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祁清殇也是。
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方才听到的那些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撼了。而祁清殇,他大约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被我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陡然之间卸去了所有仇恨的忧伤眼神,给惊到了。
我身上的穴道尚未被解开,但是我可以说话,我对祁清殇说,“帮我把穴道解开吧。”
他尚且沉浸在被我猛然之间投怀送抱的惊诧中,很是有些手足无措。我的身子虚软无力地偎在他的怀里,他的手臂,甚至是微微抬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似的。
陡然间听到我说话,他很明显地呆了呆。下一瞬,似乎是突然回神,他咳了一声,嗓音低沉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嗤了一声,声音软趴趴地说,“我又打不过你,你怕什么……”
我居然还有力气和他开玩笑。
我其实心底空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笑不出来,我的声音很虚弱,祁清殇听出来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手指一抬,将我的穴道给解了。
解开我的穴道那一刻,他还不忘没什么语气地加一句,“外面侍卫很多,不想挨揍的话,你最好乖一点。”
他几乎是没有多想、脱口而出的一句“乖一点”,让我突然想到了那个最常给我说这三个字的人。想到我已经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想到刚才我所听到的那些话,我突然之间就有些控制不住,眼眶忍不住便酸了。
不想让祁清殇看到我的失态,我很迅速地从他的怀中挣出,屈起了腿,将脸埋进了膝盖。
我其实不想认软弱,可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方才那个神神叨叨的国师所说的话,确实在我的心底,划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
我有些难过。
我将脸埋在了膝盖间,所以我看不到祁清殇的脸色,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在看我。
他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那么看了我多久,我知道的是,我一直都没有抬头,一直都那么将一张脸,埋在我的膝盖间。
我想躲一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了进来,将蒙了尘土的地上,泼了一地的月色。
月上中天了。
而时至此刻,那个眉眼不定、一脸探究地打量着我的男人,也终于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在一阵窸窣的衣料响声之后,他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
寂静如水的月华下,他和我,肩并肩坐着。
我的脸,依旧在膝盖间埋着,我的身子,却是难以遏制地、幅度很小很小地、颤动了起来。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我忍不住了。
如果说,如果说……那个国师所说的话,不是胡编乱造的话,我……我压力好大。
我,我前世,居然杀了那么多人……
我,我的罪孽……居然是那么的重。
我……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恨谁——恨那个国师?恨我的父皇?还是,恨我自己,恨这个该死的命运?
我分不清。
我知道的是,我知道的是,我只不过是想要认认真真地喜欢一个人,却是那么的坎坷,和艰难。
我多么想爱他。
可我的爱,会把诅咒,也一并带给他……
那一晚,我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啜泣,可是,我抖动不已的肩膀,却还是泄露了我所有的惶恐,和畏惧。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撒娇,我不够甜美,我轻易不会向人提要求,对于爱情,我很自卑,我不自信,但是,我独立,我坚硬,我能够活成,一个女战神。
到了今时今日,我突然发现,我不能。
我根本就不具备,成为一个女战神的资格。
我做不到无坚不摧。
那一晚,我哭得好伤心,好难过。可是,我还是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死死地埋着头,我不想发出声音。
月亮划过夜空,缓缓向漆黑一片的西方移动,移动,再移动。我不知道自己就那么抵死压抑地哭了有多久,我知道的是,等到我的眼睛几乎哭肿了,等我的嗓子憋得几乎喑哑了,等到我几乎把我的衣袖给彻底濡湿了,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他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臂,递给我一张手帕。
他那张俊美的面孔上,盈满了窘迫,他几乎是撇过了脸去,像是在对空气说,“……你擦一擦泪!”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只手。
他那只惯常执剑的手,如今捏着一张手帕,如此不协调的场景,简直有些可笑了。
而那张手帕,不知道他在自己的手里攥了有多久,才鼓起勇气,朝我递过来——等我泪眼朦胧地接过来时,它已经皱巴巴得,简直不能看了。
我拿着那张手帕拭了拭泪,眼角无意中扫到,手帕的右下角,用金色的丝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柠”。
我突然就眸中一痛,我转过脸,肿着眼睛看着他。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我们以前的事情?”
。
【226】成亲
我的一句话,我的这个近乎于突兀的要求,十分立竿见影地,就把祁清殇给弄呆住了。
他呆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突然回过神,那双眼近乎慌张地转了开去,与此同时,嘴上却是有些慌乱地说,“没,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说话。我看着他。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就朝我转过脸来,他俊脸漾怒,有些气愤地瞪着我,“倒是你,这好好儿的,莫名其妙哭什么?”
这才是他。他沉默了足足一晚上,他无措了足足一晚上,如今,见我终于不哭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凶我。
这才是,我所习惯的,那个他。
我还是没说话。我还是,看着他。
我突然间就想到,以前,我曾经不止一次追问过他,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祁青柠。
那时候,我每次问他,他都会沉默。
长久地、不发一言地、近乎于排斥我这个问题似的、沉默。
等到后来,被我逼问得急了,他摊牌了,他一脸冷漠,一脸坚定地对我说,他喜欢祁青柠,他喜欢她,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时至如今,我方才知道,我曾经那么执拗地追问过他的问题,确实,让他不好回答。
毕竟,他根本就知道,我和那个祁青柠,加起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的。
多可笑。就像是我逼问一个人,究竟是喜欢我的右手还是左手一样,我居然,那么咄咄逼人地,为难过他。
我的眼神,我的沉默,统统令祁清殇觉得不安极了。他那双惯常盈满凶狠之色的眸子里,绽过无措,绽过复杂,绽过担忧,最后,变成了一团恼火。
他劈手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手上,尚且缠着锁链,随着他这个凶狠的动作,顿时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他置若未闻,怒视着我,“说,你到底是哭什么?!”
我哭我自己。
哭我笨惨了。
我摇摇头,我看着他,我笑,笑着笑着,眼泪就砸下来了。我喃喃地,小小声问他,“祁清殇,我,我若是死了……你会难过么?”
他身子一震。
我看着他,我又哭又笑,我轻轻地说,“我,我总是惹你生气,我老是让你恼火,可,可你,你也欺负过我,我……我们扯平,好不好呢?”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开始徐徐地收缩。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我的声音,稍微加大了一些,“我啊……我可能会出点儿事,以后要是没我了,你,你开心点儿,好——”
这一次,我的话还没说完,祁清殇就爆发了,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地朝我瞪了过来,“宋青柠,你胡说什么?本王要你好好活着!”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他叫我宋青柠,他说,要我好好活着……
我的眼泪,就是在那一霎,突然之间爆发的。我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他扑了过去,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祁清殇被我那一扑弄得身子巨震,我却无视他的僵硬,我很努力地,压制着啜泣,尽可能地,将我最后一句,说出口来。
我说,“今生是我欠你的,若有来世,我必定还你!”
话音落,我指缝间携着的三枚银针,齐齐朝他颈后的一个穴位,刺了过去。
他唔了一声,难以置信,更无从反击,原本僵硬不堪的身子,顿时就虚软了下去。
我肿着眼睛看着他,我小心翼翼地,把昏迷了的他,放平了下去。我闭了闭眼,一鼓气,劈手将锁链斩成了两段。
我步出房门之前,垂首望了望他,他即便被我弄昏了,眉宇,依旧是蹙着的。
我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刚走出上阳宫,门口的侍卫,立刻就围上来了。我面色冷漠,“本宫要见陛下。”
见到我父皇,我没有绕圈子,我的脸色很苍白,但我语气很坚定,我说,“我要嫁给萧惜遇。”
我父皇似乎有些惊讶,他玩味地笑,“国师的话,柠儿可是听漏了?”
我没有回答,我执拗地说,“我要嫁给萧惜遇。”
我父皇一怔之后,微笑,“朕还以为,你会同他私奔的。”
我冷嗤一声,“既然我就是祁青柠,那,我自然要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我父皇拧眉提醒,“你会死在他手里的。”
“这不劳父皇担心。”
他挑一挑眉,“让他做朕女婿,你就不怕,朕会对他不利?”
“他不做父皇的女婿,您就会放过他吗?”
我父皇盯着我,许久未语,良久后,他笑,“朕这才知道,朕的这个柠儿,是有一副好口舌的。”
我也笑,我说,“父皇可是答应了?”
他眯眸睨我,“答应,为何不答应?你们郎情妾意,朕岂能棒打鸳鸯?”
“好。”袖子底下,我攥紧手指,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以性命起誓,我死之前,除却伤天害理之事,但凡父皇有任何驱使,我莫不遵从。”
我父皇微笑点头,身子舒展开来,缓缓倚向靠背,“好!柠儿有何条件,不妨说来听听?”
“我是有条件。”我袖中银光一闪,数枚银针迅速刺入他的肩头,我缓缓地说,“银针上淬的,是一位神医独家秘制的毒,除他本人之外,谁都解不了。父皇若是想日日拿到解药,就请在我死之前,不要对萧惜遇或祁清殇出手。”
我父皇捂着肩膀,咬牙怒笑,“柠儿威胁父皇?”
我也笑,“儿臣只是希望,看戏的,就守些看戏的本分。”
他眯了眯眼,却缓缓冷静,“你想何时成亲?”
“今夜。”
【227】要成亲了
我说要今夜同萧惜遇成亲,我父皇愣了一愣,然后微笑,“萧惜遇……他可没那么好找的。”
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将西祁的国都找了这整整一天,竟没有得到丝毫有关于萧惜遇藏身之处的线索。
难怪,他会带着那个国师跑去上阳宫,主动把那些隐情告诉我——他们大约是想着,我知道了那些事情,势必会受不住打击,势必会拼了性命逃出去,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去找萧惜遇商议。
他们肯定是想跟着我,顺藤摸瓜,将我和萧惜遇,一举抓获。
只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看了一眼我父皇渐渐发黑的肩头,很平静地说,“哦,那我来找。”
我转身走了两步,然后回头,一副很是孝顺的口吻,淡淡地提醒他道,“父皇中的毒,古怪至极,您不必奢求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能够给您解药。”
他捂着肩膀,面色阴沉地看着我。
我甜甜地笑,“我们说好了的,您不动萧惜遇和祁清殇,我就日日给您续命的解药,他们若是有丝毫好歹,您绝对活不了。”
他眯眼冷笑,眸中怒色绽过,“你是在威胁父皇?”
我也笑。我说,“柠儿贱命一条,左不过与您同归于尽——我是早晚都要死的,所以不怕,您该比谁都知道。”
他眸瞳几乎喷火地盯着我,就那么恶狠狠地看了我良久,终于出声,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齿间磨出一句,“好,好,好。真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足以见得,情绪是有多么的激烈。我还他淡然一瞥,我实事求是地说,“是父皇您教得好。”
留下我父皇又气又怒,几乎吐血,我转了身,翩翩离开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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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了跫音殿,拿出笔墨,伏案写了一句话。
我命乐乐捧来了信鸽,然后将信夹入布条绑在鸽子腿上,对着信鸽耳语了几句,然后直起身子将它放飞。
做完这件事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