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还在自顾自的说个不停,却是没发觉一旁的初墨右手微抬,细光初现,然后很快的飞到荼蘼的脚下,在她毫无知觉之下,已将她凌空托起,慢慢朝着剑身移去。
“……最后,我再一个不小心,把整个浮生殿都给拆掉——咦?我怎么在动?我没动啊?为什么我会到这把剑上——呀——”话音未落,剑身抖动了几下,突然朝空中飞去,荼蘼一声惊呼卡在嗓子里,睁大眼睛,看起来惊吓的要哭的模样,身子左右歪斜,像是要从剑上掉下来。
“荼蘼,保持身体平稳,不要想其他的事,专心你脚下的剑——”
最后随着一声惊叫响起,初墨无奈的飞身向上,将荼蘼急速下落的身子稳稳接住,到达地面后,正欲放开她,却怎料这小妮子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衫,一阵鬼哭狼嚎起来,间接着还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没良心”“挨千刀的”之类乱七八糟不着调的话。
安抚了荼蘼大概大半个钟头的时间,她才渐渐稳下心态,抽噎了一下,再撇撇嘴,极是幽怨的将初墨望了几望,最终自发的抬脚上了剑身,临起飞前,再次幽怨的瞪了一眼初墨,道:“这次你不要接住我了,我要是学不好这御剑之术,我定会以死明志!”
初墨略略望了她一眼:“哦。”
荼蘼的内心大受重创,狠狠地撇过头,心下一横,之后就径直冲上了空中。结果很不幸的,她再次摔了下来,而更不幸的是,初墨真的很听话的没有再接住她,所以她这一跤摔得可真是着实不轻。让初墨奇怪的是,荼蘼竟是一声没坑,爬起来又上了剑身,飞起没多久后,又再次从空中摔下来,反反复复了很多次,身上脸上挂满了彩礼。
初墨也许并不知道荼蘼这样卖力的原因,但是荼蘼自己心里清楚,她是要对得起陌钰的苦心栽培,日后能同陌钰一起下山伏魔,不求能够造福众生,只要能不祸害他人就行。
她不可以成为一个不祥之人,让自己的亲人难过,更是让陌钰大人为难。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修习法术,压制她体内的咒术,她不要再让任何人因她而死,她也不能让自己成为人人惧怕的魔物,为了这些,她定会倾出全部的心力,尽快修得一身法术。
破天荒的,在荼蘼的努力之下,半年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将御剑之术习得很好。不光能够稳稳的御剑飞行,就连在空中翻个几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能站在原地,以手远距离的操控剑身,威力也是相当可观的,更是能通过本剑幻化出几十把甚至上百把的剑雨,然后齐齐发射,其威力可真是无穷大。
对于荼蘼的灵法小有成就的奖励,陌钰暂时免去了她学习腾云之术的课程,先且带着她到凡间游历一番,回来后,再将她这腾云一术给补上。如此一来,荼蘼的兴奋程度不亚于去嫁个对她体贴入微,百般疼爱,她又十分欢喜的丈夫。
☆、04 夏卿胤
再次来到凡尘,荼蘼的兴奋一点也不亚于当初。荼蘼一身浅绿色的纱裙,与以往的黄毛丫头相比,更添少女的韵味,却依旧如当初的女娃般,懵懂无知,见什么都是新奇,一路上都是瞪大眼睛,东瞅瞅,西瞅瞅,讶然于尘世的热闹,一点儿也不输于她十岁那年所看到的凡尘景象。荼蘼虽总是说些不找脑的话,但是比之十岁时的孩童心性,性子却也收敛了不少,这次的她是紧跟在陌钰的身侧,倒也没再撒开蹄子到处乱跑,安安静静的,已然似是凡间的大姑娘。
因着荼蘼十年来一直待在灵山,从未下过山,一个在山中长大的孩子,对凡间的很多事都不甚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虽说是用着水镜了解了凡间一些事的一二,可也是知道个表层,要是再深入个些许,除非陌钰将她的水镜解印。不过荼蘼知晓,用脚趾头想想,陌钰也不会解了她的水镜的。虽不知那天她看的画面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看在后来陌钰始终没给她好脸色看的基础上,荼蘼也大致知晓,不论那画面描述的有多么精彩,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在荼蘼心中,始终以陌钰为尊,只要是他认为错的东西,那就绝对不可能是对的,她百分百的尊敬信任陌钰,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好奇心萌生,从而间接的违背了陌钰的意愿,但好在犯的都是一些小错误,陌钰只当她是个孩子,也就不会过多追究。
这次的凡间一游,无论是走着还是站在一角不动,还是被挤得东倒西歪,人流如潮水般川流不息的,有的人眉飞色舞,谈笑说乐,吐沫星子凌空飞溅,好不畅快!也有的愁眉苦脸,咬牙切齿,恨不得仰天长啸,模样好不悲惨……
陌钰拉紧荼蘼的衣袖,唯恐一个不慎,荼蘼便被人群挤散。艰难的挤开人群,荼蘼还在心里直嘀咕着凡间的热闹非凡,与她十岁那年游凡相比,更是有着过之而无不及。暗自苦恼的看着前方水泄不通的场面,荼蘼拽紧陌钰的衣袖:难不成凡间每日都是如此?那岂不是得累死了!
其实也无怪乎荼蘼作此感想,只是他们选择游凡尘的日子不合适罢了。十年前,是因着灯会,那场景自是别番热闹。现如今,他们来的是京都,热闹场景自是比一般的城镇更为尤甚,再加之又是一年的秋闱科试,各地的青年才俊皆赶着上京赴考,所以整个京都皆已是人满为患,那场面要是发生个踩踏事件,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不,如此人多为患之地,竟有一男子策马而来,马速飞快,迫得近旁的人纷纷躲避退让。暂且说,这不躲吧,定会惨死在马蹄之下,这一躲吧,身后的人纷纷惨叫连连,摔得个七仰八趴的,不一时,原先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孩子的哭声,大人的骂咧声,伤者的痛呼哀嚎声,马儿的嘶鸣猖狂声等等,全数乱作了一团。还未等荼蘼作出想要解救众人的动作,那马儿竟是朝她迎面飞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陌钰一个旋身,将荼蘼带离了危险之地,饶是挽救了荼蘼的整个身子,她那头发却在不经意间被谁一扯,疼痛的当口,发簪掉落,青丝如瀑,直泻而下。
紧靠在陌钰的怀中,荼蘼正要伸手触上被扯痛的头皮,将将才碰上发顶,一声凄厉的马儿嘶鸣声传来,吓得荼蘼心中一惊颤,正要探头查明情况,那声嘶鸣已戛然而止,随之紧跟其后的,是一只“庞然大物”倒地时发出的震颤,灰尘漫天飞舞中,一大片上好的锦色布料已然由远及近的呈现在她的视界之中,未等荼蘼抬头打量,头顶就有一把低沉干净的声音传来。
“在下的马儿受了惊吓,惊扰了二位,实在是抱歉。”
荼蘼抬起眼睛,望了一眼面前眉目星朗的男子,再将目光越过他的肩后,恰好看到那只马儿倒地不起,颈项间的毛发焦枯大半,正在地上不住呻吟抽搐,实有大势将去的模样,不经意间,目光再一扫,却是看到前方是一铁匠铺,熔炉里的火“兹兹”的烧得正旺,上方放着一把正在打造的玄铁,那铁匠工一手握着玄铁柄,另一只手握着铁锤砸在了案板上,看着面前的光景,已然惊呆住了,动作就这样将将定了格。荼蘼愣了一愣,心中如是想道:那马儿大抵是眼花头昏了,死命向前冲,结果很不幸的撞上了铁匠的熔炉,并被那一锤头敲中了脑门,才造就了如今这悲惨的场面。
荼蘼不禁一阵唏嘘,还未等唏嘘完,男子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这位姑娘——”那“娘”字在舌尖千回百转的绕了一圈之后,歉意的转了称呼,道:“这位夫人,不知有没有伤到哪里?”
荼蘼愣了半晌,指指自个儿的鼻子,“叫我?”
大抵是以为她的脑子有毛病,男子打量了她半晌,竟是转了目光,看向紧贴着她的陌钰,对着他拱了拱手,道:“不知是哪个对在下使了恶作剧,将鞭炮绑在马尾上,故而使马儿受了惊吓,冲撞了尊夫人,在下感到万分歉疚……”
陌钰松开荼蘼,不紧不慢地后退了两步,抬眼略略看了看马尾上燃尽的鞭炮,却是嗓音清淡道:“她是我徒弟。”
男子张了张口,后面的话硬是卡在了喉咙中。他原本是要问他要不要带他的夫人去医馆瞧瞧,医药费用他一并承担的,可不防他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倒是叫他哑了声,不知如何作答的好。气氛一时尴尬了下来。再加之周围的人都在愤愤的将他的行为谴责着,他的这一处境就更显的尴尬了。正适时,荼蘼一声惊呼将他的尴尬冲淡,但却是使他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层。
“哎呀,我的簪子碎了,这可是我唯一的簪子了!”
荼蘼抬起眼,捧着断裂的簪子,站起身,眼中含泪好不可怜的望向陌钰,眼风却是一个不小心扫到了一旁脸色变了又变的某人。荼蘼打了一个嗝,将那声隐在喉中的呜咽吞了回去,再咽了咽口水,对着一旁被忽视许久的男子道:“那个……我没什么大事,你也回家去吧,往后也别在路上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于人于己都不便利。快些回家吧,你爹娘该担心了。”话末,还自认为体贴的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又再次宽慰了他几句,方才转了身,乖巧的跟在已经抬步离开的陌钰的身旁,挤开人群,不一时,便已经走远了。
夏卿胤望着他们就这样施施然的走了,背影忒是潇洒,他怔愣了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这一方夏卿胤发着怔,那一方的铁匠却已然回过了神来,愤愤然的丢了玄铁,操着锤头就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夏卿胤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开口说话时,吐沫星子溅了夏卿胤满脸。“你把老子的铺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你该怎么赔偿?!”周围的人听铁匠铺的老板开了先例,道出了他们心中的愤恼,也开始纷纷抱怨,索要起赔偿来,什么精神损失,时间损失,衣裳的损失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损害都来叫他讨要赔偿,甚至先前事件发生时蹲在大老远的角落里讨饭的花子看着夏卿胤穿的富贵,也端着破碗巴巴得过来凑热闹,盼着能够讨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这趁火打劫趁得也真是时候,只一时,大街的中心吵吵嚷嚷的闹成了一片。
闹成这样大的动静,势必不会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凡事都要有个终结不是吗,这件事的终结是以官差前来阻制动乱并且在看到动乱的作使佣者时脸色大变,纷纷跪下拜念“王爷万福”而结束。
☆、05 蓇蓉
这一厢众人都作鸟兽散,夏卿胤也赔偿了应赔偿的,也自行离去,各人也都忙各自的去了,那花子也拿着破碗老实的蹲在墙角讨饭去了,大街上一时也恢复了先前的热闹;那一厢,陌钰领着荼蘼已然来到了一家客栈里,客栈里早已人满为患了,但就这光景,竟还能匀出一间客房,但是荼蘼在看到掌柜的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面容上,大致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上天眷顾的好事,这间匀出来的房间定有什么隐情,果不其然,在陌钰清冷目光的询问下,掌柜的终是抖着嗓音道出了隐情,说到这间客房时,荼蘼不经意间看到他哆嗦的身子和极力隐下的惶恐眼神。
事情是这样的,这将将匀出来的房间原是一个上京应试的考生所住,刚住上没一天就突然死了,死状极是恐怖,躯体干枯,眼珠暴突,验尸的仵作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随便安个死因,让他的家人将他的尸体领走,也就作罢,但是说来也可怜,偏偏这考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寒窗苦读数十载,孑然一身来到京都,盼想考个好功名,为自己下半生好做个打算,却怎料试也没考,却闹的这样下场,实实让人叹息扼腕。
许是因那考生对自己的命运十分不甘,化作鬼怪,半夜总是在他死去的房间里哭嚎哀叹,闹得人心惶惶,夜不敢眠,这客栈的掌柜本是要关了店门,携眷还乡的,但是秋闱科试渐近,各地考生四面八方的赶来,京都的各个客栈都被住了个满档,因着试子的央求,便又只能开着店,计算着秋闱科试一结束,就即刻关门卷包袱走人。虽是大家都听到了这一怪异事件,因着考试迫近,实在无法,才在客栈中住下,每个人都挑了房间入住了,却独独无人敢住在那间闹鬼的屋子里,就算最后只剩下了那一间房,试子们也只是选择了临近的破庙,也不敢将就着住进去。这也就是那间将将匀出来的房间空下来的曲折过程。
陌钰听完掌柜断断续续的讲述后,只是极为自然的“唔”了一声,随手丢下定金,在掌柜呆滞着眼光将他望着的时候,陌钰已经转身带着荼蘼往楼上走去。客栈里先前还在边用餐边苦读的试子在看到他们订了那闹鬼的房子后,都呆傻了眼僵住了先前的动作,有人筷子上还夹着肉丸,看到陌钰的行迹,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