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穿云玉燕厉声咒骂,斜掠而出。
高黛硬将追袭的冲势杀住,向侧后方飞退,退在光网的前面,退向恰好与乃母的掠向相交。
但是,她的真力已耗损了不少,剩余的精力不继,退势在真力一放一收之后,速度必定猛然减弱,势必被聚合的光网所罩住。
母女连心,穿云玉燕与爱女配合得恰到好处,及时扭身挽住爱女的左肘,两人的身形斜起,速度增加了一倍,三两起落便已逃出五六丈外,消失在浓密的茂林修竹中,敌势过强,撤走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乾坤一剑第一个急追而出,但已落后了六七丈距离。
绰号叫穿云玉燕,轻功之佳可想而知。
至虎丘游览的游客,通常乘小舟往来代步。山塘河是从胥门运河分出的支流,在沙盆潭折向西北流,绕虎丘流至滁墅关,用小舟往来十分方便。
旱天雷是乘小舟离开的,他无法在白天进入普惠祠详细侦查,必须另行设法,没弄清内部情况不宜妄动。
穿云玉燕母女是从陆路走的,以为陆路少有行人,应该不会出意外,偏偏意外发生了。
陆路不能走,她们改走水路,摆脱了追逐的人,她们出现在河岸旁。
河上蚁舟往来不绝,随时皆可雇到揽客的小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逃过一场灾祸,另一场灾祸接踵而至。
有些灾祸,发生时是看不出预兆的,更无法看出以后的结果,与以后所造成的伤害程度。当时,甚至看不出任何异象,误以为是福不是祸呢!
两人越野而走,追的人早就不见了。
“乾坤一剑这老狗,真的无耻。”女儿高黛一面走一面骂:“他是大名鼎鼎的侠义道名剑客,与五通神那种江湖不齿的凶魔走在一起,已经令人侧目不耻了,居然纠合这些凶魔向我们行凶。哼!有机会我要毙了他。”
“女儿,也不能全怪他。”穿云玉燕的语气中,流露出感慨和无奈:“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走上了这条路,难免身不山己。像乾坤一剑那种人,对侠义的看法本来就与咱们有点不同,比较倾向于所谓正道人,认为身为正道人士较为方便管闲事,也理直气壮,真正黑白是非并不重要。他们投身官府,就是这种心态在作怪,而我们一些真正的侠义人士,只重视义理,是非分明,因此两面不讨好。所以官府把我们这种人,当成侠以武犯禁的暴民,除非能为官府所用,不然将成为防范或法办的对象。乾坤一剑投身官府,我并没感到意外,只是有点惊讶而已,他计算我们的手段的确卑鄙了些。用这点理由做借口杀他,也未免过甚。而且,你也不易杀他,他的格斗经验,比你丰富一百倍。”
“就算他的格斗经验比女儿丰富一千倍……”
“别说了,他不是我们的目标……有点不对。”穿云玉燕警觉地止步,像发现警兆的豹,冷然环顾四周,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左侧的竹林有人埋伏。”高黛的反应,比乃母要敏锐些。
竹林远在二十步外,她居然发现有人潜伏在内。
“前面的灌木丛也有人。”穿云玉燕低声说:“准备退,看来这里也是他们的天罗地网区,为了我们两个人,他们大举出动小题大作,可恶!”
“我们真该带剑的。”高黛悻悻地说。
她借用的剑已经丢掉了,不趁手的剑使用时相当不便,虽则那把剑斗狂彪与五通神,依然可以发挥威力,但剑不是她的,也不趁手。
竹林内人影出现,钻出三个高大魁梧的人。
“继续往前走,不要打向后转的蠢主意。”那位佩了一把装饰十分华丽宝刀的中年人尖声高叫:“你们的警觉性很高,可知不是等闲人物,如果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就不会有麻烦,继续走……”
三个人并没向她俩接近,显然没有把她俩拦下的打算。如果想向后转飞快地撤走,这三个人决难拦阻堵截,即使面面相对,母女两也能快速脱身。
“不能退!”穿云玉燕向爱女低声说:“退路肯定已被截断,我们早已进入网罗。”
“那……往前走……”
“得试试运气,也要知道这些人用意何在,以便及早提防,退走将立即引起难以预测的变化。记住,除非万不得已,不可作放手一拼的鲁莽打算,走!”
三个人已经重新隐身在竹林内,高黛想询问或抗议,也没有人理会她了。
一条小径向南伸展,母女两定下神,小心翼翼向前走,心中已作了最坏的打算。
前面不足半里,透过树梢可以看到桅杆移动,可知已经到了有船只往来的小河旁,桅杆都是小型的,当然不会是运河。
“西面是逸园。”高黛轻呼:“我记得这处地方,我们怎么还在山塘河附近?”
“被追得曲折绕行,事实上我们并没走多少路。”穿云玉燕说:“这附近不知到底潜伏了多少人,我们值得他们如此劳师动众?很不妙,女儿。”
“没有什么好怕的。”高黛愤然说:“大不了杀他个血流成河。太过份了,乾坤一剑这老狗,最好别让我碰上他落单,哼!”
苏州世称园林之城,城内城外花园别墅星罗棋布,城内齐门的拙政园,更是名震天下的花园,沿山塘河两岸,大小园林连绵不绝,逸园就是其中之一,恰好位于至虎丘的中途,通常主客皆利用小舟往来,有私建的码头泊舟。
进入树林,便看到两名青衣佩刀大汉拦住去路。
“往那边走。”一名大汉用手向西一指:“不许胡乱走动。”
所指的方向,正是逸园。
母女俩忍下一口恶气,依言向西举步。
不远处,另两名大汉正目迎她俩接近。
附近真潜伏有不少人,声势不小。
山塘河在这附近,宽度仅六七丈,难怪往来的都是小舟艇,稍大的也只有一些单桅的轻舟。小舟几乎都是河两岸人家的代步船,和载客游虎丘的张篷小舟。
原来官府利用逸园的码头,设下管制检查哨,有六艘快船执行封锁,码头有不少丁勇戒备,更有不少打扮不三不四,佩刀带剑的人活动。
从虎丘返城的小舟,大半被截住命令泊岸,接受码头上的人检查、盘问。绝大多数的船和游客,略加盘问便立即放行赶离码头,没加留难,可知必定是普通的游客,由有经验的人略加盘查随即放行。
有嫌疑的游客,皆被押入逸园。
旱天雷所乘的小舟,由两位二十余岁少妇型的船娘驾驶,大概对封河盘查的事司空见惯,看到哨船打出的旗号,丝毫不感惊讶,泰然自若将船划向码头。
旱天雷却神色微变,冷然静观其变。
衔尾跟来的另一艘小舟,扮游客的两个人,不住向码头的人,用手势打信号,这一切变化,皆难逃旱天雷的注意。
“这两个混蛋,是从虎丘跟来的。”他心中暗叫:“好家伙,在虎丘他们就盯上我了。”
船刚靠上码头,五个高高矮矮的骠悍大汉在码头上等候着他。
“上码头。”那位粗眉大眼的佩剑中年人沉喝,同时向两个船娘挥手示意赶快驶走。
他刚踏上码头,随后而来的小船到了,两游客俐落地飞跃登上了码头,会同岸上的两个人,左右一分,四个人把他夹在中间。
“你们干什么?不会是打劫吧?”他似笑非笑,语气隐含讽刺:“光天化日封河打劫……”
“闭嘴!”粗眉大眼的佩剑中年人沉喝:“盘查奸宄,给我放明白些。”大手向同伴一挥:“搜身,注意是否有暗器。”
两同伴一言不发,左右齐上。
“混蛋!”他破口大骂:“在下前往虎丘游玩,用得着带暗器吗?”
“再嚷嚷试试?”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胸口,那位佩刀的人怪眼一翻,语气凶狠:“大爷一定先废了你一双手,再好好教你如何守规矩。”
匕首十分锋利,冷气森森,用来割断双手的大筋,定然毫不费劲,贯胸穿肺,轻而易举。
他冷冷一笑,任由对方搜身。
那年头的公人,把疑犯弄成残废,即使日后经官老爷判定是清白的,也不能讨医药费赔偿损失,死了活该,废了也只能认倒楣。一旦上公堂挨荆条上刑,还得由家属奉献上刑费,钱奉献愈多,打得愈轻,没有钱,保证会被打掉半条命,所以平民百姓最怕上衙门打官司,有理无理都得破财上下打点。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没有违禁品。
“押进去。”粗眉大眼中年人下令。
“走!”搜查他的人,伸手向不远处的逸园门楼一指:“放乖些,阁下。”
两个船娘,已经将船划走了。
第 四 章 初试锋芒
逸园已被临时征用,园主人一家老少都躲起来了,厅堂成了办案的公堂,有几个巡捕充任站堂的衙役。
踏入堂口,便看到三个中年游客,正在堂下接受最详尽,最彻底的搜身。
堂上设了临时公案,坐着三个颇具威严的人,没穿公服,非驴非马四不像。
堂下有不少人手,一个个如狼似虎,搜身的动作十分粗野,把三个游客拨弄得羞怒交加,却又敢怒而不敢言,不敢流露反抗的神色。
“仔细搜!”最右首那位中年人沉喝。
出来了四个人,夹住他穷搜全身,荷包,摺扇、腰带、全都呈送公案,由那位中年人仔细查看。
当然,他身上搜不出任何可疑物品。
“报你的名。”中年人开始盘话了。
“你应该识字,可不要把路引拿倒了。”他一肚子火等候时机发作,说话的口气,近乎倨傲无礼。
任何一个离家百里的人,身上必须带有路引,那是官方所发的身份证明,必须小心珍藏。万一丢掉了,那就灾情惨重。所以盗贼们作案,即使把事主的衣裤剥光取走,也必定留下路引,盗亦有道。
盘问他的中年人,手中正展阅从他荷包里取出的路引。
“不要激怒我,年轻人。”盘问他的中年人鹰目一翻,阴阴一笑:“那将是你致命的错误。”
“是你们在激怒我。”他也阴阴一笑:“我是来苏州游览的远道游客,安份守己规规矩矩。你们这些人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执行公务的人,倒像一样收买路钱的强盗,诸多刁难横行霸道,你们到底是官还是匪?阁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姬玄华,关中人氏,咸阳。”中年人不理会他咆哮:“咱们奉命查几个大飞贼,以及一些不法之徒。你,很有嫌疑。”
“该死的!你看我像一个大飞贼吗?”他继续大叫大嚷:“我荷包里有宝泉局向江南各地皆可兑现的银票,总数不下一千六百两纹银,我有花不完的钱来花花世界游玩,犯得着做贼。没知识。”
“就凭你能举手制住妙剑范光超,轻易勾搭上女妖镜花水月,就不配冒充游花花世界的公子少爷,你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
“混蛋!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呢。”他口中仍然不干不净:“我明白了,你们拦河截江,劳师动众,是冲我姬玄华而来的。”
“你少臭美,除非你是名震天下的四大飞贼。”
“我是吗?”
“不久自知,指认的人不久便赶到。在下必须先扣押你,你最好不要妄图侥幸打主意逃走。你对付得了妙剑,应付得了两女妖,但你绝对难在这里撒野,这里最少有一半人,武功比妙剑和两女妖高明三倍。”中年人等于是警告恐吓,意图打消他逃走或异动的念头,举手丢下他的荷包、摺扇、腰带:“带至一旁,看住他。”
四个人将他夹住,推至右堂口等候来人指认。那三位游客,却被带入后堂加以囚禁。
他刚整理腰带,堂口出现四名大汉,簇拥着穿云玉燕母女,声势浩大一拥而入。
母女俩也看到了他,颇感意外。
坐在临时公案中间的中年人,眼神一动倏然站起。
“高夫人吗?”中年人惊问。
“你……”穿云玉燕一怔:“九霄鹏丘三爷丘世杰?你怎会在这里?”
九霄鹏丘世杰,二十年前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侠名四播的剑客,二十年后依然盛誉不衰,只不过已经不是风云人物了。
这是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风云人物随时都可能被他人所取代。
九霄鹏与五岳狂客、乾坤一剑、生死一笔这些人,是早年同一代的高手人物,目下的名宿。
说难听些,他们都是过了气的风云人物。
乾坤一剑做了东厂的走狗档头,不保晚节。
九霄鹏也是侠义道名宿,以目下的情景揣测,必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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