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这才有了底气,她扭头避过如昭仪的目光,向上磕了个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并不知道我家娘娘想做什么,但是那两张符咒,奴婢却认得,乃是我家娘娘的母亲进宫时,亲手交给我家娘娘的,开始时,奴婢并不知道我家娘娘要这个做什么,直到我家娘娘带着奴婢进清妩宫探望贞妃娘娘时,她要奴婢趁人不备,将其中一张塞在贞妃娘娘的褥子下,奴婢这才觉得有些不好,但是我家娘娘说,这个东西是她求了来,保佑贞妃娘娘身子大好的,奴婢虽然还是疑惑,却到底不敢深想。”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来,脸上泪水涟涟,”若不是内务府查到这个东西,奴婢根本不会知道它就是魇胜巫蛊之术的,更想不到我家娘娘她,她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皇后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符咒虽是奴婢放的,却也是受我家娘娘逼迫的啊。”
她的话仿佛激水惊石,震得清瑞殿内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我们的目光都在如昭仪和雪梅两个的身上来回看,一心要在她们的脸上看出谁真谁假。这边静夫人手抚胸口,深吸一口气道,”怎么竟会这样!”
第116章 殿审如昭仪 一
就有别的妃子也轻声叫了起来,”是啊,真想不到,亲姐妹呢……!”
如昭仪却不慌。她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浓,”好,编得真是好。手段也确实高啊,买通了我身边的人来说这样的话,自是比别人的话有分量多了,只是,宫中这样背信弃主的狗东西多得去了。难不成,皇后娘娘只凭一个狗奴才的话,就要来定一个正三品妃子的罪不成?”
她这话是有道理的。就算是三品以下的妃嫔,皇后要处置也得回皇帝一声,而三品以上的妃子,乃是上了皇家册谱的,不但要回过皇帝太后,更要经过宗人府,如昭仪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她看着皇后有些僵硬的脸,眼里满满全是讥讽。
然而皇后的脸色只是稍愣一愣,就笑了起来,”事关重大,本宫自然不会只凭一个宫人的话就信了,皇上也着意嘱咐过。要本宫务必好好的排查,务必不要冤枉了你,你就放心吧。”
如昭仪一惊的样子。脱口道,”什么,皇上也知道这件事?”
皇后像是听见一件极好笑的事,”贞妃身子一直不好,皇上心心念念的记着,出了这样的事,皇上那边自然是知道的,”说到这里,她斜睨了如昭仪一眼,”你自己不也说,为着贞妃的病,皇上一直焦心着吗?””皇上……皇上一定是知道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才这样说,”如昭仪语气虽然还是硬,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皇后却不愿再跟如昭仪做口舌之争般的,她向雪梅道,”你也听见你主子的话了?”
雪梅轻轻点一点头,就见皇后脸色刷的一冷,”你可知道诬蔑自己的主子是什么罪么?”
雪梅的脸色一白,边上玉哥儿适时的轻声说了出来,”是乱棍打死,并株连家人。”
玉哥儿的话音才落,就见雪梅的身子一颤,咚咚的猛磕头,”奴婢没有污蔑我家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
如昭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她起身向雪梅脸上啪啪连抽了两个耳光,”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这样陷害我么?”
皇后忙向玉哥儿使了个眼色,玉哥儿向边上一摆手,就有几个宫女过来,前后左右的将如昭仪抱住,玉哥儿笑道,”她若是撒的谎,皇后娘娘自然不饶她,昭仪娘娘就别动怒了,仔细手疼。”
雪梅却起了性子,她一咬牙,伸手一把抹去眼泪,向如昭仪道,”娘娘也别打奴婢,奴婢说的是不是真的,娘娘自己心里清楚,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就算奴婢今儿不说,也总有漏的时候,若总这么隐藏遮掩下去,不说别人,就那死去的雪杏儿也是不瞑目的。”
雪梅的话令殿内众人又吃一惊,皇后一掌拍在桌面上,喝道,”怎么回事?””贱人,你,你说什么?”如昭仪被宫女们抱着不能脱身,直气得浑身乱颤,指着雪梅恨不得扑过去一口咬死她。
面对满殿疑惑的目光,雪梅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向上磕了一个头,就将如昭仪年前因妒活活打死雪杏的事又回了一遍,皇后倒吸一口冷气,”竟有此事?””胡说,胡说……,”如昭仪愤怒的咆哮着,再没了之前的冷静。
皇后看看如昭仪,又看了看雪梅,沉声道,”雪梅,你可想好了,这两件事若有一件是虚的,你就别想活了。”
雪梅哽咽了道,”雪杏怎么死的,飞霞殿里当差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传了他们来一问便知,那符咒一张被奴婢塞在贞妃娘娘枕头下的褥子里,另一张在飞霞殿寝殿中,多宝格子最上端那只绿色的小匣子的最底下,都是奴婢亲手放的,皇后娘娘只想奴婢有没有说错地方就知真假。”
皇后慢慢的点了点头,自语道,”内务府回禀过,贞妃那边的,确实是在枕头下的褥子里,至于飞霞殿里的,嗯,玉哥儿……””娘娘,”玉哥儿忙轻声答应着。”你带着人去飞霞殿里,看那多宝格架上到底有没有,再将那边的奴才带两个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那雪杏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后沉声吩咐。
玉哥儿答应一声,忙带了几个人就去了。
眼见着又扯出了雪杏的事,满殿里众妃的脸上亦没了之前的平静,大家都吃惊的看着如昭仪,一个个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雪杏的死我早就知道,只是却没有想到居然还能有翻出来的一天,看着如昭仪,我突然就想到一句话:天道循环!
直到此时,如昭仪才仿佛有些回过了味来,她不再骂雪梅,转而看着皇后冷笑道,”今天这一局,想来有人已经布置很久了吧!”
皇后端起小宫女儿新换上的茶抿了一口,才道,”这世上有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话叫做: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话虽浅白,道理却硬正,是不是局且先别说罢。”
如昭仪已经平静下来,她环视殿内众妃,神情倨傲的道,”这个道理果然又硬又正,有皇后娘娘这样的话,嫔妾就放心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如昭仪在皇后面前自称嫔妾,措辞虽然谦卑,然而语气里的倨傲不恭更甚从前,只见她一把甩开抱扯着她的众宫女的手,慢慢的来到雪梅跟前,俯身轻蔑的道,”别以为是攀上高枝儿了就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你很快就会知道,背弃诬蔑自己主子的后果是什么?”
雪梅身子打着颤,然而她却依旧挺一挺腰,无畏的迎上如昭仪的眼,眼里满满分明全是恨意,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昭仪娘娘请放心,您的手段奴婢一刻也不敢忘,雪杏的死是奴婢们的镜子呢!”
如昭仪的脸色阴狠得吓人,她死死的对着雪梅点头,”不错,真不错,我竟没想到你这样有出息了,”说完,她转身向皇后笑道,”我只不知道,我宫里有出息的奴才还有哪些的?”
皇后将身子靠进厚厚的锦垫里,不再理如昭仪,如昭仪目光在殿内来回梭动着,最后落在我的身上。我自从搬离落霞殿后,连番的中毒又连番的被皇上晋封,在宫中的地位今非昔比,她虽依旧在我之上,也到底不敢再向以前那样对我,加上我又刻意的避着她,一时间,我和她居然已很久没有面对过了。
此时间她突然又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往日的阴影还在,顿觉头皮一紧,背上就凉了起来,好在她只是对着我冷笑一声,就将头转了过去,依旧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再不说话。尽何医扛。
她这样的镇定,倒令殿内众妃有些坐不住,大家面面相觑,就有人私下里悄悄议论起来,皇后虽听着,却不制止,任由大家去。
我冷眼看着眼前一切,心里仔细努力的想着这里面的端倪蹊跷,一时又想到之前听来的各种传闻,只觉得里面透着太多的不可思议,要说皇上是因为我而冷落贞妃,别人信,我自己却只能当笑话听,我在皇上心里不过只是一个识时务的聪明女人,如此而已,为我去冷落一个受宠已久的正二品妃,怎么可能?
既不是因为我,那么,又是因为的什么呢?
而皇后是因为贞妃的浮沉而浮沉,这却是一定的,对于皇后迫不及待的将矛头直指陈家姐妹,我丝毫不觉得奇怪,我奇怪的是,怎么如昭仪此时还这样冷静,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是天真的以为今时今日还是往年,她姐姐的牙早已被除夕夜那场毒给拔了,这一点,按理说她该比我们更明白才是!
殿内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玉哥儿回转,而我却在心里暗自思忖,想着紫云宫里会有几个奴才肯为雪杏之死大胆出头的!
看着皇后淡然从容的样子,我很难不去怀疑,皇后没有在背后做过什么准备?
很快的,就见玉哥儿一手捧着只笑匣子,带着几个在紫云宫里当差的宫人回来了。
大家的眼神都落在她手里的那只匣子上面,玉哥儿将那匣子放在皇后跟前,回道,”回娘娘,奴婢在昭仪娘娘寝殿里的多宝格架子上,找到了这个。”
雪梅叫道,”对,就是这个匣子,那个符咒就是放在这个匣子里面的。”
皇后点点头,玉哥儿将匣子打开,将一张画满了各种图案符号的黄裱纸取出来展示在皇后面前,只听殿内有着低低的吸气声,我心里也是一颤,转头看向如昭仪时,就见如昭仪的脸上满是风雨欲来的阴沉,然而对这件事,我其实是很奇怪的,因为这里面有很大的一个破绽,那就是雪梅说,这两张符咒,是如昭仪的母亲带进宫来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如昭仪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贞妃和如昭仪是亲姐妹啊,不都是她的女儿么,帮着这个女儿害另外一个,她不是疯了吧?
可若说这是假的,那雪梅为什么要说一个明显有破绽的谎?而皇后分明也信了的样子,皇后再怎么要扳倒陈家姐妹,也不至于如此糊涂蠢钝吧?
第117章 殿审如昭仪 二
皇后看着那黄裱纸,嘴角慢慢溢起一丝笑意,她冲玉哥儿又点了点头,玉哥儿就将皇后手边的一本书打开。里面,赫然夹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黄裱纸!
皇后将那两张符咒向桌子上一拍,就问如昭仪。”陈氏,这两张符咒,一张是从贞妃的屋子里找到,一张是从你的屋子里搜出,你怎么说?”
如昭仪眼皮也不抬。”不过是一个栽赃的小把戏罢了,皇后娘娘在宫里这么些年,您可别说您没见过?”
皇后再好的涵养。也耐不住如昭仪一而再的轻视,她刷的拉下脸来,哼哼冷笑的道,”栽赃的把戏本宫自然见过,不过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本宫见的更多,”转头,她向玉哥儿道,”叫她出来吧。”
玉哥儿满脸同情的看了如昭仪一眼,就轻轻的拍一拍掌,只见绣着大朵牡丹花的屏风后有身影一闪,转出一个女子来。她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打扮都不是宫中的式样,竟是宫外来的。
她低着头来到殿中跪下。轻轻叫了声,”皇后娘娘。”
皇后眉眼不抬,只看着如昭仪,”陈氏,你可认得她?”
如昭仪竟仿佛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子,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许久,她终于叫了一声,”奶娘。”
这个五十来岁的女子,居然是她的奶娘!
她突然就跳了起来,扑过去一把抓着奶娘的身子,”奶娘,你怎么进来了?”
那奶娘像是很无奈的看着如昭仪,张口就是,”三小姐,你怎么能害二小姐呢,她再怎么的,也是你的亲姐姐啊!””什么,你说什么?”如昭仪像是又惊又吓的,使劲儿摇着奶娘的手臂,”你胡说什么?”
奶娘就流下泪来,”三小姐,奴婢知道你恨二小姐,可是再怎么着,那也是父母之间的恩怨,你不好算到二小姐身上去的啊。”
奶娘的话里分明大有隐情,大家齐齐竖起了耳朵,如昭仪喝道,”奶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奶娘就将头垂了下去,极隐忍委屈的样子,皇后向周围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宫女这次不再客气,上前将如昭仪直接拉起,按坐在椅子上,如昭仪此时才有些觉得不对了,她拼命的挣扎,边喝骂道,”老东西,是谁收买的你来这里胡言乱语,你不想活了么?”
皇后喝道,”陈氏,你是不是要本宫去将太后请过来。”
一边静夫人便微笑了向如昭仪道,”妹妹急什么,不是才说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的么!她如果真的冤枉你,别说是皇后娘娘,就是皇上和太后,也饶不了她呀。”
这句话直噎得如昭仪脸通红,静夫人像是对她这个表情很满意,她一甩帕子不看如昭仪,转而问那奶娘,”你倒说说,你家三小姐为什么要害你家二小姐罢,皇后娘娘在这里呢,可不许说假话。”
那奶娘这才抬起头来,她看了看如昭仪,满脸痛楚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道,”昭仪娘娘是奴婢奶大的,奴婢这么可能说假话害她呢,唉,都是造孽啊!”
说到这儿,她一副陷入回忆中的模样,”皇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