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姬玄华爱理不理。
“她们不论武功或用毒,都比镜花水月高明,所以……所以你杀了她们?”
“废话!你有完没有?”姬玄华大为不耐:“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只知道我一来,就有四个东厂的可怕高手群起而攻,一鞭一戟一锤一雁翎刀……”
“东厂专使的四虎卫,也叫四天将风火雷电。”
“谁管他们是老几?我赶走了他们,厅内的几个混蛋也见机从后面逃掉了,我所看到的光景,就是这样。韩杨两位姑娘重伤昏厥,我救了她们。”
“老天!东厂的人真在这里……”
“后面内室有十六具尸体,死了约两个时辰以上了。”姬玄华挺身站起指指厅后:“你们可以去看看,很可能是这家浩园的主人。”
“哎呀……”
“你们这些浪得虚名的人真能干,在镇上追踪东厂一些二流货色,玩躲迷藏游戏,也找我这种不相干的人逗逗乐出出气,让东厂的超等重要凶徒,在这里杀人迫供。哼!你们来苏州干什么?闲得无聊吗?”
鸿老五男女脸色大变,惶然向内堂急抢。
镜花妖的身躯,扭动抽搐了几下,发出两声呻吟,无神的双目徐张。
“不要移动,素英。”姬玄华轻抚镜花妖的脸庞,关切地低语:“你和水月杨姑娘都受了重伤,但伤势已控制住了,我会带你们离开,找地方调养。我想,一定是我连累了你们,真不该把朱雀功曹交给你们的,我非常抱歉,我没料到……”
“不怪……你,玄华……”镜花妖吃力他说:“偏偏来了活阎婆三个人,想抢夺朱雀功曹。结果,碰上生死一笔带了大批爪牙赶到。结果,我们都注定了要被灭口,我……我好恨……”
鸿老五男女重出大厅,一个个铁青着脸悲愤填膺。
“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姬玄华掩住她的嘴,阻止她多说话免伤元气:“你不能回织造署了。”
“我……”
“先不要说,我带你们去找地方调治。”姬玄华大踏步出厅去牵小驴。
水月妖也醒了,不住发出呻吟声。
高黛本来十分讨厌两妖女的,走近镜花妖蹲在一旁摇摇头苦笑。
“韩大姐,是谁伤了你的?”高黛低声问。
她能毫无芥蒂地称镜花妖韩大姐,显然在心理上已有所改变,也许,是冲姬玄华份上而改变的。
镜花妖知道她是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这位五岳狂客的爱女嫉恶如仇,今天居然对一个妖女客气确是异数,因此大感意外。
“我不要你可怜我。”镜花妖喃喃地说。
“请别误会,韩大姐。”高黛诚恳地说:“七妖八怪五夜叉,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可怜,我知道。”
“袖底乾坤侯晓风,那老鬼的拂云袖好可怕。”镜花妖叹了一口气:“我和杨姐经不起他一击。”
“活阎婆那些人呢?”
“同时动手的人有生死一笔,神拳铁掌丁如山,火凤三姑,好恶毒的畜生,出其不意同时下毒手。”
“生死一笔真来了?”
“一点不错,而且有很多人。专使的四虎卫也来了,这是前听未有的事,这些人通常不会离开宾馆的,这里的事一定十分重要。”
“他们杀光了浩园的人。”
“我不知道,我奉命带了银票,找姬兄劝他释放朱雀功曹……”
镜花妖将经过概略他说出,说话甚感吃力。
“姬兄一定是不放心,暗中跟来了。”镜花妖最后说:“算起来,我也算是他们自己人,仅为了推卸朱雀功曹成为白痴的小事,便杀自己人灭口,以争取鱼藏社的合作,委实令人寒心。”
“韩姑娘,你是说,姬老弟一个人,就把东厂一大群高手中的高手赶跑了?”鸿老忍不住提出疑问:“会不会姬老弟另有帮手?”
“姬兄一向是独来独往,毫无疑问他把这群恶毒的人赶跑了。”镜花妖说得斩钉截铁:“织造署与巡抚署的人,心中有数知道他不好惹,所以都不愿和他打交道,总领飞天豹子宁可花钱消灾。你们……”
“我们怎么啦?”
“生死一笔虽然没把你们一群侠义英雄,看成严重的威胁,但仍然把杀掉你们当重要的事处理,你们最好小心些,他已经派有不少人在布网等候你们。”
“不要引她多说话。”牵了小驴到了厅外的姬玄华怒叫:“你们的事自己处理,少来烦人,哼!”
“姬兄,你不能用小驴带两个人。”高黛说:“我们帮你带她们走,而且可以找到隐秘的地方安顿,让她们安心养伤,小驴会加重她们的伤势,而且也驮不动两个人。”
“我的事不需任何人干预……”
“不,我们一定要帮你。”高黛语气坚决,不理会他的怒意:“你如果拒绝,就是没把她们的健康放在心上。”
他默然,这问题本来就令他深感烦恼,他背一个没有问题,但驮在驴上的一个可就难保安全了,即使能坐得稳驴背,走动就难保安全啦!
不管他是否答应,母女俩立即动手分别将两妖女抱起。
他恨恨地一掌赶走小驴,把长剑丢掉。
第十七章 痴情少女
孤零零的农舍,位于胥河东岸不远处,距府城远在十五里外,相当隐秘的小径很少有人走动,往来府城需乘坐代步小舟。
这里是侠义群雄藏身处之一,他们经常更换藏身处。
这里只安顿了六个人,五岳狂客一家,与侠义道耆宿霸剑张鸿儒、散花仙子施玉梅、神手陶荣。
散花仙子是二十年前江湖五侠女之一,嫁夫凤阳一代剑豪摩云剑客曹永祥,十年前,摩云剑客身死山东东平府,是被好朋友神爪绝刀陈潜设计谋杀的。十年来,散花仙于天涯寻仇,四海为家穷觅仇踪,迄今仍然毫无结果。
神手陶荣是江湖铁臂功名家之一,二十年前曾任开封镇远镖局的名镖师,算是白道英雄人物,誉满江湖。
白道与侠义道是不同的,但界限模糊很难明确划分。
姬玄华是江洋大盗,不论白道或侠义道,都与他冰炭不同炉,先天上就是死对头。
他不与这些人打交道,只与农舍的主人套交情,暂时将两妖女安顿,请主人替他采办药物。
他只有救急的药物,治疗的药物必须购办。
不需要找伤科郎中,他就是最好的伤科郎中。
送走了农舍主人赴府城买药的小舟,他坐在河堤上的大柳树下沉思。
他得去和费文裕会合,晚上的约会相当重要。
他觉得很烦,两妖女出了意外,可把他绊住了,要办的事多着呢!可是,又不能丢下两妖女不管,何况他衷心喜欢镜花妖,虽则与真正的情爱无关。
脚步轻盈,有人接近他身侧。
“你是真心对待她。”在他身畔坐下的高黛语音柔柔地说:“但你有心事放不开,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心中烦恼,有个人陪着谈心不是坏事。
其实,他对高黛鲁莽刁蛮,野性十足的个性并无恶感,唯一的心理障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甚至有点欣赏高黛的泼辣韵味,不然哪会花工夫再三替姑娘解厄?
高家与东厂的恶贼作对,也是他暗暗佩服的理由之一,虽则他以往与东厂的恶贼没有恩怨可言,东厂残害天下臣民与他无关。
但最近,他与东厂恶贼有了利害冲突,事实已经证明东厂有超绝的高手,潜藏在魏奸的生祠内,担任保护生祠的重责,等于直接威胁他抢劫生祠的大计。
现在,五通神直接向他挑战,表示东厂恶贼已经和他有严重的正面冲突,进一步残害他喜欢的女人。
情势已发展至你死我活的关头,他与高家等于是站在同仇敌忾的一线上,他对高黛的些少排斥感,正在一点一滴地消失。
“我当然真心对待她,迄今为止,我一直不曾利用她刺探于我有利的事,我与她同是笑傲江湖的叛逆性男女。”他抓起一块小石投落河中,以发泄心中的烦恼:“小女孩,不要用你的笨脑袋,来看我和她的事,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些做世玩命者的看法和想法。”
“我也是行道江湖……”
“你算了吧!”他打断对方话:“豺狼当道,野兽横行,你们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镜花水月是妖邪,她们就活得比你们愉快。”
“我……”
“你,你又怎样?”他冷笑:“再过几年,你就会知道你是谁了。”
“再过几年,我仍然是江湖侠女。”高黛提高嗓音,表示抗议。
“是吗?”
“那是当然。”高黛傲然回答,语气肯定自信。
“我怀疑。”
“你怀疑我会变成邪魔外道?”
“当然也有可能。”
“我抗议你对我的侮辱。”高黛冒火了,几乎要跳起来。
“侮辱?好笑。”他却轻松而笑:“我没指称你会变成邪魔外道,而是你说的。”
“那你说可能……”
“可能,那是指你所说的改变,你如果不信,在目下的三家走狗中去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活见证,这些人以往都是白道或侠义道的英雄好汉。那位曾经几乎活捉你母女的乾坤一剑解彪解五爷,就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活见证,他就是往昔了不起的侠义道高手名宿。其实,我所想说的改变,另有所指。”
高黛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明亮的大眼直楞楞地瞪着他。
他一怔,随即明白自己失言了。
“我什么都没说。”他掩饰地说,回避对方的目光,转目远眺河上往来的船只,挣脱臂上的小手。
这是通太湖的主河道,往来的各式船只甚多。往来运河的船只如不在府城有停留的必要,半途即折入运河,不经胥门而经枫桥镇。
“难怪我觉得眼熟,”高黛喃喃地说。
“沧海桑田,天下决无永恒不变的事物。”姬玄华顾左右而言他:“河会变,连大石头也会变,变小,或者破碎,甚至变成沙尘。”
“那是你,是吗?”高黛抠住主题不放。
“你要知道我所说的另有所指吗?”他答非所问,有意回避主题。
“我在听。”
“小女孩,看看你自己。”
“看我自己?”
“你目下是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时光年华不会饶你。岁月不饶人,所以有无数的人想修长生。”
“这……”
“有一天,你会嫁一个英雄好汉,或者嫁一个平凡的男人,你将放下高举的侠义之剑,成为一个贤妻良母,或者泼妇悍妻。然后,养一大堆儿女,整天在喂奶换尿布中过日子。然后,镜中出现一个陌生的操劳妇人面孔。像你娘,她并非是每日都举着剑,跟在你老爹身后挥舞呐喊的疯婆子,江湖朋友早就淡忘当年的穿云玉燕了。”他愈说愈大声:“要不,就像你老娘的早年好友散花仙子施玉梅,她嫁了一个英雄好汉。结果,英雄好汉被人杀死了。英雄好汉一定会死的,而且死得比任何人都快。结果,她携剑走天涯,什么都丢下不管,发誓要替乃夫报仇,十年岁月等闲过,成为江湖流浪女。这种例子,在江湖道上用扫帚扫,随便一扫就是一大堆。小女孩,我无意吓唬你,这就是现实人生,即使我想吓唬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高黛死死地瞪着他,似乎把他看成怪物。
“或者,像镜花水月。”高黛的语音似乎来自云天深处。
“镜花水月所走的路,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她们甘心情愿选择的,她们认为并没白活这就够了。”
“你呢?”
“我?我也是甘心情愿选择的。”他突然显得意气飞扬:“毕竟每个人都必须选择,没白活,这就够了。不亏良心不丧心病狂,我做的事不容他人置喙,你说我霸道也好,说我狂妄也罢,我不介意。”
“所以你和她们在一起……”
“小女孩,不要管你不懂的事。”他不耐地挥手:“不论男女,只要意气相投,你如果喜欢某一个人,是不会计较不相关的人际杂务琐事的。和镜花水月在一起,我觉得无拘无束,嘻嘻哈哈洒脱形骸,乐在其中心中没有负担,夫复何求?一旦心中有了负担歉疚,活得就苦了。像这一次……”
“有了负担,就有了歉疚?”
“是的,我不该把灾祸丢给她们。”他苦笑,挫了挫钢牙:“天杀的!怎知道东厂的杂种做得这么绝?连一点点小事也互相残杀自己人,去他娘的!”
“报应哪!”高黛掩住樱口妖笑。
“你说什么?”他不悦地沉声问。
“你说的,这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