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她的心越来越沉。
“少夫人不会过了一晚洞房花烛夜,就连身处何地都忘了吧!”红衣女子抬起脸来,颇有几分姿色,眼底的轻蔑隐约可见。
旁边的黄衣女子马上拉住她的袖口,再向俞悦福了福身道,“少夫人,这是隐越山庄。您忘了您昨天已经嫁进来了?”
她没回答,“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姗姗,她叫韵儿。”
“这是哪里?”她认命了。
韵儿一声冷哼,姗姗也是一愣,却也如实回答,“东越国。”
东越国?她所知的历史里并没有这个国家。
此时,小丫头们已经利落地将沐浴桶内的水加满了。
俞悦发现其中一瘦弱的丫头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很久,她也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
小丫头们做好自己的事后便纷纷退下,她亦是。
“你们也都下去吧!”她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可是,三少夫人……”姗姗觉得不妥。
“请三少夫人赶快洗毕梳妆,老夫人们还等着你去敬茶呢!”韵儿拉起她丢下一句话,甩头就走。
俞悦拉下披在身上的衣服跨进浴桶,温热的水熨烫着她的肌肤,微微缓解了全身的疲乏;可脑子里却是混乱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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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后,俞悦换上了粉色新绣裙,任由丫鬟帮她挽髻,插上几朵简单的珠花,一个娉婷的古典美人由此而生。
看着铜镜中朦胧的影子,她有些怔忪,手不自禁地抚上了胸口那火红的玉坠子。那不是她的东西。
是他帮她带上的吗?
昨天似梦还幻的零碎片段闪过她的脑海,俏脸蓦地染上了醉人的红霞。
那句似立誓又像保证的“等我。”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缭绕不去。
她一大早便没看再到过他。
他去了哪里?
她问韵儿和姗姗,两人皆诧异地回视她。
是啊,她本该是最知道他去向的人啊!她苦笑。
瞥开萦绕心头的种种困扰,在两个丫头引路下去吉院请安。
一路上的风景极其雅致,小桥流水淙淙,园林青葱,亭台楼阁错落其中。
蓦地,她看到不远荷花池边,一可爱至极的小男孩和一女婢玩耍着,那婢女似乎很无奈。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很顽皮吧,她笑着想,情不自禁地朝那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赫然发现这小孩手里拿着皮鞭一阵乱抽,而她也差点被波及。
那婢女就是好奇打量她的小丫鬟,此刻身上漫着刺目的猩红。
她怒,原来这小男孩不是小天使,而是个小恶魔。
小男孩见不得手,心有不甘,又使劲吃奶的力气抽来一鞭。
这次她没有那么庆幸,只听到呼的一声,手臂一灼热,痛了起来。而小男孩见状则大笑了起来,很是猖狂。
眼见举起的马鞭又要落下,她眼明手快地握住鞭尾,轻轻一拽,小男孩子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哇哇痛哭起来。
这时,一个着装鲜艳的少妇在四五的奴婢簇拥下袅娜而来,看到地上大哭的孩子,脸色瞬变。
仿佛是抱珍宝般抱起地上的孩子,柳眉拧得厉害,“我的心肝宝贝,乖,不哭不哭,娘娘给你呼呼。告诉娘谁欺负你了,娘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说着在他的小脸上一阵猛亲。
小孩子抽噎着,得到庇护的他眼睛直直地看向的俞悦,不可一世。
少妇美艳的脸变得极快,笑意中带了些讥讽,“哟,这应该是三少夫人吧?怎么还不去请安,反而在着欺负我的孩子!你看仔细了,我的孩子现在可是隐越山庄唯一的小少爷,不是你能欺负得了的!”她口气很是霸道。
俞悦不知道她是谁,想辩解,但收到姗姗示意她不要回嘴。初来乍到,这里的人情世故她都不知,能忍的也只能忍了。
美艳少妇见她不反抗,也觉无趣,抱着孩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大踏步地离开。
她走近那个蹲坐在地上伤痕累累的婢女,伸手想拉她一把,“你没事吧?”
小婢女摇摇头,看着她伸出的手,含泪的眸子闪动着。
“那起来吧,地上凉。”俞悦干脆俯下身子将其拉起,看着她身上的血迹,柳眉皱起。
“我,我没事,我要走了。”小丫鬟蓦地脸色发白,匆匆转身而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行。
待到吉院的大厅前,她倏地紧张了起来。
她该和这家的长辈将事情讲清楚的。
只是,调换了新娘子这么大的事情真的讲得清楚吗?
硬着头皮跨进大厅门槛,只感觉一阵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
堂上座无虚席,都在等着她的朝拜。
“婆婆。”她恭敬地行了个礼。
座上气势十足的老夫人点点头,“逸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人。”语气冷冷的,没什么感情,媳妇毕竟还是外人。
“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她不温不火的语气里终于添了一丝火气。
“奶奶,奶奶!”蓦地门外窜进一小男孩,热烙地钻进老夫人的怀中,乖巧得像个天使。
“我的宝贝孙子!”老夫人的火气顿然消弭于无形,可瞬间又是满脸的心疼,“我的心肝,是谁欺负你了,泪还没干呢!告诉奶奶,奶奶帮你出气。”
那美艳少妇有意无意地看向俞悦。
老夫人仿佛接收到什么讯息,也看向她,最后全场人都注视着她。
她不语,心中觉得可笑,看得出这老太太火气又升了。
这般宠溺孙子,怕是万般都是她的错了,越抹越黑,不说也罢。
“你这女人,连自己的丈夫一天都留不住,怎么配做君家的媳妇!”
“婆婆莫气!这也不能怪她,有些事情也不是她愿意的,您老也知道三叔外面的那些女人个个娇媚无比……”瞥见堂下的俞悦脸色微微发白,艳丽少妇唇边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罢了,这媳妇茶我也不喝了!你就好好地回雅轩待着,不要再出来了。哎哟,头,我的头又痛了!”老夫人扶着自己的头呻吟着。
拉拉杂杂一大堆人马上拥上去,将老太太扶回房去。
俞悦冷冷看着眼前的闹剧,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她去厘清。
她终究还是不属于这里的,她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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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在身
十天过去了,他没有回来。
三十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六十天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回来。
可是,俞悦惊惶地发现,她怀孕了!
自那日后,她便很少出雅轩的大门,虽无所事事,但日子过得也快。但可以避开那些人事,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有个微发福中年的妇人倒是时常上雅轩来,据说是三少爷,也就是她所谓的丈夫的奶娘。不过也幸亏有她的照顾,她这个被整个山庄嫌弃的新娘子的吃穿用度才不至于太委屈。
这两个月内,她对隐越山庄也有些了解。
庄内共有三位少爷两位千金。
大少爷温文谦恭,大夫人贤良淑德,两人是一对壁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结成连理已有数载寒暑,却一直未育。
二少爷则很是奋进,再加上已育有一子,更是得势,庄内产业已经掌握了三分之一,反观大少爷虽有权利处理种种事宜,但实权还是在老夫人手中握着。那天那个美艳的少妇便是二夫人,在庄内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她嫁的则是第三子,据下人的描述,这个三少爷风流成性,一年之中有一月在家已属难能可贵。对她来说,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再加上一些旁枝末节的亲戚和数不清的奴仆用人,整个山庄的人多而乱。
摸摸平坦的小腹,很难想象其中已有生命在成长,唇边勾起一抹无奈,孩子,该拿你怎么办呢?
原本还想见上孩子的爹一面,但是两个月等下来,让她有些气馁。
她想走了,不想再等了。
也罢,就当作是偶遇的一次一夜情,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她的性格。
再说如若庄内的人知道此事,恐怕她就走不了了吧!所以,她并未声张。
她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可以离开的机会。
心中闷闷然,她站起身来走入园中,进了一片假山后,背靠着嶙峋的石头,稍做休息。
“三少爷还真是可怜啊!”外面一拔尖的中年女声传来。
“怎么会呢?”另一稍嫌稚嫩的女声不解,“三少夫人人长得好看诶!要说可怜,三少夫人才可怜呢!刚新婚,三少爷就弃之而去,让她独守空闺,面对全山庄上下的嘲讽。”
“你懂什么?那三少夫人根本配不上三少爷!虽说三少爷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堂堂隐越山庄的少爷啊,岂是一妓女能配得上的!”
“妓女?三少夫人可是堂堂总督的千金,刘妈妈可不要乱说,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我乱说?告诉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据说啊,这总督大人妻妾娶了一打,却还是一无所出。不想早年流连花丛留下一女,于是将其接回,百般宠爱。此女在青楼长大至十八岁,你说能保得清白之身吗?”
“原来如此。那三少爷确实是可怜!没想到三少夫人看起来很娴静温婉,却是妓家女。”原本不信的稚嫩女声此刻竟渗入了几许鄙夷。
俞悦叹息。她至今不明发生了何事,不明不白地就替人嫁了,失了身,还怀了孩子。
据说她的陪嫁丫头都被调到厨房去洗菜刷碗了,这老夫人将身边两最亲信的丫鬟拨给她,明里是对她百般的好,实则是监视她,怕她红杏出墙吧。
既然早知如此,当初又何须劳师动众地娶人呢?这其中又有何不能言说的猫腻?脱不了官商勾结吧?她兀自揣测着。
确定那两人离去,她才从假山后走出来。
只见一小丫头急急奔跑过来,看到她后圆圆的大眼中闪着兴奋,边喘气边说,“三,三少夫人,可找到你了!老夫人,老夫人说要你准备准备,明天和她们一起上普华寺进香。还可能会小住上几天,所以要准备换洗的衣物。”
小丫头传完话便忙自己的去了。
要她一起进香?她奇怪,这老太太不是不想看见她,为何此刻又要她一起去进香呢?毕竟进香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应该是件神圣的事情。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要走,眼前不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她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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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华寺位于葱郁的木林间,寺内翠竹环绕,万木蔽天,庙宇内更是香烟缭绕,和尚们手捏佛珠双膝盘坐,口中颂经朗佛,念念有词。
俞悦发现这座寺庙虽不是香火顶旺盛的,但肯定是最豪华的庙堂,殿宇宏伟,梁柱涂金,雕梁画栋,堪比富贵大家的宅院。
心里泛着疑惑,此次敬香的全是女眷,怎么会选择到寺庙里,难道不避嫌吗?为什么不去尼姑庵?
身处古千年刹中,总是心有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周遭的人事景物,却收到老太太警告严厉的目光,仿佛她正当着她的面勾引男人般。
她又怎么了?俞悦低下头,扮了个鬼脸,老太太肯定是觉得她盯着那些和尚太久,就以为她水性扬花了,不,其实她早就帮她贴上水性扬花的标签了。
于是她探究打量的目光收敛了许多,却仍然暗中查探着周遭的环境。想走,就必须要清楚地知道附近的地理环境。
东西她已经整理好了,一些稍稍贵重的首饰和两套简单利落的丫鬟衣服。她身上没有银两,可是无论到哪里钱总是必要的,也只有违背着心意偷偷拿了些值钱的首饰在身。
她们一群女眷到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净身以示诚心,然后整个下午就陪着老太太在大雄宝殿前跪着。据说是祈祷隐越山庄风调雨顺,百年根基千年永固。
俞悦也只静静地在其后,心中哑然失笑,人世荣华能几时,百年大厦一朝倾,如若不事在人为,求神拜佛又有何用。
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有薄薄的垫子垫着,膝盖上的酸痛仍然慢慢蔓延开,直到两条腿失去了知觉。
直到夕阳西下,外面传来洪钟声,终于下课了。
一个小沙弥进来,微微一弓身子,“女施主们,请随我来。”
她们各自被分配到寺院厢房内,俞悦进屋,简单的床铺和桌椅,一目了然,却又干净整洁得一尘不染。
她颓然地坐在床沿上,揉着已经麻痹的膝盖。这些天身子本来就容易疲倦,经过这么一个下午,更是头昏脑涨,恹恹一息。顾不得胃中饥饿,她爬上床铺,静静躺着,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惊醒,踉跄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