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一怔,似乎没料到我会提及萧安,下一瞬,他眉尖微蹙,轻轻地叹,“战乱之中,抱走阿遇并将他抚养长大的……正是萧安。”
我心尖一颤,“也就是说……他知道他的身份?”
“对。”
难怪……
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难怪他那么处心积虑地培养他,难怪他那么处心积虑地控制他,难怪他明明手里攥着萧惜遇的命,却不肯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他大约,是想通过帮助萧惜遇复国,来获得更多的东西吧?
萧惜遇曾经对我说过,萧安是看到了他的价值,所以才那么待他,才那么费尽心机培养他,才那么非要他娶萧如烟,才那么恨不得,将整个宁城都交给他。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景阳讲述的这个故事,虽然不一定每件事都准确,虽然很多事情都不够详尽,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实在是太过震撼,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其实想想也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再加上如今大陆上这些国家建国的缘由大都不光彩,甚至连年号都要故意编到某某几十年来遮掩,自然严禁旧事外传。
我花了好久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我问景阳,“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他笑着看我,“你不怕吗?”
“什么?”
“阿遇的敌人,可是整个天下。”
【250】救
我花了好久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我问景阳,“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他笑着看我,“你不怕吗?”
“什么?”
“阿遇的敌人,可是整个天下。”
景阳的话,让我怔了一怔,下一秒,我有些禁不住就哑然失笑了。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我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说什么呢?我是他媳妇儿啊。”
我的这句话,让景阳的眉毛挑了一下,他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眉眼间,却是根本就掩藏不了的愉悦和满意的。
他丢了手里一直在胡乱拨弄的树枝,掸掉手上的灰尘,伸过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很是郑重其事地看着我,很是郑重其事地说,“好样的,哥喜欢!”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
我瞅了一眼他黑魆魆的手,往后退了退,这才说,“这有什么?本来两个人在一起了,就应该同甘共苦的。”
“同甘共苦……”
景阳喃喃低语地将我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神悠远地叹了一声,“风华储君当年,若是能和阿遇的母后同甘共苦,怕是也没这许多事了吧?”
我笑了一下。
我一边抻着自己被搓弄皱了的衣袖,一边不置可否地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今说当年怎样怎样,有什么用呢?我们要做的,是帮着鱼鱼把他娘亲的身子找齐吧。”
景阳说的话,其实我并不那么赞同,风华储君没有和他的皇后同甘共苦吗?凌云台上,足足六年,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那个女人的身上缠着重若千钧的锁链,她的什么事情,不是他照顾的呢?
我不得不说的是,虽然景阳给我讲了好多,可我心底却一直隐隐地觉得,也许,整件事情——至少,风华储君亲手将自己挚爱的女人车裂——绝绝对对不会那么简单的。
其中的隐情,也许萧惜遇他回来了,会讲给我听。
我的一句找萧惜遇母后身子的话,令景阳正了正脸色,他终于不再兀自感慨,而是回到了正题上来,“所以我才说,让你和我一同回景阳的啊。”
我也敛了纷乱的思绪,蹙眉看他,“回景阳?景阳也有她的身子吗?”
景阳摇头,“皇后的身子,是被那四个爱慕她到几乎疯狂地步的男人掳了回去,可是景阳有风华储君御赐的玺印的。”
我皱了皱眉毛,猜测,“那块玺印……能帮助我们寻找?”
“没错。”
一听这话,我立刻就从地上站起来了,“那还等什么?你吃饱了没?走吧。”
景阳也立刻起了身,我俩并肩往前走,走了几步,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顿住脚步看向他,“不过是一块玺印而已,为什么不让别人给咱们送来?”
“送不来的。那块玺印上我加了咒语,别人碰不得的。”
“那,是不是……你一个人回去取,就足够了?”
景阳脚步也是一顿,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脸的恍然大悟,“对啊。”
我侧了侧身子,伸出一只手,做出“请”的手势,“出发吧。”
景阳想了想,有道理,看我一眼,紧了紧他背上背着的那个包袱,就拔腿往前走了。
走了没两步,他又回过头,他拧着眉毛看向我,“不对。我要是回景阳了,谁来保护你?”
我朝他摇摇手,“你放心走吧,我命很大,死不了的。”
景阳还是蹙眉。
我只好说,“小鱼鱼在天牢里,我不放心。”
景阳还是在犹豫。
我只好使出杀手锏了,我眨眨眼,作出一脸娇羞的神色,我很是有些欲言又止地说,“你知道的,我这么漂亮……我不能离他太远,他会想我的。”
我的这句话,成功地让景阳的嘴角开始抽搐了,他抬手将自己背着的那个类似于百宝箱的包袱丢给了我,连连叫着肉麻,飞速地就消失了。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如果说以前的皇宫不好进,如今的皇宫,更是不好进。
如果说以前的天牢不好进,如今的天牢,更是不好进。
我不知道费了多大的气力避开了层层哨卡进入了皇宫,好容易摸到了天牢的房顶上面,刚俯低身子趴在房顶准备窃听两句,就听到下方传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娘的,那个姓萧的女人又不吃饭了!”
我愣,姓萧的女人?
我对萧字敏感,一听到就会认为是说萧惜遇,于是我不由地就皱了皱眉,这家伙男女不分吗?
没等我细想,就听另一抹声音说,“可不是!以前还好些,怎的她哥哥被捉了进来,她就连不睡带绝食的?”
第一个声音附和道,“他娘的!再这么下去,她要是有个好歹,咱们哥俩儿可怎么对上头交代?”
她哥哥?
我皱一皱眉,下一瞬,恍然大悟,萧如烟?!
对,对的,自打宁城被灭之后,萧如烟确实是被我父皇给关了起来。听这话的意思是说……萧惜遇被关的地方,离萧如烟并不远?
得到了这个信息,我并不满足,如今的皇宫守卫森严,我能够进来着实费了好大的力气,万万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
眼瞅着我所趴的这个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我抬起脑袋瞅了瞅,再往前去一些,就是房檐。
到那里勾下头,没准儿能看到里面的布局。
我是这么想的,就也是这么做的,只是既然我趴在上面能够听到下面的说话声,说明这房顶隔音效果也不太好,于是我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很慢很慢。
眼瞅着我好容易要挪到目的地了,我的衣领忽然一紧,被人揪了住。
我先是一懵,下一秒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时,我想也没想地就回了手,袖中银针直接朝我身后的人甩了过去。
我没想到,那人却像是对我这一招早有防备似的,我的手刚朝后甩过去,手腕就被擒了住。
我当时就有些凌乱。
底下是天牢的守卫,房顶上也有敌人,我应该怎么办?
悄无声息地被他擒着抓走,还是大喊大叫地引来天牢的守卫,然后趁乱寻找机会逃走?
我的脑中思绪电转的同时,一条腿却是从后勾了过来,攻击那个抓我手腕的人的背,令我郁闷的是,我的身子被制着,根本无法回头,我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也看不到准确的攻击部位。
我的那一脚,直接就落了空。
要紧的是,倘若只是攻击落空,也便罢了,我那一脚,不仅没有攻击到压制着我的那个人,反倒也像手腕一样,落入了一只大手之中。
一只手被人抓着,一只脚也被人抓着,我因为是趴着的姿势,所以无法看到自己当时的窘状,但是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我当时那副样子,简直就是趴倒般的金鸡独立。
我被人控制着,攻击不了,所以心下着恼,反正现在已经是被抓了,我不怕状况再乱一点儿,嘴巴一动,就准备张嘴喊。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那人终于出声,却不是训斥我,也不是威胁我,而是特别特别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抓我脚的那只手微微放松,那人手指迅捷至极地,在我脖颈后的穴位上连点了点。
我刚刚张开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
我说不出话了,我动弹不得了,那人终于将我的身子翻转了过来。
我看到了一张被黑布蒙着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双血丝密布的眼。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觉得眼前这张脸有些熟悉,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多看,那人像是被我的表情激怒了似的,手腕一翻,我刚被扳正了的身子就又被调整为脸朝下,背朝上了。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抱起我,轻盈地飞离原地,隐入一片茫茫的黑暗。
我只觉风声过耳,只觉周遭的所有物事都在非常迅速地往后退,只觉那个揽着我腰肢的人,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就像是又恼又恨,恨不得将我的腰掰折一般。
一路上,我都瞪大了眼,我很努力地想着那张隐隐熟悉的脸。
转过一个街角时,我突然心中一动,是他!
【251】爱有多难
我的猜测,没多久就得到了证实。那个抱着我的人一身黑衣,鬼魅一般地穿越了几条街,等到他终于顿住身形轻盈落下时,是在一个灯光绰约的客栈后院。
那个人终于把我放了下来,他目光炯炯,双眼血丝泛红,他死死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突然一把扯下脸上那层黑布,又痛又恨地瞪了我一眼,他劈手过来拽住我的手腕,生拉硬拽地就将我扯进了一个房间。
他扯着我,所以我勉强能够跟着走,可是我的穴道还没有被解开,我说不出话来。我就像是一个扯线木偶似的跟着他往前,他一脚踢开了房门,狠狠将我拽入那片幽深的黑暗。
我不怕。
自打知道他是谁之后,尤其是方才我看到了他的脸,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所以我起先还觉忐忑不定的心情,如今,却是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的动作很粗鲁,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恨之意,可是我不怕,一点儿都不。
因为我知道,魏凌辞……魏凌辞他,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哪怕,他此时此刻手腕一翻,直接就将我狠狠扔到了一个榻子上面。
我发不出声音,所以即便我疼,也只能皱皱眉。漆黑一片的黑暗当中,他迅速朝我逼近过来,他直直逼近了我所摔倒在上面的床榻,双眸血红地看着我的脸。
他一声不吭,却气息粗喘。
他那么颀长英挺的身子,就那么蹲在我的面前。
他像是很愤怒,很愤怒,又像是很伤心,很伤心,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脸。
我也看着他。可我说不出话。
两个人,一个漆黑的房间,周遭寂静得,几乎能听到我们两个宛若擂鼓般的心跳声。我不知道,我们就那么离得极近极近地灼灼对视了有多久,我知道的是,他一直,一直都没有把我的穴道给解开。
他像是不想让我动,甚至,根本就不想听我说话一般。
其实,其实这样……也好。
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我有好多话要同他说,可是那些话归结起来,不过是一句……抱歉。
他不让我说,他不想听,其实也好。我心中也为难。
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他眸中喷火,更含着恨,我的眼神却复杂而又简单,我很抱歉。
也不知道就那么古怪地在黑暗中僵持了有多久,他突然有了动作,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一把捡起了我垂在榻子边沿的手腕,撸起我的袖子,想也没想地,低头就朝我那纤细的手腕上面咬了上去。
魏凌辞的这个动作,我没有料到,魏凌辞会用那么大的力气,我也没有料到。他咬得很用力,牙齿死死夹着我手腕上薄薄一层的肉,他像是恨不得一口把它咬下来。
我疼。
我当然疼。
我疼得眉毛当场就死死地拧了起来。
可是我发不出声音。
万幸我发不出声音。
我的睫毛很是剧烈地颤了几颤,然后,幽深一片的漆黑当中,我缓缓地,闭上了眼。
我发不出声音,我在心底,默默地呢喃。
咬吧。
咬吧。
狠狠的。
如果这样……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