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娘道:“闺女,累不累?”
杨春巴道:“不累,只要大家平安走出山林。就算不能感到邑里,在平地休息,春巴好防备袭击。”
杨春巴一路跑得大汗淋漓,也不肯停下。大家打着火把,互不说话,虽然走得辛苦,但还是比较想得到安全,受伤者也需要拔箭。眼看山路舒缓一些,有人说前面有户人家,杨春巴上前一看,正是一块小丘田,有一处茅舍竖立。
杨春巴道:“咱们去这户人家投宿,大家在茅舍里就安全,不怕夜晚了。”
侯晖上这户人家一看,却是无人居住,看来这户人家不知做何去了。管不得许多,茅舍傍边是牛棚,让大家将牛系好,受伤者进入在茅舍里,拿着这户人家的草席让几个躺下。杨春巴放下大娘,让大家挤着在屋里休息。她见伤者部位都在手臂上,便跟他们说,可以拔出箭头,她带有药粉,临时处理一下。
还是杨先生,在阿朵跌下悬崖,弄桑卡巴示意大行医术,特别是外伤。阿朵醒来后,加上医治狩猎的伤者,族人里也是纷纷支持杨先生。从营阳寨子里带回来的,学到那边一位汉人郎中的一些基本知识,购买一些苗山没有的药物。这药粉的草根苗山有的,冬季寒冷前正好采摘得到,便制作药粉给春巴带上。
杨春巴用得上,阿朵那里却没有药粉给姚赏洒的,也不会给他,右将军部下的伤药,阿朵还想得到一些呢。杨春巴惦记班白龙,手脚麻利给伤者包扎好,让大家都休息。除了侯晖帮助一起在茅舍外值夜班,杨春巴站在来路口,焦急地等着班白龙平安归来。
终于等来班白龙,他受了箭伤,左臂流出少量的血。看上去跑得很累,找寻大家也费了些功夫。杨春巴赶紧说:
“白龙受伤,春巴给你看看包扎。”
班白龙急道:“莫!乌当堡,追来!”
侯晖举着火把上来问讯,听见杨春巴道:
“管着是谁,来了也要先给包扎。”
当场按住白龙就地坐下,拿白龙的匕首叫他忍痛,挑出箭头,药粉洒上,撕扯自己衣袖,连身上的土布头巾,都一起撕给那几个伤者。没有衣袖,便撕掉一截内衣,反正身上还有兽皮裹着。
茅舍里安安静静,茅舍周围,能听到接近的??声。
“嗖”地一箭向春巴背后飞来。
第三十三章 太平符? '本章字数:6324 最新更新时间:2010…10…14 10:28:03。0'
班白龙道:“白龙杀了一个。”
听到白龙说这句话,杨春巴一边打掉射向侯晖的箭枝。杨春巴将侯晖手里的火把拿过来,交给班白龙另一只手拿着,让侯晖进茅屋躲着,莫被箭枝伤到。
茅屋背靠小山,后面有一小片石林,侯晖与杨春巴带着大家到茅舍,他便在石林查看过。侯晖看过后告诉杨春巴,杨春巴在给受伤者敷药之后,也爬上去看了一下。大家中有两个年轻些能参加搏斗的老乡,已从茅屋中出来,躲在牛棚里保护耕牛。杨春巴看过地形之后,觉得要保证茅屋里所有人的安全,必须以石林作为依托。侯晖要上去石林,便对侯晖道:
“侯大哥没有武功,有人进入石林便叫喊。”
侯晖点点头,摸黑就向茅屋后的石林爬上去。与那一伙袭击者的经过,断后的班白龙来不及对杨春巴说。七八只箭枝射来,若不是杨春巴听力特别好,便不能给自己和班白龙挡掉。杨春巴拿着班白龙的匕首,一对匕首是弄桑卡巴送给两表弟的,阿朵从桀不驯手下夺来的钢刀,两人嫌碍事没带。
杨春巴见班白龙手里的火把,成为对方攻击的靶子,一把从班白龙手里夺过,扔在冬季干湿的田地上熄灭了。登时一片漆黑,只有茅屋里见着火光,对方失去目标,也隐蔽起来,附近的竹林里很快就安静下来。看来要摸黑打一场野战了。杨春巴带着班白龙回到茅屋,叫乡亲们熄灭火把,又吩咐班白龙守住门口。
这当口,班白龙才将断后与一伙黑衣人的经过,对杨春巴道:
“巴押勾,白龙制住一人。正欲审之。数人上前围攻白龙,欲杀其灭口。不防那人吃下一颗丸子,挣脱几下口吐白沫,死前其说乌当堡三字”
杨春巴道:“那厮凭的舍命。伙同者便追杀白龙而来么?”
班白龙点点头,拿出一小张扑克牌交给杨春巴,说是死者身上搜到的。扑克牌杨春巴却认识的,那是道教的符?。那时候硬而薄的造纸术尚未普及,小卡片都是用帛布做得,一次性的舍不得烧毁。杨先生曾居成都,素知道教一二,因而杨春巴也知道。
班白龙见杨春巴拿着看来看去,便问道:
“押勾,上面写得些甚?”
杨春巴摇摇头道:“不晓得。死者身上还有甚物?”
班白龙道:“死者身上只一丸,除此无它”
杨春巴道:“嗯。袭击者皆用长刺,看来比白龙的匕首厉害!”
班白龙道:“是啊,险些被刺,躲开时不料被弓手射到。”
杨春巴道:“班家弟弟可曾与他们问话?”
班白龙道:“没问。”
杨春巴听阿朵说过一些关于鸟铳火药的事儿,想到便有些变色,对班白龙道:
“不好,须防备敌手用火箭。”
班白龙道:“火箭?”
杨春巴对班白龙讲出火药的厉害,在弓箭上绑着引火之物,射进茅舍,大家便无可躲藏,只能出去厮杀。咱两自保无虞,可老乡……”
班白龙道:“巴押勾,听你说。”
杨春巴道:“押勾在外游走潜伏,见到点火射箭的,便打掉箭枝。白龙在茅舍里,带老乡灭火。屋顶最难守,必要时上屋顶。”
班白龙还未点头,茅舍之外见到果然点亮火光。杨春巴道:
“押勾去了,保重”
一手拿弯弓一手拿起白龙的匕首,冲着火光去,迎面飞来一只火箭,被杨春巴用弯弓打掉。见那人旁边几米之外又在点火,搭箭便射,听到一声惨叫,对方来不及射出火箭,心想他被收拾了。杨春巴不放心,回头一看,丘田左边的竹林里射出两只火箭,一只射到茅屋墙壁上,一只射到茅屋顶上。杨春巴对班宝子大喊:
“屋顶,救火。”
班宝子已拿着主人家的秸秆被子出门,拔出墙壁上的火箭。爬上茅屋再拔,茅舍很容易着火,白龙盖上被子,扑灭了这团火。牛棚里看牛的两个老乡也明白,见夜色还能不怕箭手,出来帮助帮助灭火。杨春巴见箭手点火很慢,便朝竹林跑去,对方知道来人,也不放箭,过来两人拼命。杨春巴在夜晚里反而厉害,毕竟跟阿朵打猎多次,对夜战和野战都不畏惧。杨春巴扔掉弯弓在地上,用匕首比划,问对方何人,对方闭口不答刺来,很快两人就败下阵去。杨春巴追着,冲向另外的两人。
杨春巴发现,放火箭需要两人,一人射击一人点火,便朝点火一人刺去,那人手臂被划破,不敢拼斗逃走。杨春巴正想追去,将几人赶跑。却听见侯晖在喊叫,赶紧远路跑回,见最先放火箭的丘田之外又有人点火,一路捡回弯弓再去一箭,闷哼一声,应该射中。杨春巴几步跑回茅屋,却见班白龙已冲上石林,与一人打起来。侯晖叫起来,被人踢到滚下石林。
杨春巴赶紧到侯晖身边,见他却没有什么事情站得起来。杨春巴对他道:
“侯大哥到屋里去守着。”
杨春巴冲上石林,踢到刚才这人,给侯晖还了一脚。忽然,却有一刺疾来,杨春巴险些被刺到。夜色里看他手中的刺,却比其余之人略长。杨春巴又与他拼了几刀,发现对方很不简单。班白龙在一边借着夜色看见长刺,对杨春巴道:“捉住。乃领头羊。”
杨春巴对对手道:“何人?何以杀戮逃难之庶民?”
对手一听,忽然止步,听见他回道:“尔等乃白日之人?”
杨春巴道:“就是。雷山族人杨春巴问尔,为何伤及无辜。”
对手好像白日听见杨春巴问话的,呼哨一声,霎时叫住班宝子对攻之人,连同其余者一呼溜撤下去。班白龙还想抓住一个,杨春巴道:
“别追。”
杨春巴见那为首之人,发出呼哨特别,知道已通知所有同伙都撤走,叫班白龙在茅屋守着,她跑去被射中的敌人处,想查看被射中者身上是否有道教符?,果然什么也没有,对方将遗落的火箭,连伤者一并背走,杨春巴只在丘田中,捡到被她挡掉的第一只火箭,落在丘田中,火箭烧成灰烬。对方训练有素。看来对方的目标不是老乡,若不是杨春巴被班白龙提醒,闷声打斗中,你死我活,几乎就不知道结果怎样。
杨春巴分手前想到阿朵交代的,对班白龙道:“班家弟弟,留住两只火箭。春巴以为黑衣贼人另有埋伏,不如弟弟守候老乡,天明上路送至平邑。春巴去查探贼人行踪。”
杨春巴这么说,因为这个茅舍,前日与班白龙排凤娌班宝子都经过的。班白龙想想也好,反正已认识路,数里外就是平邑了。便叫杨春巴留神,这一伙人诡计多端,莫被暗算。杨春巴应声“好”却不朝刚才贼人撤走的方向,反而朝平邑而去。
果不其然,在平邑之外,见到这些人的踪影,只见在夜晚潜入平邑,不朝刘府而去,却在一间杨春巴曾经见过的民房外,张望一下动静一齐入内。杨春巴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埋伏在民房外。很快里面就点亮油灯,跟着站出来一人,换上了平邑百姓的服装,在门口警惕打掩护,杨春巴一看吃惊不小,那人居然是第一次到平邑,阿朵吩咐杨家金花打听刘府事迹,当面问过的一个。
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却不知道背后由谁主使。杨春巴蹑手蹑脚靠近房子后面,在窗户一角偷看。东晋时代的窗户,连纸糊的都可怜得没有,这平邑人家,都拿蔺草席遮盖窗户,盖得不严实,却方便了杨春巴偷看,一伙人在正在里头换下黑衣。杨春巴从跟上他们,就数着数,连门外那人一共十六个人。十几个人在里头不做声换完衣服。杨春巴尽量记住他们的长相。那拿长刺攻击杨春巴的,年近四十,长髯灰白相间,戴上一顶头冠,颇有道家仪表。另一人看来是属下,他问那道长道:
“左奸令,小鬼使们先走了。”
奸令。杨春巴知道,乃是道家太平道和五斗米教的官职,手下掌握鬼使。苗山之中,散落而入的道士,经常有被各部族江略与卡巴请到族里,帮着做假鬼主法事的。有些道士,已成为各部族成员。乌当堡就有道士,这倒是不假,不知道死在班白龙手里的那个,是不是说得真的,乌当堡上是有一小道观,不过听说修的与乌当堡普通堡民一样。鸠王寨倒是有一座特色道观,阿朵说过,鸠王寨勾老给她介绍过道长,正是与勾老娘子翠姨,一道从荆州的江陵而来。
遇上年头不好,苗山的道士们很少自称行道。据杨先生说,蜀中之乱,多与五斗米教有关,姓教的人与官府之间发生冲突,往往爆发起义。蜀中之人,过去数代人因为信教而被官府捉拿,渐渐地蜀中的五斗米教,待转入地下状态之中,时而却又被官府默许,发展下线。
还有哪些部族里有道士,杨春巴想不得。这时刻主要是监视这一伙人,弄清真实身份,看他们还要做什么。却听那左奸令回答道:
“尔等转回乌当堡,勿要再暴露。若再有失符?者死。”
杨春巴想,就是说自己手里这张吧,看不出起什么作用。屋里的人变成苗山人的打扮,大多都是包头髻,穿葛布麻衣,挑着他们换下来的黑衣,连其它行李打成一箱子和包裹,便出去数人。阿朵见杜奸令留下三人,他们坐下来休息,一人给杜奸令倒茶。茶叶,这时候的苗山所产不多,这杜奸令看来挺会享受。倒茶者问奸令道:
“杜奸令,咱们等着赵式来么?”
左奸令看来姓杜,他问道:“嗯,”
倒茶者问:“若赵式不来如何?”
杜奸令回到:“天明之前,若赵式不至则上刘府。”
倒茶者问:“奸令,咱们真暴露了么,大祭酒会不会怪罪下来?”
杜奸令道:“不怕,大不了……”
这杜奸令十分警觉,没有说完,走到窗前看看窗外,杨春巴赶紧低下头,这才未被发现。大祭酒,是最高职位了。这伙人定是以乌当堡为巢穴,平日在雷山听到说起道家,却没有说曹家有个大祭酒,不知道曹家人,与这大祭酒之间是什么关系?雷山人不是招待曹家老二,弄桑卡巴还送给乌当堡一窝活豹子,要是曹家……,这杜奸令没有说出来的话,一定很重要。
倒茶者还要问些什么,杜奸令不耐烦了,道声休息去,屋里便安静下来。房子外的平邑百姓道士,仍然在看门。这么一夜折腾下来,早已到下半夜,赵式不就是师爷么,那就等着,反正这伙人肯定是曹家养的道士,赵式前来,便一定要捉住他,这是阿朵叮嘱的,别的人可以不论,这师爷一定得拿下。赵式要来,还可以再听赵式和这杜奸令说些什么。杜奸令几个休息一伙,杨春巴也休息一伙,一在内一在外,杨春巴处境差得多,这时冬季的平邑,夜晚温度很低了。
杨春巴正想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