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貌美心高气傲,身怀绝学自命不凡的人,很少有自认错误的勇气,死不服输情绪变化很大,高黛就是这种人。
她把姬玄华恨得牙痒痒地,当然不承认姬玄华的武功修为比她高明。
在城内活动不能带剑,她深信有剑在手,姬玄华绝对禁不起她一击。徒手相搏她当然占不了上风,她是大闺女出招避招先天上就吃亏,而且姬玄华摆出花花公子大坏蛋形象,出言粗俗轻薄,动手尽往禁区探,把她激怒得羞急难当而致心浮气躁,怎占得了上风?
有剑在手,情势就迥然不同了。
“我饶不了你!”她心中大叫。
可是,语气似乎不怎么坚决。
平心而论,姬玄华的英俊骠悍形象,确也让她产生好感。可是,花花公子随时勾引女人的坏德行,可就让她气恼不屑,难怪她有一看见姬玄华,便有揍姬玄华一顿的冲动。
其实,如果她真的看姬玄华不顺眼,大可不闻不问不加理睬,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姬玄华并没招惹她,她凭什么看姬玄华不顺眼?天下间花花公子多得很呢!
想起姬玄华那句话,她就气得直咬银牙。
“你希望我调戏你!”这句话像话吗?实在可恶。
“这天杀的就是欠揍,太过份了。”她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
无端感到有点燥热,而且突然觉得心跳也加快了些。
越过一条小拱桥,她沿小河西岸的小巷向北走,要前往会合处交换消息。她这身打扮,走在河岸的小巷子,不会引起眼线的注意,化装易容术颇为高明,所以她敢在城内随意走动打听消息。
小街小巷行人稀少,小河上却有不少代步船往来,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略了身后的变化。
就算她留意身后,也应付不了突发的情势,从河岸大树后闪出的人,无声无息像一个幽灵,听觉也派不上用场,到了她身后,她竟然毫无所觉。
一只大手搭上了她的右肩,扣得牢牢地,中指抵住了肩井穴,只要劲道一发,便可制住她的穴道,右半身便会失去活动能力。
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先控制要害者胜,决无侥幸可言。她的要害已被控制,反抗必定受到进一步的打击和伤害。
“到堤上的树下谈谈,请。”身后控制她的人说话了,听口音便知道是她痛恨的姬玄华。
她不得不听命,向树下举步。
“背后偷袭,是最可耻的勾当。”她咬牙恨声说,强忍拼命反击的冲动。
“当街从背后偷袭掳人,也是可耻的勾当。”
“你……”她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们已掳走了镜花妖韩姑娘。”
“我们不会为难她,只要她合作。”
“不合作就难说了,是吗?”姬玄华把她往树旁一推,让她恢复自由:“你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李太监的走狗,曾经攻击我们的人,我们有权回报,镜花妖就是李太监的走狗。”她转身面对着一脸邪笑的姬玄华,像一头将发威的母老虎:“你如果让妖女引介你做织造署的走狗,同样会与我们势不两立。”
“废话!”姬玄华笑得更邪了,一点也不介意她发威:“我是汉中的富豪,挟万金遨游天下,做走狗一月的役金仅百余两,昧着良心敲诈勒索,也得不到多少外快。小女孩,你要我去做走狗吗?”
“有妖女引诱,你就会去,哼!”
“荒谬绝伦。”
“是吗?你……”
“咱们不谈这种事,你一个大闺女谈了会脸红,小女孩,你们的行事,让我这旁观者大感迷惑。”
“你是指什么事?”
“你们与东厂鹰犬的事。”
“我们在替扬州的朋友讨公道,生死一笔那天杀的坑害了家父的朋友。”
“是吗?似乎理由充分。可是,你们毫无积极相图的举动,不断制造纷扰,能会有什么结果?我以为你们那天晚上,势将全力相图杀入织造署宾馆,却大失所望,你们虚张声势一沾即走,我估计错误几乎误了大事。告诉我,你们到底所为何来?”
“咦!你说几乎误了你的大事?”她不回答姬玄华的问题,反而挑姬玄华的语病。
她虽然自负冲动,但心思倒还慎密,发觉疑点便提出质问,思路敏捷直指问题核心。
姬玄华那天估计错误,以为侠义英雄袭击织造署宾馆,必定发生惨烈的恶斗,双方将全力以赴,走狗们将齐集宾馆,无暇他顾,所以他误认时机己至。迫不及待前往普惠忠贤祠踩探虚实。
结果,几乎送掉性命。
“不要管我的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姬玄华当然不能说,一语带过回到正题。
“我为何要告诉你?哼!”高黛拒绝回答。
“如果我逼你呢?”
“你试试看。”高黛要冒火了。
“你还真有几分暴虎冯河的气概,冒火的小女孩丑死了。”姬玄华笑了,不是邪笑:“何况你本来就化装成丑男人,更丑。”
“镜花水月才美,哼!”
“好了好了,把镜花妖还给我。”
“休想。”
“有交换条件。”
“你有什么交换条件?好笑。”高黛嗤之以鼻,不相信他有交换条件。
“就是你逼问杨姑娘的消息。”
“少来,你只是一个局外人,水月妖也不知道,你刚到苏州没几天……唔!是不是镜花妖已透露给你了?”
“人已经被你们掳走,她如果知道,我哪有交换的价码?她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
“交不交换?”
“老天爷!那还用说吗、多笨的问题。”高黛笑了,对姬玄毕的恶感逐渐消失:“换了。”
“你们之中,有一个姓秦的老英雄,明里是有声望的侠义英雄,暗地里却是某些黑道朋友的撑腰人。”他将那大在河堤,无意中偷听到两走狗所透露的秘密说出:“他得了生死一笔一千两银子而出卖朋友,银子是苏州知府寇慎从府库调出的。生死一笔知道秦老英雄的侄儿一家老小下落,用他侄儿全家性命来胁迫,加上一千两银子,他只好走上这条路罗,应该值得原谅。”
“飞熊秦刚?不可能的,你……你说谎。”高黛拒绝相信:“他是家父的知交,不可能的。”
“是吗?”
“真正的知交好朋友……”
“笨女孩,朋友才可以出卖呀!尤其是好朋友,才能卖得好价钱。”
“你……”
“朋友才可以卖,敌人能卖吗?”
“我不信。”高黛固执地说。
“回去要你爹去查,查你母女在锦绣桥遇险,几乎被疯虎毕雄、乾坤一剑、魔道三煞星活捉的事,到底是哪些人假传口信,让你母女俩前往会合的?口信的变更可能转折经过几个人传出,逐一追查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咦!你……你怎知道这件事?”高黛大吃一惊。
“别多问,笨。”
“你……你像是曾经目击……”
“喂,你还不信?好,你回去查,如果是真,你们必须立刻释放韩姑娘。”
“且慢!”
“别烦人,走狗快要来了。”他快步离去:“记住,立刻放人,不然,我会找你的,再见。”
“等一等……”
他健步如飞,匆匆走了。
第十一章 相逢恨晚
垂杨西村黑沉沉,星目无光。
鱼藏社的人已经迁走了,村中恢复宁静。
黑衣人接近那家农舍,飞越院墙撬窗进入后堂。
后堂幽暗,神龛上的长明灯,发出朦胧的幽光,静悄悄空荡无人。
屋内屋外一片凌乱,是一栋空屋,只有那盏微弱的长明灯,表示这座农舍仍然有人照料,照料这家人奉把的神明,和家族的灵牌。
他心潮汹涌,退出到了另一家农舍。
内房黑暗,他擦亮了火摺子,手急眼快,点了已经沉睡的中年村妇睡穴,熄了火摺子,一把揪起熟睡的中年村夫,村夫应手而醒。
“哎呀……”黑暗中,传出村夫的惊叫。
“不许声张,我,勘察人间善恶的夜游神。”他用怪怪的嗓音装神弄鬼。
“神灵庇……佑……”
“隔邻那家农舍的七位老少呢?”
“死……死了……”村夫打一冷战,语不成声。
“为何死了?”
如果是神明,怎会不知死因?
“被……被占住这里好……好些日子的那……那群人,先拷打再……再杀死的。”
“尸体呢?”
“他……他们晚上带……带走的,村人都……都不知道带……带往何处掩……掩埋了。”
“好好睡。”他点了村夫的睡穴,出房而去。
他坐在河堤上,远眺河对岸虎丘普惠忠贤生祠明亮的灯光,下颚枕在膝盖上,双手抱脚默默远眺。
望祠兴叹,他搬不动里面的金珠。
他几乎丧命在这里,已经有七条人命,间接断送在他手中,男女老少杀光屠绝。
杀手刺客果然名不虚传,屠门灭户人性已泯。
他看过许多死尸,也曾杀过人。奸臣当道,天下汹汹,刀兵四起,四海骚然,流民遍天下,弱者转于沟渠,他对死亡已经麻木。
面对高手如云的金城汤池,他平空生出无力感。
他想起旋风万雄,江湖四怪杰之一,是他在苏州唯一的朋友,一个出色的高手名家。
但他不能利用朋友,不能破坏旋风的怪杰形象,君子爱人以德,他怎能拉朋友下水做强盗?
他憎恨出卖朋友的无义匹夫,也厌恶拉朋友下水的卑鄙小人。
三更天,他离开山塘河返店。
他要知道,鱼藏社的人躲到何处去了。
消息已经证实,杀手刺客并没迁入织造署宾馆。
垂杨西村村民七男女老少不能白死,他有权替他们索回命债。
劫掠生祠的事,他暂且抛开,近期内戒备必定更为森严,必须等候时机,或者制造时机。
独木不成林,他留意物色志同道合的人。
他心中不住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鱼藏社!鱼藏社。
脑海里,不时闪现一个鲜明的形影,一张出奇美丽,也出奇地冷酷的面庞:那位审讯他的女人面孔。
他知道,那女人是盘据在垂杨村,那群鱼藏社杀手的主事人,该社地位相当高的指挥者。
他有许多打听消息的手段,软硬兼施威迫利诱面面俱到。苏州城的狐社鼠多得很,不怕找不到门路。过境的江湖英雄好汉,更是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有些人的消息十分灵通,甚至比本地的蛇鼠知道得更多。
鱼藏社!他一定要找到这些凶手。
镜花水月两妖女,大概被吓坏了,获得释放的镜花妖,也不敢到客店找他温存,爱情可以令人昏了头不顾一切,但真要影响到生命安全,可就得三思而行了,至少保得了命才有爱情。
他迁出了吴中老店,出现在西郊的名胜区。
苏州的风景精华区,其实在西郊迤南一带,天平山、灵岩山、吴山、吴宫……在那一带寄宿在村舍里,食宿都不会有问题,活动更方便,更少引人注意。
他是来苏州游览的,住在风景区理所当然。
快船驶出胥门,八桨划动船行似箭。舱门舱窗闭得紧紧的,舱面也不见有人走动。全船除了八舟子与掌舵的,不见其他的人露面,相当神秘。
只要是从城内驶出的船,就不可能完全保持神秘。
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都知道这是织造署的八桨快船,至于船的去向,就必须请教有内线消息的权威人士了,哪个老爷的爱妾偷腥,与情人在被底所说的腥话,都可以打听得一清二楚,总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船上的乘客,有大半不是织造署的人。
胥河是进运河或者进太湖的水道,河上往来的船只甚多,但八桨快船却不多见,极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一艘单桅的轻舟,扬帆而驶速度甚快,远远地跟在后面,速度并不下于八桨快船。
穿越运河,两船皆消失在南行的水道中。
八桨快船紧闭的舱门舱窗,终于拉开了,河道愈来愈宽阔,往来船只的距离也逐渐拉远、拉开,舱内的动静,不怕被邻船看到了。
舱内有七八名男女,有人出舱走动。舱内的壁角,北斗星君程义气色衰败,头青脸肿手脚活动困难,一看便知曾经先后受到可怕的折磨,他居然撑下来了。
折磨他的人不想要他死,他当然能支撑下来啦!
盘膝坐在一旁的人,是百毒天尊桑大德。鱼藏社各设内外三坛,分称天地人,百毒天尊是外三坛的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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