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此时此刻,魏国,正在同陈国交战。
魏凌辞曾经气哄哄地对我说,他之所以明明讨厌萧惜遇,却忍着他,就是因为——他让宁城打造了上万柄用来供战场替换的兵器,还没有送过来。
这一点,孩子气一如魏凌辞尚且知道,满朝的文武百官,不会不清楚。
萧惜遇的出面,等于代表了宁城的势力,连平王阴狠的神色都是一窒。
我正心想这家伙今天满给力的嘛,就听见他不疾不徐地对着魏国的满朝文武说,“惜遇今日来此,不只是代表我宁城萧氏,我会来到魏国,更是因为……要救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一次,不只是众人了,就连我自己,都跟被雷劈了似的。
萧惜遇却没看我,他一直看着魏国的文武百官,看着魏国的平王殿下,他噙着无害而又柔软的微笑,用那张绝美的脸,迎视着众人的目光,人畜无害般地,缓缓说道。
“惜遇乃是宁城三子,也是宁城未来的主子,此事,想必大家多少都知道些。既是如此,我萧惜遇未过门的妻子,在此险些丧命,此事,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宁城锻造出的那上万柄利剑,我们不介意重新回炉,溶为铁水。”
他一字一句,都不离宁城,摆明了,是不想借助于我西祁公主的权势。
可他那最后一句,却活生生地扼住了不少朝臣,尤其是武官的喉咙——大家恐怕都知道,就在前日,陈国突然加大了攻打魏国的兵力,如今随州城里,急需宁城的兵器供给。
萧惜遇将话说到这里,适可而止地就顿住了。他抿着唇,不再说话,漂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龙椅上那位,眼角红蝶微挑,恍若等待展翅。
魏武帝面色凝重,他在沉默。
朝臣也互相对视,不发一语。
平王殿下神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萧惜遇伸出一只手,牵住我,然后朝上座拜了下去,“所有事宜已陈述完毕,我二人先行告退,静等陛下决断。”
我知道,他是要给他们商量的时间。
一路被萧惜遇牵着走出了魏国的朝阳殿,走到长廊里,我撇了撇嘴,小小声嘀咕,“我堂堂一国公主,还比不过你一个宁城的公子……”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接我这个话茬,不答反问地道。
“魏武帝怎么处罚平王,你能满意?”
我气哼哼地说,“烧死!”
萧惜遇眼角含笑,面上却平静,“若我料得不错,他至多,会被关些时日……”
我还没听完,就抗议了起来,“他烧了太子府啊!他差点儿杀了别国的公主啊!!”
“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躲避处罚的本事。”
“那我就白白受惊了不成?!”要紧的是,魏凌辞就白被他欺负了?!
萧惜遇神色一凛,眉眼冰冷,“自然不。”
他紧了紧我那被攥在他掌心之中的手,一字一句,“我势必会杀了他。这可是,我答应了你的事。”
他盯着我的眼,红蝶如血,宛若起誓。
【124】暧昧
魏凌辞府邸被毁,我们暂住在徐老爷子的府上。
萧惜遇料得不错。
魏国文武朝臣商议许久之后,最终给出了惩罚结果,他们那么多朝臣商量了那么久,得出的结论就是——为了表示对平王的惩罚,全朝堂上下一致决定,削平王三分之一封地,免平王半年朝俸,罚平王闭门思过七日。
听到传旨太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说真的,不是我不想发表想法,而是……我其实没太听懂,削平王三分之一的封地,究竟是个什么概念,算不算是削了他的爵。
扪心自问,我所求的并不多,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只要能为魏凌辞出个气,能帮魏凌辞打压一下平王殿下的气焰,就够了。
可是,很显然,萧惜遇对于这个处罚结果,是十分不满意的。
传旨太监刚刚把话说完,他顿时冷了那张妖娆绝美的脸。他牵起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外走,“宁城少主夫人受辱,处罚不过如此,你们大魏国的生意,我宁城萧氏,再不做了。”
他这一句,等于是翻脸不认帐了。
传旨太监在我们身后唯唯数声,萧惜遇驻足转身,冷笑一声,“回去禀报你们兵部尚书杨大人,你们送去的十万两黄金,我宁城会如数奉还,最快午时,最迟今晚。”
说完这句,他稳稳地执住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萧惜遇的话说得简单,话里的意思,更是简单:他在等魏国拿出更有诚意的处罚方案。
而他的等待,不会一直持续,他的耐心有限,至多,等到今晚。
我问萧惜遇,“魏国给了你们……十万两黄金?”
萧惜遇面色冷淡,依旧牵着我的手,连看都未曾看我一眼。
“嗯。”
他平静无比的一个字,却让我立刻扳起手指头,开始埋头苦算。
萧惜遇眼角一挑,终于朝我瞥过来一眼,“你算什么?”
“钱。”
算着算着,我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们拜托宁城打造上万柄剑,你们收了他们十万两黄金……哇哇,你们宁城好赚!”
我的一句话,惹得萧惜遇怔了一下。
下一秒,他突然间眉眼一展,红蝶羽翅恍若忽闪了一下一般,一下子风华绝代地笑了起来。他那个笑容,宛若夜幕中耀眼的辰星,宛若初春时节融化冬雪的微风,宛若素来高高在上冷傲高贵的天神,突然之间,对着凡世之人,绽开了前所未有的柔美笑颜。
不得不承认,萧惜遇那个笑容,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惹得我禁不住便发了呆。
在我怔怔忡忡迷迷糊糊的时候,萧惜遇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忽然之间逼近了我的脸。
他离我极近极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长长的睫毛每眨一眨,就会刮过我的脸。
他目不转睛,霎也不霎地看着我,他用一种很轻很轻的语调,很奇异很奇异的笑容,很慢很慢地说,“宁城的钱,可不止那么一点点。”
他离我太近,他的声音和笑容,都太奇异,惹得我禁不住呆了一呆。
见我神色恍惚,萧惜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漾出了几分掩不住的清浅笑意,他动了动花瓣般颜色秀美的嘴唇,正要再说话,我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急急推开。
“小疯子!”
人未到,声先至,魏凌辞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就打破了我房间内隐约显得有些暧昧的气氛。
而萧惜遇唇角清好的笑容,更是十分明显地,在那一瞬间,僵了一僵。
我怔怔地抓过脸来,还没看清魏凌辞的五官是否完好无缺,就见他一阵风似的扑了过来,长臂一展,瞬间就将我抱了个满怀。
他用的力气很大,差点儿没把我扑到地上去,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站稳身子,就看到,被魏凌辞突然的出现打断了言谈的萧惜遇,完全黑了那张脸。
他那副突然之间变得阴冷和可怕的神情,惹得我忍不住便是心尖一颤。
魏凌辞却是完全无视萧惜遇的瞬间变脸,他将我紧紧地抱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这才揪着我的手臂,将我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全打量了一遍。
我怔怔地由着他抱,由着他打量,然后就见他眉毛一皱,再不复往日在我面前的嬉皮笑脸和痞里痞气,反倒一脸痛恨和阴森地说,“该死的,敢害你险些就出事,我饶不了魏凌川!”
一听这话,我当时便是一怔。
魏凌川?平王殿下的名字吗?
我张了张嘴,合上,再张了张,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就听到,站在我身后的萧惜遇,突然冷笑了一声。
魏凌辞像是这才发现我的房间里还有别人似的,猛然间朝萧惜遇转过了脸。在看到那个人是萧惜遇时,他的眉眼间,瞬间浮起了一层掩不住的复杂神色。
那抹神色,我似乎是看懂了,又似乎没有看懂。
我只隐约看出来,在他看向萧惜遇的眼神之中,有憎恶,有讨厌,有有敌对,有疏离。可是,居然还有一丝忌恨,一丝感激,和一丝艳羡。
我隐约猜得出魏凌辞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他是讨厌萧惜遇不错,可,他同样感激萧惜遇,毕竟,是他救了我。
可是,萧惜遇却完全无暇理会魏凌辞的眼神,他盯着魏凌辞攥我手臂的那只手,冰冷一笑。
“有这工夫,太子殿下不如先学一学,该如何保护不属于自己却非要困在自己身边的人……周全。”
【125】争
萧惜遇就是这种人,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绝对有把人给噎死的本事。
他的一句话,瞬间就踩到了魏凌辞的痛脚。
魏凌辞那张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看了看萧惜遇,见后者一派漠然的平静表情,他顿时气得眉毛都拧起来了。
“我,我哪知道魏凌川会这么卑鄙?!”
萧惜遇冷笑,“他是你的兄弟,他有多卑鄙,难道不该是你从小就知道的事?”
魏凌辞彻底炸毛了,“他,他小时候是很坏,可,可也没胆量敢烧我的府邸,敢动我喜欢的人!”
魏凌辞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萧惜遇了,萧惜遇唇角一抿,连冷笑都敛住了。
他那张绝美的面孔上,神情忽然间变得冰冷至极,他紧紧盯着魏凌辞的脸,缓缓启唇,一字一顿。
“我再说一遍,不属于自己的人,太子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往自己的身边困。”
魏凌辞嘴巴动了动,眼看又要跟萧惜遇吵架,我忍无可忍地走了两步,劈手拉过他的手臂来。
“你有完没完?他毒舌可是得过奖的,跟他吵架你能赢吗?”
被我这么一凶,魏凌辞的嘴巴瞬间就扁了起来,他超郁闷超委屈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我,我真不知道魏凌川会对你下手,我,我……”
他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神情既无措,又歉疚。闷
我顶着萧惜遇愤怒眼神的巨大压力,拉了拉魏凌辞的手,“不郁闷,不郁闷,我没怪你啊……”
我是真的没怪他。
我扯住他,往旁边走了走,试图避开萧美人冰冷的眼神。可是好像没有用,无论我们走到哪儿,背后总是有一道灼热而又愤怒的眼神紧紧跟着,如影随形。
我叹了口气,不再徒劳无功地躲了,拉着魏凌辞坐了下来,递给他一杯水,然后很严肃地问。
“先不说我了,你呢?你那晚在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听我问的这句,魏凌辞眸子一缩,手指突然加力,几乎将手中的水杯给捏碎。
他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从唇齿间一字一顿地磨出一句,“我母妃身子不适,我就在她寝宫里多陪了会儿,谁想刚从那里出来,就碰到了魏凌川的几个心腹……”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呢?”
“然后起了些言语上的冲突,他们就和我身边的侍卫打了起来。我见了血,就失了控……”
我愕然,“所以说……你不是因为被平王的人困住,才没出宫,而是因为……”
魏凌辞看了我一眼,神色寥落而又自责,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后悔万分地说,“我,我知道自己失了控之后,有多荒唐,所,所以才特意赶在还有神智的时候,求了别人……求他把我打昏。”
“我,我生怕回了府之后,会伤了你们,可,可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平王殿下魏凌川会在那一晚,领了那么多人,来烧杀掳掠。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地想,天意吧,也许,这就是天意。
倘若不是魏凌辞在皇宫中见了血,他就不会不回来;倘若不是魏凌辞见了血之后大发凶狠,他就不会杀了魏凌川的心腹;倘若不是魏凌川的心腹被杀,我猜……
他大约也不会一下子就撕破脸皮,带着那么多人,明火执仗地,来烧魏凌辞的私人宅邸,来大肆杀他的仆人。
这一切,只能说是因果关系,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这一切,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高规格的同室操戈,充其量,只能算是两个皇室的公子哥儿,在较劲斗狠。
这一切,却偏偏成全了一个人,一个以一副英雄救美姿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