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镜花水月讨公道,借口是现成的。
他又想起另一种借口:索回拍卖朱雀功曹可能获得的款。
拍卖能获多少?他可以任意定一个天价。
漫天要价,妙极了。
乾坤一剑就是他利用作为传话的人,所以他无意将人打死在这里。
“我要搜光你身上的金银财宝,东厂走狗每一个人身上的财物都是我的。”他凶狠地将乾坤一剑压住,金鸡倒翦翅制得死死地,双脚锁牢双臂,坐在背上空出双手搜财物:“作为抵销拍卖朱雀功曹的价款,直至我满意为止,一天凑不足数,你们一天休想安逸。”
“你……你要……要多……多少?”乾坤一剑的嘴巴,被压在断芦上,说话含含糊糊,似乎喉部透了风,事实上满嘴流血被打得肚子已经漏了气。
“二十倍底价好了,我是一个不贪心的人。”
“混蛋!你……”
二十倍,两万银子。
东厂的恶贼,以缇骑专使名义出京捉钦犯,沿途勒索官府敲诈大户,积金二三十万,他要求两万不算多,该是合理的价格。
问题是东厂的人只向别人勒索,不会接受任何数目的反勒索。
两万银子可是大数目,在苏州五六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亩肥田,在中等人家已是天文数字,换成现银就是一千两百五十斤。
姬玄华抓住对方的发结,连续向地面撞。
“你还敢嘴硬?老混蛋,回去告诉专使,那个什么孙贴刑官,和你的主子生死一笔,抵偿银加倍,四万两,少一分也不行。”
“你……”
“你身上只带了十余两碎银。”他将四块小碎银抛了两抛,然后纳入腰袋里:“你们还欠我三万九千九百八十八两银子,下次别忘了在身上多带些,你滚吧!回去给我据实呈报,有所隐瞒,下次我剥你的皮。老人的皮是很容易剥的,滚!”
一声哀叫,乾坤一剑被飞摔出两丈外,老半天才撑起上身,已看不见姬玄华的身影了。
第十八章 苏州三毒
乾坤一剑回城之后,所引起的骚动是可想而知的。织造署内外,群情汹汹,高手名宿们暴跳如雷,也心中怕怕,警卫加强了一倍。
织造署与巡抚署的两家走狗,在城内城外皆神气得很,公然招摇耀武扬威,像有毒蛇猛兽满街横行。这些人,市民真的畏如蛇蝎,碰上了宁可回避,目标相当明显,苏州的治安,也因为有这些人招摇,而表面上比往昔要好些。犯罪率半年来更是下降了许多。
但真正鱼肉街坊的豪霸们,依然拥有强大的控制实力,势力反而比往昔膨胀多多,这当然是与两家走狗勾结的结果。
黑道大行业的娼、赌、走私,比往昔更猖獗多多。这些行业的背后撑腰人,十之八是两家的走狗,这些走狗收钱的手,伸得非常勤快。
百花洲码头尾端,那一带所泊的华丽游湖船,其实被大户包了游太湖的日子并不多,绝大多数时间是泊在码头营业。那些红牌粉头,也经常被召至城内外挥金如土的地方陪客,甚至伴宿。
船上的娼国名花,大半隶籍教坊。而那些不在籍册的粉头,十之九是被明暗贩卖而来的可怜虫,这些可怜女人,才是包娼的豪霸主要的财源。这些豪霸如果不与公门人勾结上下其手,是站不住脚的,一旦事发,逼良为娼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
这一带的豪霸主持人,是恶名昭彰的苏州三毒:双头蛟魏孝、双尾蝎武飞扬、两头蛇洪日飞。
没有两头,就有两尾,头尾都可加倍伤人,就是苏州的豪霸苏州三毒的面目。
这三个毒物,早在七八年前,就加入织造署的走狗群,毒上加毒,而且从黑暗中走出来公开的毒,如虎添翼。府与县的巡检捕快,几乎不敢涉足这一带游船区,画船上昼夜笙歌不绝。
白昼的嫖客毕竟不多,热闹时间通常要等华灯初上,满河灯火辉煌,彻夜笙歌。
申牌初,所有的花船皆开始活动了,王八龟奴准备迎客的活计,一些主事人也纷纷上船张罗。
织造署内虽然显得紧张,但真正紧张的人,是宾馆内的专使东厂老爷们,织造署的走狗,只有一些重要的人跟着紧张,其他的人依然逍遥自在。
苏州三毒不是重要人员,他们投靠织造署的目的,是取得特权大赚皮肉钱,无意取得较高的地位,地位高反而无法分身赚大钱。
双头蛟魏孝与早年的湖匪闹湖蛟胡大蛟,有深厚的交情。闹湖蛟改邪归正,做了巡抚署的走狗,两人的交情更浓厚了。同是走狗隶属不同,狼狈为奸名正言顺。
双头蛟同时在打手的拥簇下,登上了名气满苏杭的珠玉画舫。这是双头蛟最赚钱、最高级的花船之一。所有的粉头皆以珠玉命名,堪称个个珠圆玉润,是苏杭大户豪客们游乐宴客的胜地,普通嫖客根本不配登舫的所在,闲杂人等休想上船,船上与码头,昼夜有打手把风看守,防止有不知死活的人撒野。
双头蛟颇有名气的四名打手,走动时寸步不离,跟在双头蛟身后,把守住双头蚊专用的舱房外,连船上的龟奴鸨妇也不许擅自接近。
船上人皆在清理各处,以便掌灯时分接待大户豪客登舟寻欢取乐,大家都在忙碌,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也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船上办事的男女甚多。
一个打杂的年轻人,挟了净舱的拖把用品,沿中间的走道向后舱走。匆匆经过专用舱前面,泰然从四名打手让出的通路穿越。
四打手以为是船上的杂工,懒得理会。
这瞬间,打击陡然光临,势若迅雷疾风,拖把连挥,首先便击中两打手的耳门,一击就昏,就倒,恍若摧枯拉朽风扫残云。
扫把的竹杆揍人最俐落,顺势敲中第三名打手的后脑,丢掉拖把反手就是一掌,拍在第四名打手的印堂上,这部份也是一击即昏的要害。
眨眼间四名打手全倒了。
中舱走道本来就很少有人行走,忙碌的人皆从船侧的两舷走道往来。
将四打手的身躯,快速地丢入邻房,闭上门便不留任何痕迹,走道前后也不见人踪;前舱传来隐隐莺声燕语,传来阵阵脂粉的浓烈香味。
他手中,有扭断拖布的扫把竹竿,长有四尺,双手使用十分灵活,单手使用劲道正好全力发挥。
推开房门,顺手将门关上,上闩。
房中的矮案前,双头蛟坐在锦蒲团上,案上摆了不少往来帐册,大概正在计算秋季到底赚了多少钱,各人能分得多少从皮肉上赚来的利润。
难怪四打手皆留在门外,钱财的事不入六目。
听到门声,双头蛟同时大怒,转首怒目而视,怒火将狂野爆发。
“混帐东西……”双头蛟怒骂,看到入室的人所穿的粗服杂工装,以为是自己的人斗担擅入,因此骂的话启然恶毒刺耳。
年轻人一抹上唇,两撇乱胡子不见了,虎目一翻,冷电焕发,抢两步便到了案旁。
“你这贼王八才混帐,你赚的就是他娘的混帐钱。”年轻人是姬玄华,化装易容术是第一流的,单手握着竹竿,在左掌轻轻拍打,声如洪钟:“你该认识太爷我姬玄华,我要把你骂的每一个字打回肚子里去。”
闹湖蛟是力大无穷,功臻化境的凶悍湖匪,怎受得了?一蹦而起。
糟了,竹竿临头。
噗噗噗三记重击,竹竿居然不曾折断,而号称头如铁爪如钢的闹湖蛟,却头破血流狂叫着滚倒,手脚疯狂地挣扎,爬不起来了。
双头蛟呆了一呆,眨眼间打斗已经结束了,手刚搭上分水钩,还来不及站起,竹竿尖已光临鼻尖前,可怕的潜劲源源不绝迸发,劲气迫五官肌肤欲裂,双目难睁,看不见的压力将头向后迫。
“我……我认……认栽……”双头蛟快要崩溃了,竹竿只要向前一顶,鼻尖不但碎烂,按劲道估计,而且很可能贯入头颅有死无生:“我……我吞……回我的话……请……请放……我一马……”
“你知道太爷为何找你?”
“姬……姬兄,我……我可没……没招惹你。”双头蛟痛苦地说:“是……东厂的老爷们欠……欠你的钱,我……我只在织造署有……有一份小……小小差事,与……与他们无……无关。”
“太爷并没要你背债。”
“我……我愿意给……给你一笔钱……”
“我不要你这种出卖女人皮肉的肮脏钱,每一文都代表一分耻辱。”
“那……你要……”
“鱼藏社的人躲在何处?”
“老天!这些精明杀手比鬼还要精,像虫蚁一样躲得稳稳地,连至尊刀拥有上千痞棍狐鼠,也找不出他们的窝藏处,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么,东厂老爷们暗中活动的一批人,你应该知道吧,不说我决不饶你,像整治乾坤一剑一样,把你全身骨头打松、弄散。”
“我……我我……”
“你的骨头已作好松散的准备了。”
“我说,我说……”双头蛟魂飞天外,这把骨头那比得上乾坤一剑硬朗?不一打就断才怪:“他们藏……藏在普……普惠忠贤生祠……”
“是些什么人?”
“我……我发誓,我不知道。”双头蛟又打冷战了:“那些人神……神秘得很,悄悄地神出鬼没,只派有两个面目阴沉,傲慢冷厉的人与本署的人打交道,不理会任何人,恐怕连咱们的总监唯我居士,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你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么,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姬玄华的话充满凶兆。
“饶……我……”双头蛟终于崩溃了,浑身发抖哀叫,嗓音全变了。
“好,暂且饶你……”
“姬爷天……恩……”
“你得替我把话传给唯我居士。”
奇“我……我一定……一字不易传……传到。”
书“告诉他,他拆散了我和镜花妖的露水姻缘,又出卖了镜花水月两妖女。”
“我……我一定照说。”
“你知道两妖女的下落吗?”
“老天爷可做见证,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们已被东厂的老爷们,以反叛的罪名处决了。”
“好,算你不知道。告诉唯我居士,要他管束你们这些人,不要过问太爷与东厂恶贼的过节,谁胆敢帮助他们生死自行负责,休怪太爷心狠手辣。”
“本署的人都……都怕你……”
“闲话少说。限你立即进署,把我的话传到,以免枉死你们这些局外人,太爷杀起人来是从不手软的。”姬玄华凶狠地说:“不想死的人,离开太爷远一点以策安全。”
“我……我立即进……进署。”
“我会暗中跟在你后面,你可以准备动身了。”姬玄华把竹竿丢下,大踏步向舱门走。
以背向敌,双头蛟却完全失去拔钩扑上的勇气。
第十九章 龙潭虎穴
谯楼起更,初更华灯初上。
夜行人活动,通常在三更左右。
宾馆的警卫,初更天毫无戒心。外围有织造署的走狗负责警戒,宾馆位于署中心,即使有人入侵,也难无声无息透过织造署的警卫网,所以宾馆的安全不用担心。
上次侠义道群雄夜袭,根本无法超越外围警戒网。
当然,他们的目的,并非歼除宾馆的人,只是骚扰性与示威性的袭击,没造成重大伤害。
姬玄华只有一个人,生死一笔有恃无恐,蚁多咬死象,姬玄华天胆也不敢前来讨野火送死。
侠义道群雄更不足虑,那些人都是没胆的英雄,毫无攻击的实力,癣疥之疾何足道哉?
因此,警卫没有戒心是正常的现象。
织造署与一般官府衙门不同,官府衙门天没黑就冷冷清清,除了三班六房的捕房之外,不再有人走动。织造署不同,有些工厂要赶夜工,负责人不时往署中进出,生产单位与官府是完全不同的。
负责门禁的,是三十余名丁役,白天有两个人管制出入,夜间是四个,盘查亦不森严,有通行腰牌的人就可出入自如。所豢养的走狗,不是用来对内的,不负责门禁,有事才出面强压处理。多数走狗不住在署内,在城内各有居处住宿,除了值夜的人以外,其他的走狗公务一毕就打道回府了。
愈往内部深入,警卫愈松懈,各厅各司的人各有警卫,怎知其他厅、局、司的人事?所以只要平安混入大门,以后就没有人过问了。
姬玄华与费文裕根本不走署门,从署侧飞檐走壁潜入,飘落在有数十栋楼房的公廨深处,神不知鬼不觉深入中枢。
在偏僻处换穿了夜行衣,他们成了强梁。姬玄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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