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一怔,然后撇嘴,“他只是太逞强了,明明中了毒万万不能动的,却狂追近千里,又杀了那么多……”
我没心情听他扯这些,只是坚持地说,“你救救他!”
他还是拉着我直往后退,语气不耐,“放心吧!他死不了的。”
他的话音刚刚落定,一道剑风忽然朝我们袭了过来,景阳扯着我稍稍一躲,那柄剑钻入了门框中,剑身嗡嗡颤动。
我目瞪口呆地扫了一眼,是阳春雪。
我目瞪口呆地朝突然攻击我们的那个男人看了过去,他已然面色惨白地跌坐在我之前躺的床榻上,明明气力不支了,那双眼睛,却强撑着看着我。
我愣了愣,突然之间,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他是……他是让我,带着阳春雪?!
我挣开景阳的手,我试探着,抓住了被扎入门框中的阳春雪,我的手刚碰到它,祁清殇先前勉力撑开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那一刹,我心脏一抽,像被人拿刀狠狠刺了一下似的。
景阳带着我飞跃出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阳春雪威力很大,那所房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刚刚想到这里,只听喀拉拉一声巨响,先前还好好儿的房子,突然之间,就有倾颓垮塌的迹象了。
我大力挣扎,“祁清殇他——”
景阳一把摁住我脑袋,“他有人救的!”
我一抬头,果然,有一个矫健灵活的黑影,怀里抱着一袭如血的绯色衣衫,在即将坍塌的房顶上点跃了几下,朝远处去了。
我抱紧怀里的那把剑,从胸腔深处缓出一口悠长悠长的气来,眼睛也撑不住地闭上了。
*********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匹狂奔的骏马上面,我扭了扭脸,身后果然是景阳。
可是,我不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而是……而是我们之间放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我的腰间缠了一条带子,景阳的腰间也缠了一条带子,连带着那个包袱一起,我们两个被绑了起来。
我皱了皱眉,我没明白。
景阳目视前方,策马狂奔,嘴里却是为我解释着,“阿遇超爱吃你醋,我可不敢抱你的。”
我愣了愣,下一秒,脑子缺根筋儿似的张嘴就说,“你那会儿明明勒着我好久,还想拿我往阳春雪上——”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低头看我,脸一垮,苦声求饶,“姑奶奶,我是为了击退祁清殇,这件事千万别跟他说!”
我怔了怔,“你很怕他?”
他一愣,下一秒,脸皮发窘,脱口而出,“我让着他!”
我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我撇撇嘴,我说,“切……”
往宁城狂奔的路上,我问景阳,“还有多久能到?”
他一抽马背,“至多三个时辰!”
我心中刚刚宽了一下,下一秒,就又提起来了,“萧靖墨说萧惜遇性命垂危,是,是真的吗?”
景阳一怔,然后厉声,“别听他胡扯!”
我呆了一下。
景阳瞥我一眼,许是见我神色迟疑,他腾出一只手来,嗓音急切地说,“你看看我掌心,看到那颗红点了吗?”
我凑过脸去看,看了一眼,然后点头,“看到了。怎么?”
“这是一个小术法,它和阿遇眼角的红蝶,是相通的。只要这个红点不消失,就说明阿遇还活着!”
我刚想惊喜,突然回过味儿来,抬头就瞪他,“只是活着,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啊!”
景阳不以为意,“有危险怕什么?他是公子惜遇,哪是那么容易就死的?更何况,我们已经来了!”
他说“我们”?我怔了怔。
景阳策马翻过一个山坡,我问他,“你知道我要来宁城的事?”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不知道!”
我一愣,“那你……”
“我为什么恰好出现在这里并救下你吗?”
“嗯。”
“因为我感应得到阿遇有危险,而他最想见到的人是你。再加上萧家二公子的车队车辙印很有标志性,而且刚好我从这附近路过。”
他说得很是系统化,我简直目瞪口呆,最要紧的是,这,这都能感应的?
景阳瞥我一眼,“想说我是邪/教吗?那你呢?阿遇既然有危险,就绝对不会让你来宁城的,你是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呢?”
我张了张嘴,我无话可说。对,我是看到了那枚玉佩的示警,我……我也算得上是被感应了吧。
景阳又往马身上摔了一下,策马狂奔的同时随口问我,“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
“刀山火海啊。”他的目光直视前路,“宁城萧家没那么好进的,你要是害怕的话,趁早——”
我怔了一下,没等他的话说完,我的拳头就攥起来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景阳低了低头,看我一下,那一眼,隔着那张面具,眉眼深深的。
下一秒,他笑,“阿遇真没选错。”
我咬了咬嘴唇,懊恼极了,“我,我很没用的……”
他正色,“你能来,就足够了。”
*********
后来的路上,我问景阳,“萧靖墨死了吗?”
景阳耸耸肩,“被部下拼死护着,跑了。”
我默了一下。
景阳说,“他跑了其实也好,他好歹是宁城的二公子,我和靖王爷都不好杀他。”
我没说话。
景阳意识到我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转移话题说,“诶,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说阿遇超爱吃你醋吗?”
我脸皮一热,明明理智提醒自己,不要跟这个陌生男人探讨这么深入的情感问题的,可是理智驾驭不了我的动作,我忍不住就抬眼看他。
他就撇起嘴巴了,“魏国那个太子啊,就是阿遇吩咐我把他弄病的啊。阿遇看他不爽很久了,他说他老抱你,还敢当着他的面就抱,真是不想活了。”
我……我的嘴角抽了一下。
下一秒,我就气血上涌了,难怪景阳神医那么快就能被萧惜遇找来,难怪景阳神医那么随便一出手,魏凌辞就好了——这,这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串通好了的!
萧惜遇,你,你还好意思装得一脸超为难一脸超不情愿地对我说,“记清了,你欠我一个人情的”?!
你,你……
我正“你”不出下文的时候,景阳又说,“还不止这个啊,刚才你让我救祁清殇的时候,知道我为什么不救吗?”
我脱口就说,“你没有救死扶伤的医德!”
他哼了一声,“跟你讲医德或许有用,跟阿遇讲,这话根本就讲不通的!他敢知道我救了他严阵以待提防着的情敌,非揍死我不可!”
一个“情敌”二字,瞬间让我爆红了一整张脸,可是景阳还没说够,他一边并了一下腿,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腹,一边絮絮地说着,“我说姑娘啊,你可千万别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了,我们阿遇挺好的。”
一听这话,我脸颊红得简直要滴血了,“我,我没有的!”
“你有。”景阳稍稍低了头,眸中带着浓郁的谴责紧盯着我,“你一对阿遇好,他就美滋滋的,对我说话都客气许多,你一对别人好,他就恼了,他就找我给他出主意的。”
“……出什么主意?”
“不理你啊。放狠话啊。说再也不等你啊。明明很难受,还要把自己关在大殿里装深沉,再也不去找你玩啊。”
我嘴角一抽。
下一秒,我内心咆哮,合着几天前萧惜遇突然对我那么冷淡,都是因为你啊大哥?!
袖子底下,我攥了攥拳头,我磨着牙齿问景阳,“你帮他出这些主意,朝他要了什么好处啊?”
“不多。就两三个美女呗。”景阳十分骄傲地笑着,“阿遇没喜欢过别人,不懂这些事,我说什么他都信的。”
我全他妈的明白了。
我抿着嘴唇,我保持沉默,景阳贱兮兮地说,“嘿,你们两个都笨兮兮的,逗起来,一个比一个好玩。”
我没说话,可我回身一拳就捣他肚子上去了,“你他妈再敢欺负他,给我试试看吧!”
那一晚子时,我们终于抵达了宁城。
小鱼鱼,我来了。
【185】前路多崎岖
那一晚,我们摸黑潜入了宁城。
景阳惊鸿一般地带着我跃过城墙,轻盈落了地的时候,他的手上都是搭着一层布的,他对我解释说:这样就不算是亲密接触。
黑天瞎地里,我的嘴角抽了抽,我表示有些无语。
跟着他的步伐贴着墙角往里走的时候,景阳总是可以准确无误地避开每一队巡逻的兵士,我表示诧异的同时,心底也跟着暗暗留了意。
几次都险些与巡逻的人撞上,却又每每都不失时机地化险为夷,这么心惊肉跳地躲躲藏藏好一阵子之后,我们拐过了两条巷子,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宽敞的地方。
黑暗中,我瞪大眼睛四下看了看,光线不太好,我只能隐约看出面前的是一座类似于城堡模样的东西。
我压低声音问景阳,“这是哪儿?”
他回答的声音比我的还要低,“宁城的牢狱。”
我当时脑子就是一懵,牢狱?
“萧惜遇被关在这里?!”
因为惊诧,也因为愤怒,又或者还要加上那么一点点终于要见到他了的惊喜,我一时之间没忍住,声音不由地便有些高了。
“噤声!”景阳回身,一把捂住我的嘴巴。
可还是晚了,他的手刚捂住我的嘴,立刻就有一抹粗狂的声音破空而来,“谁?!”
下一秒,就是明亮的火把朝这里照过来,以及丝毫不加犹豫直接就招呼过来的箭簇。
我心知是自己不小心惊动了宁城牢狱外的守卫,不由地愧疚加焦急,景阳却是随手扯着我避了一下,手腕一抬,几枚银针“嗖嗖”地射了出去。
朝我们射箭的那个人扑通倒地的那一刻,景阳低低地骂了句,“一个破看门儿的,凶个屁。”
我,我当时没顾上点评他这句话,我只顾庆幸,真好,真好,躲了过去。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躲得过去。
黑夜里偷偷潜入一个地方就是这一点特别特别不好,你惊动了一个人,就等于是惊动了所有的人。景阳虽然把眼前这个最先发现我们的碍事的人解决了,可是很快的,又有更多稍微听到一些动静就闻声前来的人赶了过来。
我蹙眉,景阳也蹙,但是他在蹙眉的同时,还做了一件事,他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纸包,然后随手将那包东西顺着风扬了出去。
那个纸包包着的东西,是粉末。我猜应该是迷药之类的东西。
刚把粉末扬了出去,景阳低低地出声念了句,“冷翠!”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与我们方向相逆的地方,立刻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口哨声,那声口哨陡然响起在如此静寂的夜里,简直有一股子挑衅的意味了。
随着口哨声一起的,是紧接着,几抹黑色身影以一种明目张胆的姿态,朝更远的地方疾掠了过去。
我怔怔愣愣地看着,然后就听景阳说了句,“去救你的时候,冷翠他们是和我一起的,你的伤口,就是她帮着包扎的。”
我想了想,突然想到,啊对,景阳对祁清殇说话的时候,好像确实是说什么“让她跟我们走”来着。
我转了转脸,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了,我抬手想要揉眼睛,景阳一巴掌拍掉我的手,低低地说,“没事,是我撒的东西!”
我的手顿了顿,再一抬头,就看出来了,他洒出来的那些粉末,居然把我们的四周都变得隐隐有些模糊了起来,隐身粉末?
咳咳,虽说这个粉末隐身的效果不是那么的标准和明显,可是在这么漆黑的夜里,它把四周搞得绰约朦胧的,足够暂时遮挡住我们的身形了。
没等那些士兵决定是继续对着我们这个方向攻击,还是去追那几个目标明确且明显具有侵略性的黑衣人,景阳拉着我的胳膊,身形如电地就往那个我不怎么看得清的牢狱入口冲。
我当时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去,他疯了?!我们身后可是有那么多士兵的,而且他们手里都有箭!
景阳紧了紧我的胳膊,飞速地解释了一句,“他们看不清我们,而且这药粉只有片刻的效力!”
说话间,我俩已经到了牢狱的门口,面对着那个用巨石做成的牢门,我呆了呆,这,这可怎么进去?
景阳咬牙,“用血!”
他回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想都没想地直接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然后抬起手臂就往石门上面贴。
那一刻,我近在咫尺地、身临其境地看到了那一幕诡异的场景——景阳的血顺着石门的纹理渗了进去,石门极其兴奋地轰然一声,下一秒,开始吱呀吱呀地开启。
而我们的身后,那群人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们分出一拨去追那几个看起来就很像是在调虎离山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