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几乎吐血,“就知道你找我来绝对没有好事!”
我走进去,把点心和糕点放在桌案上,睨了景阳一眼,欠兮兮地说,“这话说得多伤感情。您是神医,小鱼鱼也是给您用武之地不是?”
景阳朝我呲牙,“还想让哥教你用毒吗?”
我瘪嘴,“威胁我。”
猜也知道,他俩是在说要给我父皇治病的事儿,这几日来,萧惜遇一直都用媚/药敷衍着我父皇,想来是他又有了新的打算,所以这才把景阳弄了来,让他帮着接手这件事。
虽说这件事是我父皇交给萧惜遇的任务,萧惜遇不上心给他治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因此借题发挥,可毕竟这又是男人的隐疾,我实在不好插手或者旁听,于是寻了个借口,就留下他俩在那边商量,自己退了出去。
*********
我在听雪殿内殿睡了一会儿,萧惜遇和景阳还在书房里没出来,琢磨着他俩可能是连带着又谈到别的事了,心想我还是不去打搅了,就领着乐乐出了听雪殿,去外面溜达溜达。
以前曾经说过的,听雪殿的位置,相对于我原本住的跫音殿而言,是十分偏僻的。这里离后宫远,离我父皇的御书房也远,再加上有一片大大的枫叶林,风景很是不错,所以我在里面优哉游哉地走着,很是放心。
一路上,我都和乐乐有说有笑地谈着天,却不防,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突然扫到了一个古怪的房子。
我脚步一顿。
乐乐探头看了看,努力调动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八卦信息,然后皱紧了眉,“没听说这里有个小房子的啊……”
一听这话,我忍不住就眯了眯眼。
那座房子,之所以说是古怪,是因为它伫立在枫叶林的极深处,平时我和乐乐也是来这里转过的,但是也许是因为没有走到过这么深入的地方吧,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那座房子古怪的另一个方面,是因为……它很旧。不是陈砖破瓦的那种旧,而是每一个棱角上面,都散发着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
要紧的是,整个偌大的房子,是红通通的,鲜血一般,几乎可以和它所置身的这片枫叶林融为一体了。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古怪的房子,隐隐地觉得,在那座房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我喑哑呼唤。
乐乐眼睛也盯着那座房子,神智却比我清醒得多,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劝道,“公主,咱们还是回去吧,那房子……那房子看起来……有些怪。”
我当然知道它怪。
我其实也想回去。
可是我根本就拔不动脚,不仅如此,心底还像是有一股声音在小小声地对自己念:走进去,走进去。
我有些魔怔了似的,撇开乐乐,拔腿就朝那里走了过去。
乐乐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抓我,可我的速度,是我自己都未曾料到的快,她根本就来不及阻拦我,我已经利箭一般地逼近了那个房子的周边。
逼近了它,那股子不安的感觉,那股子不祥的感觉,就变得更加地明显。也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如何,明明周遭还是落叶缤纷,还是红叶如火,我却觉得,我的心跳,瞬间就开始紊乱。
我抬起手,愣愣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跳在加快,加快,加快,到了后来,听到自己的耳朵里,简直像是擂鼓一般。
也正是我的这一抬手动作,我才发现,被我系在颈子上的那块玉佩,竟然在嗡嗡地低鸣。
我低下头,扫了它一眼,顿时身子一颤。即便隔着我的衣衫,我依旧能够看到,在我的胸口,隐约闪烁着,浅红色的光芒。
——这样的情景,我曾经见到过一次。那一次,是萧惜遇出了事情,它在朝我示警。
玉佩的低声嗡鸣,让我先前不知为何而莫名恍惚起来了的心神,瞬间一清,我咬一咬嘴唇,算是给自己提一提神,然后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疾奔。
我没想到,我只不过是动了一动,突然间,耳畔就传来了山塌地陷的轰鸣声,我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团氤氲朦胧的雾气,因为乐乐在几米开外不停地唤我公主,却就是看不到我在这里。
而更恐怖的是,那么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她根本就没有感觉。连林中的树叶,都不疾不徐地往下落着,丝毫未曾受到丁点震颤。
我毫无依托地,直接就坠入了那块塌陷出来的黑洞里。
*********
黑。
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被摔倒在地,触手,是泥土的冰凉触感。
周遭全部是黑魆魆一片,唯一的光亮,就是我颈间的玉佩,它忽红忽灭,衬着如此诡异的黑暗,更显得可怖了几分。
我抬头看了看,头顶已然漆黑一片,也就是说,方才令我跌入的洞口,居然诡异一般地,瞬间关闭了起来。
这简直是插翅难逃,我从地上起了身,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顿时就加强了数倍。
伸手入袖,取出我日常放在身上用以防身的毒针,我警惕地扫了扫四周,发现除了正前方有路之外,我的后面左面及右面,统统都是泥土堆砌起来的墙。
我别无他选,只能往前。
借着玉佩示警的光芒,我步步惊心地往那唯一的道路所延伸出去的尽头走,我越走,就觉得身子越冷,我越走,胸口那枚玉佩,就嗡鸣得越是厉害。
我一直以为,会像上一次去宁城那样,有怪物,有野兽,有机关,从两侧的墙壁中,突然袭击过来。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越来越冷,除了玉佩越来越不安分,我一直都安然无恙地,畅通无阻。
直到……我来了一大块、巨大的、恍若是墙壁一般的、冰块面前。
我浑身震颤。
那是一道巨大的冰壁。很大很大,就像是一整块的冰山,被鬼斧神工地,劈开了一个剖面。
它玲珑剔透,光洁不染。它是如此的巨大,朝外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只是站在它的面前而已,我的手指僵硬了起来,我的嘴唇开始发白,我呼出的冷气,让我的睫毛,都被冻了起来。
我心神巨颤地,看着那块冰壁,更看着,那块冰壁的正中央,以一个秀发几乎垂地的姿态,被禁锢在里面的,一颗绝色女子的头颅。
那颗头颅,面容绝艳,五官恍若天神一般,却神情忧伤,紧紧地,闭着眼。
我看着她,有些失神,我心想,她可真好看。
是那种可以和萧惜遇,可以和瑶华相比拟的,好看。
只是,她没有身子,只有那颗头颅。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从颈间砍断,就那么诡异地镌刻在巨大的冰壁之中,又忧伤,又孤单。
我有些好奇地,往前迈了一步,这个时候,领口处的玉佩,嗡鸣声顿时加剧了起来。
我脚步顿住,它这才稍稍安分。
我抿了抿唇,玉佩不许我向前。
它不许我向前,但我也不能闲着,既然是来到了这么诡异的地方,我总不能无功而返。
我从那颗绝色的头颅上面移开眼,视线开始在冰壁上流连,只是一个扫眼之间,我注意到,在冰壁的右下角处,赫然写着一小行几乎会被人忽视掉的小字。
远远看着,那种古老的笔法,像是大篆。
前一世,我是学文的,学历是硕士,所以,我很清楚,大篆,是在秦朝之前所通行的文字。
也就是说,上古。
只有上古的时候,才会写这种字。
但是,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在这面冰壁上写下这行字的人,也许是一个爱显摆自己文字才能的人。
我正盯着那行字看,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看一眼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抹冷笑,“本尊勉强才能接近的东西,公主也妄想能触碰么?”
我吓了一跳,触电了一般转过脸来,就看到了那个袍服古怪的男人。
是国师。
突然在这么古怪的地方看到他,我着实震惊,下一霎,猛然反应过来,“是,是你把我弄进来的?!”
覆了面具的国师冷嗤一声,“明明是你误闯圣地,扰乱圣女清修,竟还敢口出狂言?”
他袍袖一闪,这是一个攻击的姿势,我下意识地就抬起了手臂,挡住了脸。
可是,凌厉的疾风,却迟迟都未能,朝我扑过来。
我放下手臂,就看到,先前还语气凶狠的国师,正愤愤地瞪着那块冰壁,他有些自言自语似的怒骂,“该死……”
我皱眉狐疑。
我看了看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就趁着他正恼着,甩手将银针射了出去。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银针堪堪出了手,根本就未能抵达到他的身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似的,噼噼啪啪地落了地。
国师转脸看我,冷嗤,“别白费力气。咱俩谁也伤不了谁,这里对武力屏蔽。”
我目瞪口呆。对武力屏蔽?
眼看国师说完那句话,就又愤愤地盯着那块冰壁中的女人了,我有些恍然明白了过来,“是……是她?”
面具国师没有看我,却是冷笑,“你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死人,为什么我们根本就无法靠近?”
我没理解他的这句话。
“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抬手朝那块冰壁甩了过去,我的视线追着跟过去,就极其震惊地看到,那样东西尚未抵达冰壁,就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化为了齑粉。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万幸,万幸我方才,听了玉佩的警示。
国师冷眼看我,眼神狐疑,“冰壁里的女人,你可认识?”
我愣,我?我怎么可能认识?
见我神情呆愣,他冷嗤一声,“本尊还以为,终于等到了,那个能解开她防御结界的人。”
他看着我,一脸的谴责,和失望。
我也看着他,我没失望,我很好奇,我说,“那女人是谁?”
国师冷笑,“是谁?云落国的皇后,全天下第一美人,几乎让所有男人为她不惜大动干戈血流成河的妖女!哦,对,如今,她是个死人。”
我忖着他的话,怔愣不能明白,云落国?当今大陆上,有这个国家吗?
我想不通,但我扫了那女人一眼,脱口而出,“她即便是妖女,也犯不着被你如此对待!”
国师微怔,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至极的笑话似的,他狂笑几声,怒目瞪我,“我如此待她?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没看到吗,她即便只是一个头,就足够让咱们两个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我不明白他是从何而来那么大的怒气,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冰壁中的女子头颅,我蹙眉不解地说,“她死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安眠,非要来打扰她?”
国师这一次,才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他明明形象那么古怪,却又偏偏笑得几乎站不直身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笑又怒地说,“为什么?你能看到那行字,却看不到那句话写的是什么么?”
我看疯子似的看着他。
他还是狂笑不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冰壁,一字一顿地说,“那句话,有七个字,是一个咒语。”
我看着他。
他缓缓地说,“得此女者,得天下。”
我心头一凛。他说,天下……
而不是西祁。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我喃喃地说,“你,你们……想染指天下?”
他终于敛住了笑,开始变成冷漠不屑的表情,他冷冷地说,“染指天下?天下原本就全是他们云落国的!我们只需凑齐这个女人的身子,就能得了天下!”
再一次听到云落国这个陌生的国度,我的震惊,变得更加的浓郁了。我怔怔地说,“云落……我缘何从没听过?”
国师拂袖,转身往我来时那条路走了过去,“你没听过的,太多了!”眼看他要走,眼看那个冰壁我根本就靠近不了,我拔腿就朝他追了上去,“那云落怎么如今没有了?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国师脚步如风,恨不得甩开我似的,他冷冷地说,“你不过是误闯了进来,对本尊的大计没有丝毫的用处,问这么多做什么?!”
随着渐走渐远,我们离那个巨大的冰壁远了,国师突然转过身子来,一把扣住了我的脖子,“你能闯进来,就也不简单,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这才明白,难怪他会突然离开,他是要把我,从那个会限制我们武力的冰壁前面引开。
随着他的动作,随着他的怒喝,我这才注意到,我胸口那枚玉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神奇地不再忽闪红光了。
心底清楚他是没注意到我的玉佩,我心中勉强一安,手指却是再次携住了毒针,威胁他,“放开我。”
他不动。
我冷笑,“我可能杀不了你,但我杀得了自己!我若是死了,你还如何报复我呢?”
他震了一震,一把将我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