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的怀抱好安心。
“乖。”他轻拍我背,“快睡吧。”
*******
我睡实之后,萧惜遇小心起身,盯着我看了半晌,眼神复杂。
末了,终是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不久后,隔壁房间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我没骗她。”
“……嗯。”
“那个红衣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前世。”
沉默。
良久后,语气微冷,“是又如何?”
“如何?”突然激动起来的语气,“眼看着她在渐渐苏醒,迟早,迟早她会把如今祁公主的意识全部给吞噬掉的!”
“是么。”淡淡的语气。
“阿遇!”椅子被带翻的响声,“你能严肃些吗?你知不知道魔女绯色复苏意味着什么?!”
冷哼一声,抵触的语气,“我不认识什么魔女绯色。”
“不认识?我知道的事情,你能不知道吗?好,你不认识,那我就来告诉你!魔女绯色,原是青城派最得意的弟子,因一手剑法使得好,故而有小剑圣之称。可她后来喜欢上了邪道上的王,为了那个男人背叛师门也便罢了,甚至为他屠戮苍生血洗各大门派,她曾是全武林的公敌,这在云落国史上是白纸黑字记载着的!”
“柠儿是我妻子。”
“魔女绯色又不是!”
“对,她不是。”冷硬如冰的语气,“所以她和我们有何关系?”
“阿遇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举步要走的声音,“再说一次,我不许你动她一根手指。”
抓狂,声调陡然拔高,“她,她今晚已经杀了一个人了!”
脚步猛地顿住,声线沉冷,“我说过了,那只是失手。”
“失手?!你没见她杀人时的样子,她,她的眼睛完全是血红的!”
沉默。
幽幽叹了口气,“阿遇,你理智一点儿好吗?我,我知道她是你的心头宝,可,可绯色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沉默。
“今日你不在,你不知道,她如今根本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梦到绯色。”
“你真当那只是寻常的梦吗?”
“你我都曾听说过梦魇之术,你想一想,若不是有人在操控,她为何会突然梦到前世那么久远的事情?”
沉默。
“阿遇。”叹气,试图说服对方的口吻,“你我为了寻找皇后娘娘的遗体,费了多少的力气?绯色是魔女,她不好对付,看今晚她杀人时那样子,她,她根本什么人都不认的!”
上前一步,捉住沉默男子的手臂,语气激烈,“她会被绯色吞噬,她会谁都不再认识,她会由着自己高兴或不高兴杀死任何人,她会忘了任何曾经相识的人,包括你——”
“够了!”陡然爆发。
“阿遇——”
“够了。”咬牙切齿。
“……”噤声。
良久后,再次响起举步的响声。以及冰冷浸骨的一句。
“你敢动她一下,尽管试试。”
【270】隔绝
有萧惜遇在我身边,那一夜,我果真睡得很好。
难得的,我没再梦到那个可怕的红衣女人。
第二日一早醒来,萧惜遇还在,一袭雪衣,身形挺拔,正背对着我,立在书桌旁泼墨画画。
我在榻子上缓了一会儿,睡意褪去,慢吞吞地起了身,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在画什么?”我探头往他正在画的纸上看。
却被他衣袖一展,遮住了。
我愣了愣,然后瘪嘴巴,“看看又不会坏。”
他不说话,嘴角微勾,衣袖却依旧是宝贝似的遮着。
我怒,“小气。”
转身就去梳洗了。
等我梳洗回来,萧惜遇刚刚画完最后一笔,两排长翘的睫毛微微垂着,正出了神似的盯着自己的画作看。
我站得远远的瞧着他,心底又骄傲,又得意,我家鱼鱼就是厉害,不光人长得像画,画的画也好看极了。
“画完啦?”这下总算能给我看了吧?
我笑嘻嘻的,正要朝他奔过去,却见他猛然回了神似的,神色一变,又是将手臂一抬,这次干脆不是以衣袖遮挡了,而是索性将墨迹已干的画给收了起来。
我怏怏顿住步伐。
收好了画,萧惜遇终于抬眼看我,黑眼睛里是笑意,仿佛方才那个藏画不给我看的人不是他似的,“醒了?”
我瘪嘴,“早醒了。”
他朝我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饿吗?”
我瘪嘴,“气饱了。”
他笑,温柔的,宠溺的。一开口,却是在同我解释了,“画得不好,待我下次画出一份好的了,再给你看?”
一听这话,我心底其实美滋滋的,嘴上却是哼了一声,“谁稀罕……”
他垂睫轻笑,没计较,稳稳地执着我的手,“去吃饭。景阳和瑶华,怕是该等急了。”
知道是自己起晚了,我吐吐舌,回抱住他的手臂,嬉笑,“人家好容易睡个好觉嘛……”
萧惜遇看着我的脸,目光柔软,弯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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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我起晚了,耽误了大家吃饭,景阳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是无比复杂的。
我愕然看他,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妥,急急将脸撇了开。
他其实不撇还好,他撇开脸的那个动作,实在是太过突兀了,搞得我十分尴尬。
我心想,我虽说起得晚了,可,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萧惜遇轻咳一声,似有若无地扫了景阳一眼,扯着我手,牵我坐下。
“早啊弟妹。”一旁瑶华有气无力地朝我打了个招呼,声音怏怏的。
我困惑看她一眼,就见到她的眼睛周围隐约有浅浅的青色,不由惊讶,“你,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瑶华以手抚额,嗓音郁闷,“还说呢。昨晚宫宴上和各国使者喝酒,高了……”
景阳嗤了一声,注意力终于从我身上被转走了,他瞥了瑶华一眼,嗓音不悦,“堂堂一国公主,能喝到被人送回来,也是一种本事啊。”
“关你屁事?!”瑶华没犹豫,抄起筷子就要揍他。
萧惜遇抬眼,并未出声,可瑶华眼角扫到,动作却是迅速顿住了。
我看看景阳,又看看瑶华,想笑却没敢笑,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喝我的粥了。
几个人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萧惜遇不时会给我夹菜,遇到我喜欢吃的,就乐颠颠地吃下,遇到我不喜欢可萧惜遇认为应该吃的,就皱皱眉毛,一脸愤怒地重新夹还给他。
瑶华很是夸张地抖了一下身子,大叫肉麻。
景阳看了看面色沉静的萧惜遇,眼神复杂。
一顿饭即将吃完时,萧惜遇突然说,“总和萧安住在一起,也不是办法。我昨日寻了个不错的住处,稍后便搬过去吧。”
我愣了愣。
瑶华快要回陈国了,耸耸肩,表示她无所谓。
景阳反应最大,几乎是萧惜遇的话音堪堪落定,他立刻出声,“离了萧安,找皇后娘娘遗体的事怎么办?”
萧惜遇脸色淡淡,“昨夜可是他也跟着呢,不是没找到么?”
景阳皱眉,“多一个人出力,总不会是坏事的。”
“只是不住在一起而已,缘何他就不能出力了?”
景阳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只是,我奇怪地发现,他在终于抿嘴不言了的时候,似乎扫了我一下。
等我朝他看过去时,他已然垂下眼了。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不管怎么说,搬家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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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刚住进来没多久,所以东西并不多,萧惜遇又是个万事都井井有条的人,所以东西并不难收拾。
收拾东西时,瑶华来找我,美其名曰是要帮忙,刚帮我叠了两件衣服,就开始八卦。
“嘿,猜猜我昨晚在宫宴上,遇见谁啦?”
见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一脸认真地说,“酒仙?”
想到她昨晚喝得居然醉到被人给送回来的地步,我忍不住出言逗她。
“去。”她抬手拍我手臂一下,面现羞赧之色,转瞬重又恢复八卦表情,扯扯我衣角,一副很是着急的模样,“说正经的呢,你快猜啊。”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猜的,我垂下眼睫,“我父皇呗……”
她怔了怔,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猜这个似的,须臾后才道,“那倒没有。说来我也觉得奇怪,昨晚你父皇……并没有出席的。”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也怔了一下。
皇位不是他主动让给混蛋国师的吗,怎的连这个都不出席?难不成……病到宴会都出席不了的地步了……吗?
我兀自怔怔,手臂又被瑶华推搡了一下,“快猜,快猜嘛。”
我回过神,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手上继续着叠衣服的动作,嘴上却是淡淡地笑了笑,“我们西祁的新皇帝吗?怎么,他连国宴都是戴着面具出席的不成?”
瑶华又是一怔,喃喃,“对哦,他是带着面具来着,这种场合居然都不肯露脸,好奇怪啊……”话没说完,她一跺脚,微恼,“哎呀你怎么总猜错啊!”最新章节请登陆-靚靚女生
错了?我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无奈望她,“那你说的是谁啊?”
“还能是谁?”瑶华无语,抬起素手戳我脑门,“你的旧情人,我的心头好,大魏国的太子——魏、凌、辞、殿、下、啊!”
我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了。
瑶华见我神情不对,狐疑看我,眼睛扫到我的手,不由惊诧,“哎哎,你抖什么?”
我没说话。
我只顾精神极度恍惚,没空说话。
瑶华啧啧,“说来真是奇怪啊,不都说魏国如今为争皇位乱得不可开交吗,他怎么有工夫来这儿啊?再说了,先前听说要来的是最不受宠的三皇子啊。”
我揪着手里马上就要被叠好的衣服,说不出话。
瑶华像是本就没指望我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语似的,她与其说是在同我说,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了,“还有啊,在宴席上,也不见他怎么朝各国使者交好,反倒一个人在闷头喝酒,你说奇怪不?我陈瑶华是多仗义的一个人啊,哪能看美人儿独自黯然神伤借酒浇愁?自然是要陪他喝上几杯的。”
我怔怔地想,哦,是这样。原来她是在陪他喝酒啊……
可昨晚瑶华醉成了那副样子,也就是说……他也醉了吗?
我脑子里恍恍惚惚的,不得清明,瑶华却是在那边一边胡乱帮我打着包袱,一边继续嘟囔着,“我其实先开始也在想,他来西祁,肯定是为了见你的啊。可你又不在皇宫,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我当时真以为他是脸皮薄,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问,可等我主动寻了个机会,悄悄对他说我知道你在哪儿住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就冷了那张脸,直接抛给我一句他不感兴趣。你看看,他是不是酒量比我还差?那么早居然就醉了。”
我低头苦笑。
瑶华以为他醉了,其实,他根本没醉吧?我住在哪里,他不感兴趣,他当然不感兴趣的。
他不见我。
他说过的,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了。
瑶华还要再说,我却心脏闷疼得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转过脸,朝她笑了笑,委婉地说,“午时搬家?不知道景阳可有把马车安置好了……”
搬家的事情,可是萧惜遇下达的指令,即便是瑶华,也不敢马虎对待的,她一听我这么说,顿时正色,“我得去看看。”
然后将手里衣服塞到我手里,匆匆便走出去了。
瑶华走后,我嘴角的笑容,我面部的表情,连同我手上的动作,彻彻底底地停滞了。
全部都停滞了。
我缓缓地,缓缓地沿着床帏坐下,只觉浑身无力极了。
不曾想到,会如此突兀的,听闻他。
他,可还好吗?
他,还在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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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惜遇走进房间时,看到的,正是我瘫坐在地,六神无主怔怔盯着地面的场景。
他在门口立了片刻,半晌后,才朝我走过来,抬手将我从地上牵起,轻轻地笑,“累了?”
我愣愣地抬起眼,愣愣地看到他,愣愣地盯着他那张温柔绝美的脸看了片刻,然后心中一痛,哽咽着唤了声“鱼鱼”,抬手就将他的脖子给抱住了。
他的身子,几乎难以察觉地僵了一下。
下一秒,他以手抚摸我长发,恍若无事般地淡笑,“累了就歇歇,来得及的。”
我埋首他的项窝里,半晌不说话。直到有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滚出来时,才身子微颤,嗓音哽咽地道,“我,我……我不想伤害他的。”
“他?”萧惜遇身躯一震,转而硬生生转为笑,说出有些奇怪的一句,“你……想起来了?”
我抽抽鼻子,在他项窝里轻轻蹭了一下,喃喃,“我从没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