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会幻术,又是和萧惜遇能心灵感应的人,她去皇宫,会和我一样尽力的。确定了这一点,我总算是不再执着着要跟着去了,又和瑶华闲聊了几句,就准备睡了。
我没料到,自己会再做一场噩梦。
在那场噩梦里,我再次见到了那个女人,那个红衣乌发,眼神冷冽的女人。
这一次,她不是在杀人,她是在一座墓碑前面站着。
那座墓碑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很是普通,只是颜色并不算陈旧,再加上坟茔上面的土看样子很是新鲜,想来墓中之人尚未去世多久。
那个绯色衣衫的女人就那么站在墓碑之前,一动也不动,周遭是空空荡荡的一片莽原,她身上的衣衫随着墨发一起飞舞,那副场景……竟然很是有几分孤单。
我在她的身后,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距离站着,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座墓碑前面,看着她连手中那把杀人的剑都握不住了。也看着她,突然无声伏倒在那块墓碑之上,丝毫声音都不肯发出来地恸哭了起来。
她哭得伤心极了。
【267】前世
我看不到那座墓碑上面的名字,即便我走近了,即便我很用力地瞪大眼睛去看。
但我看得到,那个女人很伤心,伤心欲绝了的那种伤心。她哭得没有声音,可是羸弱的肩膀却颤抖得根本就不可抑制,她几乎哭得背过气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先前那个杀人如麻眼都不眨的女人,为什么会对着一个墓碑哭成这个样子。
她哭,我在她后面发愣,也不知道就这么过了多久之后,我偶然间回一回头,这才发现,周遭赫然是一群执着剑、面露凶光的男人。
她被包围了。
那些人,我猜应该是她的仇人吧,毕竟她曾经杀过那么多人,仇人遍布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更让我确定这一件事情的,就是那些人没多等,根本就没管她趴在那儿正哭呢,抄起剑就直接朝她冲上去了。
接下来的,我就看到了她一个人和那么多男人血战的场景。
在打斗时,不时会听到那些人嫌弃而又痛恨地叫她妖女,还有人叫她叛徒。
看得久了,我隐约看得出,她和他们使的,居然是一模一样的招数!只不过,她比那些人要快一些,要狠一些,要什么都不管不顾一些。
一个个人死在她的剑下,鲜血将她身上绯色的衣衫染得更加血红,也染红了她的瞳孔。
敌人很多,似乎根本就杀不尽,我注意到,她在杀机凌厉地斩杀敌人时,身形一直护在那座墓碑的前面。
——那座墓碑,对她似乎很是重要。
我能注意到这一点,自然也会有别人注意到,混战之中,有一个人觑着她自始至终不肯离开墓碑太远,遂试探着以剑朝墓碑砍过去,谁料他的剑尚未劈上墓碑,红衣女人眼角凌厉一扫,杀机顿时弥漫上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直接无视了正面以及侧面对她的攻击,挥剑就朝那个试图劈上墓碑的男人刺了过去。
那个男人鲜血顿时喷涌出来的时候,红衣女人也受伤了。正面和侧面,两面受敌,一剑砍在了她的手臂上,另一剑,直直劈中了她的右腿。
她趔趄了一下,漂亮的脸孔变得愈发苍白,却也愈发的狠厉。她以剑拄地,站稳身子,明明手臂和右腿上鲜血喷涌如泉,却依旧是那副桀骜倔强的样子。
而敌方,在喘息的间隙中,终于开了口。当头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往前迈了一步,扬声说话,嗓音中是毫不客气的警告之意,“绯师妹!回头是岸!”
红衣女人抿唇,面容清冷冷的,根本就没有搭腔的意思。
刀疤男顿时觉得自己被无视,很是恼火,劈手抬起利剑做攻击状,眼神中却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师父心中慈悲,嘱咐若你能自知悔改,便姑且饶你一死,绯色,你是至死都不肯醒悟吗?!”
我这才明白,这个和我长了一模一样一张脸的红衣女人,原来是叫绯色。
好古怪的名字。
刀疤男的话语中,很明显是有招安的意思的,可是绯色完全没有领情,依旧是那副清冷绝然的表情,依旧是一言不发,倔强冷傲的样子。
刀疤男见状,顿时狂怒起来,“堂堂青城派的小剑圣绯色,竟然为了一个邪道中的男人堕落至此,如此孽障,何须姑息?我来取了你的性命便是!”
话音落定,他已猿身朝绯色扑了过去,绯色也不含糊,忍着手臂和腿上的伤,冷着一张脸,果断迎敌。最新章节请登陆-靚靚女生
一道青衣一道绯衣,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
我在一旁看着,又困惑,又着急。困惑的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变成这样的?她,她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着急的是,听那个刀疤男话语间的意思,他们是同门师兄妹?她受了伤,又是一个人对阵这许多人,还有身后那座墓碑做软肋,她,她会不会死?
我着急困惑的工夫间,绯色已经和那个刀疤男打得如火如荼了,如那个刀疤男所说,绯色似乎是什么青城派的小剑圣,因而剑术并不低,她虽然受了伤,可是应对刀疤男的招招攻击,却是绝不含糊的。
只是,我险些忘了,那个刀疤男,毕竟是有同党的。
就在绯色和刀疤男缠斗的时候,那些剩余下来的男人,十分迫不及待地就朝那座墓碑冲了过去,他们似乎是想要把那座墓给毁了。
我听得很清楚,有人在恶狠狠地痛骂,“邪道之王,活着时坏事做尽,死了竟还想含笑九泉不成?!”
这么说着,他们纷纷举起了剑,剑尖直指墓碑,眼看他们是要把那座墓给劈开的。
绯色眼角扫到,眸色一变,抬手挡住刀疤男一击,身形却是下意识一般地想要往墓碑旁边挪动,刀疤男见状立刻攻击加剧,冷笑,“自己性命尚且难保,还有空理会情人的墓吗?”
说着这话的同时,他手中剑气顿时大盛,映着绯色那张脸都几乎带了几分绿光,剑势更是直直指着绯色的后心。
绯色像是疯了,只顾去阻拦那些劈墓的人,任由那柄剑直接从她的身体里贯穿。
浓烈到近乎荼靡的鲜血顿时从她单薄的身体中喷涌了出来,她身形巨晃了两下,一双眼,却是死死地盯着那被她揽在怀中的墓碑。
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我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的,景阳手中捏着银针,面色严肃,正在往我的穴位上扎。
我睁开眼,他以手盖住我的眼睑,嗓音肃然,“你被魇住了。”
我滚了滚喉咙,就听他低声喃喃,“绯色?你的前世吗?”
【268】探望
景阳听到了我被魇住时不自觉呓语出的名字,他猜测,绯色也许会是我的前世。
听到这话时,我着实呆了一下子。
我没往这个方面想,即便我两番做梦都梦到了她,即便在梦中她和我长着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是,我确实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的。
可是,随着景阳施针,我渐渐地清醒了过来,我突然间想到,在我初次听说自己有前世果报之说的那一夜,我似乎确实有听到那个古怪的国师说,我的前世,杀了好多好多的人。
——在梦里,绯色确实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的。
自打听完我讲述自己的梦,景阳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我醒过来的时候,瑶华和萧惜遇已经出发前去皇宫了,他是奉萧惜遇的命令,守在我身边的。
这一场噩梦,着实把我和景阳的心情都弄得有些糟糕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有多久之后,景阳说,“做噩梦不怕,怕只怕……如果,这是你前生的记忆复苏了呢?”
我皱皱眉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景阳抬起眼,看着我,他一脸凝重地说,“以前我也是不相信什么因果轮回的,可是事到如今,许多以前不信的事,却是不得不信了。”
“我是说,你突然间开始梦到前世的事情,怕是……一个不怎么好的预兆吧。”
这话我没有彻底明白。
景阳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的脸,缓缓地说,“我也只是在猜测……希望你只是梦到以前的事情而已,不是……不是以前的性子开始恢复,才好。”
这话,说得我心尖没来由跳了一跳。
以前的性子开始恢复?
是说……我会重新变成一个杀人恶魔……吗?
景阳医术高明,对于解梦之事,却也不是那么精通的。再加上萧惜遇如今不在,一切又都不过是猜测,所以我俩互相望了半晌,最终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暂时把此事压下。
此事暂且搁置不提,不代表我就能放宽心了,景阳不会无缘无故就那么猜测的,我真怕……他猜对了。
睡着了会做噩梦,所以我心有余悸,不敢再睡了。可是不睡觉,又有身孕起着作用,根本就控制不住地蔫蔫儿的。
景阳见我忍困忍得辛苦,眉间微蹙,面带怜惜之色。他抬手拍拍我肩膀,“你睡会儿吧,没事,我帮你看着。”
我想了想,朝他强笑,“不用,我撑得住的。”
我撑了足足一上午,眼睛都没敢闭一下,中午和景阳吃了东西,眼看困意又要弥漫上来了,我主动向他提议,“我们去凉亭里坐坐?”
景阳自然没有意见,二人往凉亭里走。
在凉亭里堪堪坐了不久,我正盯着湖中心浑然感觉不到外界寒冷只顾嬉戏争食的游鱼看,突然听到景阳喃喃,“他怎么来了?”
我转过脸,看到了一袭绯衣。
往上,是祁清殇那张俊美冰凉的脸。
明明没有分开几天,我却莫名有一种感觉——好久不见。
我正抠着凉亭栏杆的手,不由地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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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清殇绯衣如血,脸孔精致得像是斧削刀刻,他瞥了景阳一眼,话却是对我说的,“本王有话同你说。”
我当然注意到他扫视景阳那一眼了,遂抿了抿唇,思虑了一下,终是抬眼回他,“王爷请说吧。”
他看我一眼,抿唇不语。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主动说道,“景阳不是外人。请说吧。”
祁清殇还是不说话。
我无奈。
景阳却是在那边轻哼,“阿遇不在,我就是代表阿遇的,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阿遇说的?”
祁清殇脸色一沉,腰间阳春雪随着他的怒气,感应一般地“嗡”了一下。
我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赶紧朝景阳说,“你先回房吧,我很快就也回去。”
景阳不肯走,他看着绯衣男人,眼神警惕,“我答应了阿遇要保护你的。”
“我没事。”眼看祁清殇要不耐烦了,我哪敢让景阳久待,只得保证道,“你先回房,数到三百,我一定回去。”
景阳看看我,我一脸认真的神色。
他又瞥了祁清殇一眼,冷哼一声,“我就在那边,有事唤我。”
“自然的。”
景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看向祁清殇,他也正看着我。
他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说,“孩子好么?”
我愣了愣,半晌后回过神,赶紧答,“挺,挺好的。”
“你呢。”没有丝毫停顿,立刻问出的一句话。
我眼皮跳了跳,嘴上却是没敢拖沓,火速应对,“也好。”
祁清殇看着我,看了良久,不说话。
我揪了揪衣袖,看着他,实在猜不出他今日突然到来的意图是什么。
也不知道俩人双双沉默了多久,他突然道,“这个地方……我找了好久。”最新章节请登陆-靚靚女生
我愣了一下。
他垂眼,不看我,笑了一下,那抹笑容却很快就消逝,有些仓皇似的。
他嗓音沉沉,“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我心尖一跳,下一瞬,立刻强笑,“怎么会?我——”
原本想再说两句,可又一想,我是撇了他和萧惜遇走的,多说多错,还是不说罢了。于是咽下到了嘴边的话,抿了唇。
他终于抬眼看我,只一眼,眉尖就微微蹙了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一步迈到我身边,略显冰凉的手指,点上了我的眉心,“没睡好?”
冰冷的嗓音里,依稀带着几分关切。
我心中一颤,后退两步,笑,“我,我没事。”
他看了一眼自己落了空的指尖,怔怔的,良久方喟叹一声,“你躲我。”
他用的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十分笃定的口吻。只是神情有些掩不住的落寞。
见他这样,我有些无措,抬眼看他一下,讷讷,“你来找我……”
他掀睫看我。
被他那么一看,我欲言又止地顿住了。
眼看他那副怔怔的神情,“是为了何事”这半句,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