是,有一天她忽然见到了她的前夫云浩。乡居的生活中,她每天清早都要到屋后的松林练武。有时侄儿陪着她,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她独自一人。因为龙成斌不习惯起这么早,初时为了讨她喜欢,一早陪她练武,渐渐就只是十天之中只陪三两天了。这一天又是她独自一个人。

练完了一趟剑术,忽地隐隐听到一声叹息。声音细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却又是何其熟悉!这轻轻的叹息之声,听入她的耳中,竟是有如晴天霹雳了!

这一瞬间,她心乱如麻,但却已无暇思索。怔了一怔,立即循声觅迹,道上前去,在密林深处,果然发现了她所熟悉的人。

这是在做梦么?她咬咬手指,很痛,并不是梦!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她的面前的正是她的前夫云浩!

云浩似乎也因为突然给她发现而呆住了,来不及躲避她了。

“浩哥,想不到我还能够见着你。敢情是老天爷垂怜我的思念之情,特地把你送来让我一见的么?可是,浩哥,我,我对不住你,我已经是没有面目见你的了。”良久,良久,云夫人方才能够哭着说出话来。

她那里知道,这不是“老天爷”的“垂怜”,也不是“巧遇”,是云浩费尽心机,才能够和她见上这一面的。

云浩打听到她离开京师,住在花溪乡下之后,这几年来,他三次路过贵阳,都特地跑到花溪,在龙家附近匿藏,并不希望能够和她会面,只盼望能够偷偷看她一眼。不过由于他每次都是有事在身,不能在花溪逗留太久;而且一个陌生的异乡人,也不便老是在她家附近徘徊。因此每次都只能花一天的功夫,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第一次没有见着,第二次见着了,她和龙文光的侄儿在一起,云浩没敢露面。第三次,也就是这最后的一次,他方才单独见着了他的前妻。看见她憔悴的容颜,禁不住发出了那一声叹息。

“我不该和你见面的,”云浩说道:“给人看见,恐怕就要给你添上麻烦了。我只想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么?你过得幸福,我的心里也没牵挂了。”

抑压已久的情感突然像冲破堤防的洪水,“云夫人”抱着前夫,涩声说道:“还说什么幸福?你看我已是抱病在身,只能苟延残喘罢啦!浩哥,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你只说你现在想要怎样?”

“不,你不提,我要提。浩哥,我不是有心负你的。我是受了父母的骗。”

“你的奶妈已经托她的侄儿告诉我了。如今我只想知道你的心意!”

云浩催着她回答,不由得她心乱如麻了。不错,她现在的心情是愿意重归前夫的怀抱,但她的心里也正有着许多顾虑,虽说破镜可以重圆,但镜子已经跌破了,即使有巧夺天工的匠人,补起来也难免会有裂痕。破镜重圆,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事。

云浩叹了口气道:“我是个落魄江湖的汉子,你现在是九门提督的夫人,我其实是不该、不该……

“云夫人”急得流下泪来,哽咽说道:“浩哥,你还不知道我的心,过去的事,我后悔得很,你不嫌弃我,我已经是感激之极了,我怎会嫌弃你。”云浩说道:“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你既然不嫌弃我,就莫多顾虑了,跟我走吧!”

“云夫人”低下了头,轻轻说道:“浩哥,你让我多想一想好不好。”云浩甚为失望,半晌说道:“不错,你已经是人家的人了,的确也是不能说走就走的。不过现在时候不早,我是不便在这里久留了。不如这样吧,你想清焚了,到桂林找我。”

“云夫人”怔了一怔,说道:“你不是回家,是从这里路过,前往桂林的么?桂林我从未去过,到了那儿,怎样打听你的消息?”云浩说道:“我和单拔群约好在桂林相会,你到了桂林,可以去找一柱擎天雷震岳。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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