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柔过得如何?”
“除了三爷不理她,挺滋润的。三爷单独回来时她来过几次,三爷不理她把她气得够呛。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绿芽说到这里,悄悄看了她一眼,噘了噘嘴巴道,“奴婢觉得奶奶担心的人不应该是公孙夫人。而是另外一位。”
“什么?”阿依微怔。
绿芽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自从三爷回来了以后,府里突然多来了一个姑娘。好像是家里的亲戚,她叫三爷‘表哥‘。奴婢打听过,好像是三爷表姑姑家的女儿,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之全家人都很喜欢她。那个姑娘和三爷很亲近,时常来这墨云居,有几次还来和三爷下棋一下就下到天亮,还不用人伺候。连叶妈妈都警惕起来,命奴婢悄悄地看着,好在没怎么样。”
阿依微怔,思忖了片刻,却没和她讨论这件事,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蹙眉问:“大姑娘在公孙家怎么样,我让你留意,你打听过了吗?”
“奴婢打听过了,大姑娘生了一个胖胖的千金,大姑娘身体底子好,生的时候很顺利,月子做的也很好,芳怜姑娘被奶奶拜托,大姑娘生产和坐月子期间各去了一次,让人传话来说大姑娘一切顺利。”
“公孙霖对大姑娘态度如何?”
绿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犹豫了一会儿,继续悄悄地说:“具体怎么样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之前大姑娘打发薄荷来过一次,给奶奶送了两匹料子,还打听了一下奶奶回来了没有。奴婢见薄荷来了就拉她坐一会儿问了问,薄荷先前说没事,可奴婢看她面色不太好就追问了,薄荷架不住奴婢问就说了,说有事也无事,就是大姑娘第一胎生的是个姑娘,公孙家挺失望的。公孙家的老太爷和老爷子还罢了,那公孙大太太明里暗里说咱们大姑娘没用,自己家学医的竟然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虽不是骂着那么说的,可大姑娘的心里不好受又不能顶嘴,只能憋在心里。大姑娘才出了月子,公孙大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生儿子的秘方给大姑娘吃,还让大姑娘抄经文跟她去上香求佛,大姑娘虽然不敢不从,心里烦恼肯定是有的,常常一个人在晚上偷偷抹泪。”
阿依听得心里咯噔一声,秀眉紧拧:“那公孙霖就没说什么?”
“奶奶在大姑娘有孕时就出门了所以不知道,大姑爷一直想要儿子,大姑娘怀胎时十个里边有九个说大姑娘怀的是儿子,大姑爷当时可高兴了,可雪团姑娘才一生下来,芳怜姑娘都说,当时大姑爷的脸就变了色,虽然没说什么,但很失望,只怕当时连大姑娘都看出来了。
大姑娘出了月子之后薄荷来时说大姑娘心疼雪团姑娘,对大姑爷的态度有些气,两人曾拌过两次嘴,虽然不是因为孩子的事,但大姑爷明显有气,大姑娘只是回了两句嘴大姑爷就气得摔了茶碗出门了好几日都不回来。”顿了顿,绿芽更小声地说,“薄荷和大姑娘不知道大姑爷去哪了,奴婢却知道,正是那段时候春香楼的妈妈派人来送信,说大姑爷去了春香楼,本来想留宿,徐妈妈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没接,给劝回去了。”
阿依眉头拧得更紧,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吩咐道:“马上去给徐妈妈送些矜贵的礼谢谢徐妈妈,另外去给大姑娘下帖子,就说我得了些好东西想给她送去,明天过去看看她。”
绿芽应下了。
阿依梳了头整理好衣服,出了墨云居径直来到虎松堂,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笑声,葱儿正立在门廊下,见她来了忙打起帘子通报一声:“三少奶奶来了!”
阿依进入室内,墨夫人、景容、公孙柔以及一个和阿依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坐在里间,公孙柔和景容坐在椅子上做活儿,墨夫人和那个少女则坐在软榻上面对面地下黑白棋,四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闲话。
阿依的眸光落在正与墨夫人对弈的少女身上,年纪很轻,相貌标致,身材高挑,脖颈细长,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少女澄澈灿烂的活力,仿佛阳光下的金子一般耀眼,上嘴唇有些短,每次笑起来都会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极是灵动可爱,与帝都的千金小姐不同的类型,仿佛在不受束缚的环境下长大,烂漫澄澈,没有一丝阴霾。
相仿的年纪,这样的青春活力却是阿依不曾具备的,即使是第一眼见,即使是她,也会觉得对方很耀眼,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净化了灵魂一般,灿烂得甚至会让人有一种想退却的感觉。
屋内的说话声停止,少女好奇地上下打量阿依。公孙柔在看见阿依的一瞬,原本微笑的脸僵硬住,掠过一闪即逝的阴霾。
墨夫人已经向阿依招手,阿依走过去被她拉住右手,墨夫人皱着眉将她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似很担心地轻声问:“还没痊愈?”
阿依微怔,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原来墨夫人知道了,含笑低声回答:“已经能屈起来了,拿拿东西什么的不成问题,但因为没有感觉,做些细致的事已经开始习惯用左手了。”
墨夫人的眉皱得更深,沉默了半晌,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好的孩子,……阿砚已经被他爹揍了一顿,若是以后阿砚欺负你尽管来告诉我,我打他替你出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觉得不够分量像说废话,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墨大人对我很好。”阿依忍俊不禁,笑着说,顿了顿,眸光不由得望向坐在软榻另一头一直望着她的少女,那少女一直金光灿烂地盯着她,使她不得不回过头去看向她。
“这位是三嫂吧,小妹这厢有礼了!”少女站起身,唱作俱佳地行了一礼。
阿依迷惑地歪了歪头。
“她是你爹堂妹家的姑娘,姓程名娇,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平亲王,她母亲平王妃是大齐国有名的女将军,正在北方边关驻守,她和她娘拌嘴了,离家出走,暂时住在咱们府里。”
“舅妈,我才没有离家出走,我是要自立门户!”程娇强调,又看着阿依笑嘻嘻地说,“三嫂好小,今年才十三四岁吧,三哥那么大个子和三嫂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要欺负三嫂呢。”
“程姑娘多大了?”阿依直声问。
“我今年十八岁,三嫂叫我小娇就好了,不用太客套。”程娇手一挥,笑说。
“我今年十九岁,比程姑娘大一岁。”
“咦?咦——”程娇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呼,双眼因为过于惊诧变得火辣辣的,大声道,“不会吧,三嫂比我还大一岁?三嫂就算模样小也不带这样骗人的!”
☆、第七十五章 爬墙的姑娘
程娇一语未了,帘栊轻响,墨砚带了一身暑气从外面进来,对阿依道:“你回来怎么没让人告诉我一声?”
“我就知道这个时候墨大人没在家,所以就没提前送信。”阿依行了一礼,淡声回答。
“三爷。”公孙柔唤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含笑走到墨砚面前,亦屈了屈膝。
程娇看了看阿依,又看了看墨砚,惊奇地问:“三嫂叫三哥‘墨大人’?不是应该叫‘夫君’吗?”
“关你什么事!”墨砚瞅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说。
程娇立刻委屈地扁了扁嘴,凑过来挽了墨砚的胳膊,秀丽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媚眼乱飞,一面摇晃着撒娇一面嗲嗲地咕哝道:“三哥,你对小娇好冷淡,你忘了小娇小时候为你上树摘花的恩情了?”
“你记反了吧,上树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我不管!我不管!三哥对小娇好冷淡,小娇受伤了,三哥你快安慰我!快安慰我!”程娇摇晃着墨砚的胳膊甜腻腻拉着长音撒娇道。
公孙柔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
“滚一边去,别恶心我!”墨砚没好气地甩开程娇的手。
阿依眸光微闪,虽然墨砚的语气很恶劣,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并非真生气了,只是嫌她烦人,他对她只是表面上语气不好,心里却是很亲近的,也就是说他和程娇的关系很要好,这很不寻常,墨砚身边有许多表妹堂妹表姐堂姐以及一大群爱慕他的富家千金,然而不论对谁他都是不假辞色的。
程娇是个很特别的存在。阿依初次见面就敏锐地觉察到了。
“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墨夫人问墨砚。
“我听说她回来了就顺路过来看一眼,我还得出去。”墨砚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要出去。
“你媳妇今天回来了,你晚上最好回来吃个饭,都几天没着家了。”墨夫人急忙道。
墨砚应了一声,人已经出去了。
阿依在虎松堂坐了一会儿,分发了带回来的土特产,之后又随景容回了三石斋闲话至晚间。景容也问了问她的手。晚上开饭时家里的男人们回来了。墨虎亦悄悄地问了句她的手怎么样,阿依回答了。不久墨研归家,在墨砚黑如泼墨的脸色下抱住阿依就开始蹭。一面蹭一面说:“小山鸮,你怎么才回来,霆雅哥哥好想念你!”
程娇吃醋,挤过来要墨研抱她。被墨研捻起来丢一边去,嫌弃她又大又硬还不长毛。把程娇气得哇呀呀直叫。
秦宣看见阿依终于回来了,咧着一张大嘴要哭不哭地抱着阿依的腰,被墨砚抓起来丢一边去,于是秦宣更委屈地控诉姐夫虐待他。结果被墨砚“虐待”得更惨。
吃饭时阿依已经习惯了左手用筷,引来程娇惊奇地高呼:“三嫂你好厉害,你会左手用筷子!”
阿依笑笑。墨砚却黑了脸,没好气地训斥程娇:“闭嘴吃你的饭!”
程娇委屈地扁扁嘴。她之前挤走了公孙柔就坐在墨砚的右手边,探着脑袋对坐在墨砚另一侧的阿依大声道:“三嫂,听说你是个可厉害的大夫,我在边关就听说过你的名字,能起死人肉白骨,仁心仁术,妙手回春,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贫民乞丐你都能一视同仁,所以江湖上人称‘妙手观音’!“阿依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便讪讪一笑。
“闭嘴吃你的饭!”墨砚又一次训斥。
程娇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兴致勃勃地道:“三嫂,我听边关后去的军医们说,你配药的技术也是大齐国一绝,他们说你是大齐国最年轻最厉害的配药师,我也想学配药,你教我好不好?他们还说你诊脉好厉害,人都快死了其他大夫都诊不到那个人的脉了,你却能够诊出来,为什么会这么神,三嫂你教给我好不好?他们还说你有一套自制的针灸手法可以治骨痛,那套针灸手法比舞剑时还要迅快准,潇洒又气派,三嫂,我时常骨痛,你帮我治疗好不好?”
“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送回漠北去!”墨砚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字一顿地道。
于是程娇终于怕怕了,扁起嘴巴小声道:“三哥好凶!”顿了顿,又嬉皮笑脸起来,笑嘻嘻说,“三哥,给我夹排骨吧,我要吃排骨!”
“自己夹!”墨砚很没好气。
“我够不到!”程娇嘴巴噘得更高,开始摇晃身子用肩膀头撞他,撒娇道,“三哥,三哥,帮我夹嘛!我想吃排骨!”
“你烦死了!”墨砚没好气地道了句,却还是妥协了,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程娇笑得阳光灿烂。
坐在她对面的公孙柔脸色越发阴沉。
晚饭过后,公孙柔先离开,阿依留下来对墨夫人说了一声明日要去探望秦无忧,墨夫人听了皱了皱眉:“你去吧,去看看也好,自从无忧生了个丫头,公孙家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尤其她那个婆婆,逢人就明里暗里说自家媳妇没用,性子软又温吞,不讨喜,还生不出儿子,当着许多人的面就给她媳妇没脸,就她那个样子,厉害点的媳妇早一巴掌糊她脸上了,媳妇温吞才是她的福气!
退一万步讲,无忧年轻又没毛病,生儿子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说句不好听的,她自己是女人,天下人哪个不是女人生的,挑这些事,她自己也不嫌丢人!你去瞧瞧,无忧没了娘又没有姐妹,兄弟忙着自己的事什么也不管,心里苦闷没处诉,你去瞧瞧开解开解,年轻轻可别憋屈出毛病来。”
阿依应下了。
晚间,墨砚象征性地问问地宫的事,详细情况他都已经听凤一凤二汇报过了,阿依也就草草地答了两句,墨砚也没细问。
“霆雅哥哥,没问什么吗?”阿依询问。
“没问什么。”墨砚回答,顿了顿,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皇上最近露出点意思,好像想让二哥认祖归宗。”
阿依眸光微闪,没有惊讶也没有惊慌,什么表情都没有,过了一会儿,蹙眉,低声问:“皇上想做什么?”
“说是以前忌惮公孙家,现在公孙家的皇子死的死倒的倒,公孙皇后也被废了,公孙家一个文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