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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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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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将心中的忧虑和恐惧,告诉他那些心腹,以免引起心腹们的惊惧恐慌,影响士气安全堪虞。



他赶走镜花妖而不加以灭口,并非他一时心软仁慈,而是有意向姬玄华示好,也表示他并没直接参与计算姬玄华。



打发心腹们走了,他返回内堂,两个仆妇和他的同居女人,乖巧地侍候他梳洗、换衣。



他有睡前喝一杯药酒的习惯,喝完了才进房。换上了睡袍,他在太师椅安安逸逸坐下,他那位芳龄仅双十的漂亮女人,在案上调弄药酒准备奉上,两个仆妇在一旁听候使唤。



他不想娶妻纳妾,所以这个年轻漂亮女人没有名份,只是身边的一个女人而已,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灯光明亮,有三个女人侍候他,把他当成大老爷,这是他应该享受的人生。



他坐得四平八稳,十分满意目前的生活,一手轻捻已泛灰的三绺胡,目光落在同床女人身上。



那女人年轻貌美,隆胸细腰十分撩人情欲,举动轻盈灵巧,那春笋似的纤指,拈起注了大半杯金红酒液的红瓷杯,脸上有可爱的笑容,袅袅娜娜向他走近,另一纤手持稳银盘,杯徐徐递近他的胸前。



“老爷。”女人妖柔的嗓音十分悦耳:“福禄寿酒,祝老爷龙马精神。”



他呵呵笑,就女人手中徐徐喝干杯中酒,正想伸手抚摸女人的腰肢,脸上暖昧的笑容有浓浓的情欲味。



女人将杯置在银盘上,妖媚地一声轻笑,小腰肢一扭,象征性地闪躲他的手。



女人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换上了惊容,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坏了,他眼中突然暴射的眼神太可怕,女人以为触怒了他,捧茶盘的手急剧颤抖。



手一拨倏然站起,女人惊叫一声,斜撞出八尺外,银茶盘中的酒杯飞落方砖地上,打得粉碎。



两个仆妇一声惊叫,惊恐地向两侧壁根躲。



厅堂中间,姬玄华双手抱肘屹立,穿的是青袍,身上没带有兵刃。



那把唬人的雁翎刀不在,大概不打算在这里表演砍瓜切菜啦!



他生性阴沉,面对任何恶劣的情势,也可以控制情绪不会激动,他是见过大风大浪,身经百战武功超绝,威震江湖的元老级名宿。



身上穿了睡袍,脚下是派不上用场的便鞋,手中没有任何兵刃暗器,情势恶劣得很。



离开太师椅,他顺手抓住放置在案旁,专用来抓背痒的一根竹如意,至少手中有东西施展了。



“我想,你一定是姬玄华。”他保持冷静,其实心中紧张,他那几个心腹,可能不会赶来支援了。



“正是区区在下。”姬玄华脸上的笑意邪邪地,不像来杀人抵债的债主。



“幸会幸会,咱们终于见面了。”



“对,咱们终于见面了,幸与不幸,不久自知。”



“请问,夤夜光临,有何指教?”



“与阁下攀交情。”



“不是问罪?”



“阁下有罪吗?”



“你应该明白,我身不由己。”



“我知道,你必须仰生死一笔的鼻息,所以我不怪你。你做李太监的走狗,搜刮江南官民屠杀无辜,也不全是你的错,你不干另外有人干。江南人与我无亲无故,我犯不着替他们雪恨申冤。真要逞英雄打抱不平,我该到杭州去找李太监。”



“哪你为何不去?”他用讽刺的口吻问。



“我在苏州有事,自己的事要紧。我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志士,即使他在苏州,如果他不冲犯我,我也不会找他砍他的头。诚如阁下所说,他所作那些祸国殃民的狗屁事,也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四个字,是一切罪恶的挡箭牌。废话少说,我不是来和你说废话的。”



“哪你要干什么?”



“你我这种人,不喜欢办事用理字做借口,但为了师出有名,也得捏造一些理由表示自己气壮。丢开镜花妖的事不计较,你不断把我的行踪供给生死一笔,就凭这一点点理由,我找你名正言顺。镜花妖带了你的一千两银票,能在木渎镇找到我,就是你的功劳,连生死一笔也带了爪牙蜂拥而至。所以,我说你也欠了我一笔债,你是否承认无关宏旨,天下间赖债的人多着呢!”



“我可以合理地偿你的债,而且分担生死一笔的债,他欠你的二万两银子我保付,够意思吧?”唯我居士大方得很,要钱的事好办,他付得起:“我承认我惹不起你,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诫我的人,离开你远一点,我知道阎王易处,小鬼难缠的道理。开出价码来,老弟。”



“冤有头,债有主;生死一笔一代袅雄,他也用不着你替他背债。你欠的,你还。我的债码是:从杭州来的一艘船。那艘船不是你苏杭织造署的,是生死一笔三艘专使座舟的另外一艘,你派有人负责码头警戒那一艘。我要那艘船,把你的人撤走。”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生死一笔会要我的脑袋。”唯我居士大吃一惊,这价码未免高得太离谱。



“那是你的难题。”姬玄华摆出强梁面孔:“你足智多谋,诡计多端,不难制造有利情势,会让生死一笔知道出事不是你的错,不敢砍你的脑袋。”



“办不到。”唯我居士咬牙说。



“那就是你我当面解决的时候了。”



“好,我唯我居上是有担当的一代之雄,我要更衣,和你以英雄对英雄的方式解决。”



“好,请便,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姬玄华转身便走:“快一点,希望你不要从屋后溜之大吉,屋后有神魔费文裕把守,他是你最可怕的生死对头。”



人到了无路可走时,玉碎的勇气会产生超人的精力。



唯我居士不是怕死鬼,只是不想无谓的拼搏而已,能用谋略平安解决的事,又何必用生命去冒险?所以他一直采用脚踏两条船的手段,在东厂专使与姬玄华之间,翻云覆雨而躲在一旁看风色,避免直接介入置身风暴外。



现在,他必须作生死的抉择了。



他的心腹毫无动静,他知道这些心腹已经靠不住,很可能已遭到不幸,不可能助他度过难关了。



神魔费文裕也来了,他知道大事去矣!



踏入空旷的院子,凛冽的寒风刮起一阵旋舞的落叶和尘埃,好黑好黑,似乎全城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活人,一个正走向死亡的活人。



深深吸入一口气,他回头瞥了漆黑的内堂一眼,那里面有他用血汗挣来的钱财产业,有他心爱的女人,有他……现在,他必须丢弃了。



一咬牙,举起手中的阎王令,冰冷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把伴随了他大半生,不知饮了多少鲜血的兵刃,似乎比往昔沉重了许多。



兵刃不会增重,而是他老了。



朦胧中,他看到卓立在风沙中的依稀人影,手中那把令苏州群豪胆寒的雁翎刀,似乎刀气已从三丈外传来,那萧杀寒森的无形压力,让他觉得脊梁发冷,心向下沉。这种杀气的压力,他这种屠夫型的人,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他自己也可以发出这种震慑对手的凌厉杀气。



他再深深吸入一口长气,豪情勃发。



想当年,他出道扬名立万,雄心万丈气吞河岳,也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豪情意发气傲天苍。岁月悠悠,人可以老,气不可夺,他双手仍然每天挥动随伴了他大半生的阎王令,依然主宰许多人的生死。



一声长啸,他大踏步进入院子。



阎王令举起了,一双手坚定如铸。



双手如无千斤神力,决难使用这种重兵刃与人“交手”,能将之平举片刻的人已经不多,可知他依然老当益壮,天生神力并没衰退。



“你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姬玄华沉声说。



“老夫有毙了你的信心。”他威风凛凛气势不减当年。



“得罪了。”



“你上。”



一声冷哼,雁翎刀斜劈势若雷霆。



“铮铮”两声狂震,刀气破风声有如隐隐殷雷,热流驱走了寒气,每一击皆石破天惊。



人影乍合乍分,两种重兵刃硬碰硬狂野接触,双方都用上了真才实学,一接触优劣立判。



唯我居士斜冲出两丈外,马步一乱。



“接刀!”沉喝声震耳,刀风压体。



他旋身发招,用上了全身劲道铮一声暴震,封住了跟踪追袭的一刀,凶猛绝伦的压力,震得他双膀如中电殛,马步虚浮,身形斜震暴退,直向厢廊急撞,一声大震,不受控制的阎王今,砍断了一根海碗粗的廊柱,屋顶发出格吱吱怪响。



刀光如惊电,猛烈无比排空而至。



他已无力再碰接这一刀,飞窜出丈外,凛冽的刀气掠右侧背而过,只感到毛骨悚然,有肉裂骨折的感觉,护体神功似有在刀气强压爆炸的现象。



窜势未止,眩目的刀光已划空光临。



他从没碰上劲道如此可怕的对手,更没见过攻势如此强猛激烈的劲敌,那种无可克当、能紧蹑而至绵绵进攻的气势,世所罕见。



总算手脚还算灵活,在千钧一发间扭身挡住了这一刀。



金铁狂震声中,他被猛烈无匹的震力,震得连人带令飞抛出丈外,“叭”一声摔跌、滚动、仆伏。



阎王令远抛出两丈外,他感到双手已经麻木得不属于他的了。



他吃力地挣扎,屈一膝挺起上身。



刀光在眼前闪烁,强烈的刀气令他彻体生寒。



“我如果失职。”他虚脱地说:“死的人将不止我一个,我的下属也将许多人遭殃。”



“你死了,一了百了,不必为他们操心了,他们有他们的前程。”姬玄华凶狠地说。



只要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如果不飞起,便会从中分裂,世间其他的事皆与他无关了。



“我不能偷生怕死,只顾苟全性命。但我可以把他们的动静告诉你,以及他们可能的行动如何。不然,你劈了我好了。”



“唔!杀了你,于事无补。”



“那是一定的,明天他们将另有新的司令人。”



“好,我同意交换。”



“一言为定。”他心中一宽,却感到浑身发虚,手脚一软,虚脱地重新仆倒。



名列天下第一大南货店的荀秋阳南货行,店堂仓栈之大,也是首屈一指的,各处到底有多少房舍密室,恐怕连目下的第三代东主也糊糊涂涂。



一座位于堂奥深处的密室,荀东主与两位年约半百的夫子,和生死一笔五个东厂高阶人物,洽商涉及机密的重要大事。



那位佩了绣春军刀的人,从招文袋中取出一小袋文件,一一摊放在长案上,然后向对面苟东主三人面前一推,示意让对方过目。



那是苏杭两地,几家有名气的钱庄,所开具出来的庄会票,面额大小不一。



南京有四家大钱庄,在京师设有分号。苏州也有两家,但所开具的庄会票面额都不大。其他大小钱庄,营业地区以南京浙江为限。(苏州属南京)



宝泉局的官会票,虽说可以通行天下,但只限于小面额的会票,千两以上的极为罕见。主要的大额会票,通常都属于官府之间的往来,数量也不多。



假使从杭州带一千两银子上京师,而且一到京师便需立即使用,那就损失大了,甚至根本所无法使用。



杭州的银锭形式,十两庄是两头稍大的纺锤式银块,与京师的猪腰式不同,京师人不使用杭州式的块,杭州人也不收湖广的砖形银锭。所以说,各地所铸的银锭型式都不同,按各地使用的习惯铸制,只在本地行使,任何银锭都不是天下通行的。外地银锭流入,一律行使改铸。在杭州怀银北上京师,市面是无法行使的。



一大堆各式银票都是庄会票,一出江南有如废物。



一位夫子取过算盘,劈哩啪啦快速地逐张统计,片刻便有了结果。



“三十二万六千五百两。”夫子面无表情报出结果。



荀东主的脸沉下来了,像是苦瓜脸。



“万大人,小店京师的分号,把全部家当当货物全折现,也值不了十万两银子。”荀东主叫起苦来:“敝号这里出票,京师敝分号如何能兑现?”



“你听着。”生死一笔胸有成竹,神情严厉:“我用织造钦差与东厂缇骑旗号一份,插在你的十艘货船上,由专使座舟领航,勒令各地税关及地方官吏派员护送,沿途毫无阻滞。十艘船的货物,到京师恰好赶上办年货季节,应该可以卖得三十万两以上,这得要你计划得宜,运些值钱的货物,我认为在税金上,你就可以净省十万两银子。”



“这……”荀东主的脸色开朗得好快,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只是期限太过急迫……”



“放勤快些呀!有钱可使鬼推磨,我会交代织造署的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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