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他张开手臂对着夜晚的天空喊叫第三遍:“壮斯壮墨”,禁地外头的数千巨树族的族人都已经跪在了地上,第三间屋子里传出来几名长老叨念的词语,屋子外头的巨树族族人,没有一个在小声说话的,也没有一个人站立起来,李阿帛和还有孙悭都坐在第一间屋子中的桌椅上。孙泰李焉乌基朗达与他们对面坐下。
阿朵与译吁汉一起坐在床榻落脚的踏板上,译吁汉只是不停的在哭,既不看阿朵也不与阿朵说话。长老们大声在给女王召唤灵魂,声音中掺满了山中人才有的雄浑的声音,说话的节奏带着音韵,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模仿魔鬼的声音,只有让天神听到魔鬼的声音,下来将魔鬼赶走,才能让女王的灵魂得到救治。
阿朵忽然听得非常生气,这绝对不是科学,与雷山的仪式一样,长老们来多萨满。山里人为什么总是要被迫举行这样的仪式,阿朵经历过一次,就不愿意经历第二次,比学着汉人给皇帝下跪来要难受。
悉南彡从站立一旁,也加入下跪着的长老的行列,一起在叨念。
悉南彡的声音,若是平常就非常好听了,可此时阿朵忽然见到李阿帛和还有孙悭,仿佛从地狱上冒出来一样,怎么会觉得好听了。阿朵希望译吁汉明白过来,先不要悲伤,若是采取正确的措施,女王或许还有救,不然就真的熬不过几天夜晚了。
不管怎么样,女王现在仍然需要安静,可是除了长老们在唱魔鬼,屋子外的数千巨树族的族人可开始吟唱了,魔鬼的声音在山林中穿越,就算是山林里最厉害的野兽,也会在这样狰狞恐怖的声音中感到颤栗,灵魂深处的死亡意志,从身体的各个细胞中散发出来,只要是给这些声音听到的,都会与声音一样变为夜晚黑色的碎片散去,一滴尘土都不会剩下。
阿朵与外面的孙泰李焉乌基朗达一样,比跪在地上的巨树族族人还要手足无措,大家兴冲冲为了美好的生活而来,遇见这件突发事件,而且是严重影响到他们此行的目的,也不知道孙泰李焉会不会埋怨阿朵,没有将巨树族的情况摸清楚,以为认识了译吁汉,就可以保证在巨树族的一切活动。
乌基朗达反而自然一些,他早已见惯这样的长河,从他父亲开始,虽然场面小一些,但加上各部族吊丧的客人,也是与乌基朗达现在一样的感受。山里死去一个重要的人物,对于山里的变化是巨大的,意味着某些新生的事物就要出现,也意味着人类的力量可能会削弱,魔鬼还是人类,有时候真的难以分清楚。山里人总是与自己的灵魂过不去,总要折腾自己,不让自己得到安息。
唯心吧,这就是历史,而不是一个个躺在发黄的纸堆上的名字。名字有什么用途,人死去之后还要消耗这些名字,真是比魔鬼还要愚昧,这些名字只会杀人,只会将活人当成陪葬。这个女王部落,接下来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乌基朗达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他是讨厌的,山里人并不多,怎能让活人陪葬死人。他作为与巨树族作为邻居的部族卡巴,可以在合适的时候说上话来,他说得话,比孙悭说的,当然会让巨树族的族人更加容易接受。
孙泰道长看着李阿与帛和,他们道士经常给汉人中死去的人超度,可在这里,他们一个个成为了客人,与其说他们是客人,不如说是死亡死者,带着一具虚无的棺材而来,收下一个虚无的灵魂而去。孙泰道长当然没有李阿帛和那么虚伪,要不然也不会忽然面临这样的情景,他与阿朵一样,也恨不得阻止这场法事。
李焉是最难以接收的,他的手下还在从阿朵说的山洞方向赶来这里,说不定明日就是女王灵魂告别的第一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为什么心里有这些好奇心呢,以为是一次探寻之旅,结果成了一次奔丧。李焉还在想事情的经过,怎么就忽然这样子。那个李阿,数日之前到他的军帐里,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今日又说与帛和道长一起找寻他的师傅,他们的信息为什么那么准确,孙泰道长说算卦算到他师傅成兴公受伤了,会不会是他们二人搞的突袭?李焉问孙泰道长,道长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前几天听弄桑卡巴和阿朵说起??郡的事情,这孙家明明是晋朝的一个大家族??士族,怎么又与秦国的参军李阿道长一道了?自己可是既不向着秦国也不向着晋国,而他们可能是两边都在讨好,想发战争财么?李焉答应,他的弟兄们可不会答应,这里的事情,巨树族若是对他们无礼,以后对于巨树族的损失是很大的,而不是他和他的弟兄们。李焉在回想着遇见阿朵以来阿朵说的话。
而阿朵也接着此时,在译吁汉的身边回想译吁汉最近说过的话,悉南彡竟然与长老在地上久跪不起,半个时辰就这样过去,巨树族族人魔鬼一样的歌唱仍然没有停住。阿朵再次对译吁汉轻轻说道:“译吁汉,别让你的长老们这样,你父亲和他们都会累坏的。”译吁汉肯听阿朵说话了,她站起来说道:“别念了,叫族人们回去都休息去吧。”
一个长老询问过悉南彡,得到同意之后,便走出来第三间屋子,李焉等人见他挥一挥手,也是对着苍天,跪下的族人便不再吟唱,他对着跪下吟唱半个时辰的巨树族族人说道解散,巨树族的族人,开始一个个静默地站起身来,大部分从山间的各条小道上散去,个个都不说话,默默地走回自己家里去,湖边只剩下少数的巨树族族人。
阿朵记得译吁汉说过,死去的人只有依靠活人的救渎,才能起死回生,巨树族是有殉葬的习俗的,阿朵做不到别的,可希望这一点得到改变,译吁汉如果记得阿朵说过的话就好了,别让巨树族的族人才经受折腾,这是会影响整个山里人的生活的,死去的人就死去吧,山里人绝对不会学着汉人搞殉葬的习俗。
悉南彡走出第三间屋子,开始与李阿帛和孙悭说着话,他说得孙泰李焉听着,悉南彡果然并不搭理孙泰三人,仅仅是点点头而已。只顾着与李阿帛和孙悭说话,长老们一个个走出来,在第一间屋子里听悉南彡交谈。只有阿朵认识的那个长老,他见到孙泰李焉与乌基朗达一起与阿朵来的,才由他来接待三位客人。
悉南彡到外面说话也好,阿朵见女王在做仪式的时候已经给干扰了数次,醒来又昏迷过去,此时醒来,能够听到她说上几句话也好,译吁汉此时最需要与母亲说话了。阿朵想起在雷山教过译吁汉做人工呼吸的,对译吁汉示意着一个做人工呼吸的样子。译吁汉明白过来,她自己尝试着给母亲做人工呼吸,母亲如果就这样子去世了,可能会对译吁汉是个巨大的打击,弄不好她会做出什么仍性的事情来,阿朵有些担心。
拜娅被译吁汉帮助呼吸唤醒过来,她微微张开眼皮,仍然十分吃力,译吁汉知道母亲没有见过阿朵的,拜娅道:“汉,你回了。”译吁汉与母亲说自己刚才回来,这个是雷山的桑幼阿朵,阿朵对拜娅女王点点头,拜娅脸上露出笑容来,再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译吁汉与阿朵两人一同跪在拜娅身边,拜娅说不出话,却伸出一只手来,拉着阿朵的手压在译吁汉的手板上。
阿朵明白拜娅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桑幼阿朵与译吁汉永远都会是好姐妹。”
译吁汉道:“阿娘,您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
拜娅摇摇头,接着又笑了起来,用手指一指上面,意思天神来接她来了,她是要去天堂,会在上面看着译吁汉带着族人过的幸福。阿朵问道:“女王,巨树族以后由谁做卡巴,是译吁汉还是她父亲?”
拜娅抬起手指想指译吁汉,还是说不出话来,译吁汉道:“我不要,阿娘您别走,译吁汉不做女王,只要阿娘永远活着。”
拜娅努力呼气,想争取说出什么话来,其实阿朵已经猜到,她可能与她丈夫悉南彡谈过话,早就由不得她做主了,长老们大概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女王想表现得坚强一些,却仍然说不出话来,咽喉梗咽几下,呼吸接不上来又昏迷过去,译吁汉又想哭着,手板给阿朵紧紧地握住,译吁汉仿佛感受到阿朵的力量,竟然没有痛苦出来。
两个长老一直站在身边,女王的床榻是不会离开人的,见阿朵便扶着不肯离开的译吁汉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两个长老点点头,表示谢意。屋子里有一堆陶罐子,阿朵给译吁汉倒上一碗水,给她喝下,跑了一下午,又哭了一个晚上,她需要休息或者补充。阿朵自己倒是不饿,也不知道孙泰道长李焉几个,肚子饿不饿了,没有吃东西,阿朵习惯了。
译吁汉会因为离开巨树族到雷山学习而后悔吗?阿朵希望她后悔,又希望她振作起来,巨树族族里的事情,可能是阿朵没有彻底弄清楚的,她也不好完全弄清楚,毕竟是不同的部族,而过去的阿朵记得的是巨树族比雷山部族要强大。阿假与化抓叔带着族人来援助巨树族,自然是好的,但起因是不是因为阿朵动用了父亲的权利资源,跟着化抓叔进入巨树族要求联合狩猎才发现暗地里殖民的莫里斯的底细,这就不是此时阿朵能够想清楚的。
译吁汉若是后悔,也只是母亲突然病危,这个时代的医学太不发达,人无法表达自己的健康与否,译吁汉对阿朵倾吐她的感受,以为母亲被释放出来身体还好,气色和精神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及时赶回来了,可母亲已经不能正常说话,父亲被释放出来虽然是好消息,阿朵认为译吁汉是这样想的,也觉得译吁汉很信任她的父亲悉南彡。作为朋友,如果阿朵不能帮助译吁汉,那译吁汉就更加有理由与父亲一起渡过母亲去世以后的日子,阿朵不可能喧宾夺主。
第七十四章 川剧变脸 '本章字数:4322 最新更新时间:2010…11…04 17:54:43。0'
如果今晚女王去世了,译吁汉会不会因为悲伤而不能振作起来?
译吁汉也许并非阿朵以为的不振作,阿朵只是觉得心里有时候不愿意多沟通罢了,其实,沟通如果只是为了表示进步的话,那阿朵就有责任给译吁汉这个朋友找到不愿意多沟通的理由。
沟通的目的不是强迫对方开口说话,强迫对方开口说话,处于弱势的一方只会更加保持沉默,阿朵深知这一点,只是在回想自己在雷山,自己和雷山的亲人和族人,有没有给译吁汉施加过心里压力,译吁汉在雷山至少是愿意学习的,甚至想留在雷山来多学习。
阿朵很有压力感觉,难道是译吁汉对自己有了依赖的想法,作为朋友,可以互相帮助,但最好不要互相太依赖,如果自己表现得过于强势,可能会让刚从殖民状态下夺回主权之后,产生依赖。如果是这样,那阿朵就应该主动帮助译吁汉,也等于是主动帮助了巨树族,这个比雷山部族大得多的部族。
阿朵自己也很需要帮助啊。雷山还很落后,现在??郡和夜郎郡面临着秦晋两国打仗,战火随时可能蔓延到甚至是巨树族来,如果译吁汉还是有些鸵鸟心态,那她带领巨树族族人,族人也会有所意见。巨树族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这也是雷山和李焉娜加索提的利益所在,直接关系到眼前的打算。
萨满仪式,自己还没有表现出太多反感,这是阿朵自责的,既然连下跪都反对,怎么不反对这个更加陈旧的习俗呢?是因为自己对阿假阿娘有依赖感,对自己的卡巴之女的身份有优越感?这可不行,就算过去有,也得改正过来,眼下就不能丝毫的出错,译吁汉的父亲悉南彡,阿朵又不能不因为李阿帛和孙悭的出现而产生疑问,想要询问,又得找到时机。
阿朵又希望阿假听到巨树族女王病危的时候赶来,至少父亲来了表示对巨树族的看望和慰问,巨树族是没有理由对雷山部族有任何不满意的,只会尊敬雷山部族而愿意友好相处。如果因女王去世发生变故,译吁汉和她父亲来了以后,译吁汉的父亲就算不欢迎自己一行,可无法与一定程度上代表??郡的雷山部族有不友好的公开举动,自己这一方的形势就会主动一些。
父亲见到孙悭在这里,一定会出口质问他,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两方人的口水战早就打开了,互相也十分提防,只是背地里下暗劲,孙家背后的支持者,如果是来自荆州都督府的直接领导人,哪位已故大司马桓温公的弟弟,新任的都督大人,事情就不好处理了,因为??郡没有人比得过荆州都督府的大人,眼下秦国打败晋国,事情倒是有所转机,可也不能胡闹,处理矛盾总的有理有据,孙家的作恶,雷山倒是没有直接冲突了,但鸠王寨就不同,勾老早就受够了孙家的冤枉气。
孙泰大叔此次前来,等于是说鸠王寨想划归到??郡,重新回到??郡的区划上来,从而摆脱晋朝朝廷对他的控制。当年勾波鸠王被晋朝朝廷说成是勾结四川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