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惜遇那声威胁,嗓音很冷很冷,像是淬了万丈寒冰。
可是我的眼角明明扫到,他在笑。
只是,那个笑容苍白冷漠,没有丝毫的情绪和温度。
——那一刹,他和往日那个慵懒绝美的形象绝然不同,那个眼神,那个笑容,让我禁不住心中一凛。
下一秒,我猛然间回过了神来,下意识地挣了挣,可他一只手稳稳地扣着我的腰,力气之大,让我一动都不能动。
“别动!”
他扣紧我的腰,寒声警告,然后眼角那只红蝶微微一动,眼波往身后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唇角忽然朝下一弯,眼神陡然之间变得莫测而又玩味。
见他微笑,我禁不住警惕心起,谁料根本没来得及防备,就见他那张俊脸霍地逼近了我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衔住了我的唇。
他扣紧我的腰,让我与他紧密相贴,与此同时,冷笑一声,以舌为利器,灵活地钻入我的唇,然后揪住我的舌尖,暧。昧纠缠起来。
四片唇瓣相触,触感柔软而又冰冷,我身子一僵,下一秒,脑子里轰然爆炸开来。
敢强吻老娘?!
靠!
我暴怒,想也没想地伸出手去,一把推向他的胸口。
鉴于方才被他单手扣着就动弹不得了的情形,我以为这一下势必又是蚍蜉撼大树,所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却不料,他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松开了扣着我腰肢的那只手,实实承受了我这一推之力,然后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狼狈不堪地朝身后的青石板跌了过去!
后脑着地!必死无疑!
我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仰面倒下的那张脸,见他唇角漾笑,没有半分惊慌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这家伙突然间又打什么鬼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眼角扫到大殿庭院门口有一袭侍卫服饰急闪过来,一伸手,就接住了萧惜遇向后倾倒的身子。那一霎,萧惜遇的面色迅速变化,只是一转眼间,就由方才的高深莫测,变成了此刻的气喘吁吁。
他倚在侍卫的怀里,望着我的脸,连连咳嗽,“公、公主,你缘何推倒惜遇?”
我神色一窒,“你——”
话未说完,眼角扫到,在他的身后,赫然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明黄龙袍,一个绯色锦衣。
祁清殇眸光冰冷地锁着我的脸,我父皇则是面容严肃地走上前来,他看了看一脸惊慌失措的萧惜遇,然后撩我一眼,神情不悦,“既是不愿嫁于惜遇为妻,今日这般轻浮于他,又是何意?”
我恍遭雷劈。
下一秒,我想也不想地吼出声来,“靠!明明是他强吻老娘!那是老娘的初吻,初吻!没了!”
祁清殇勃然变色,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面容铁青的西祁国主,然后朝我斥了过来,“放肆!”
我浑身一僵。
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气怒攻心,居然吼出了脏字。
看到西祁国主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我后背噌地冒出一串冷汗。
完了。
我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041】求婚容易退婚难
西祁国主很生气。
生气的国主很可怕。
“祁青柠!”
他怒喝一声,额头青筋暴涨,双目炯炯有神地瞪着我。
我一个激灵,抬头就见他浑身气场凛然而又吓人,很明显是勉力压着胸腹中的怒气,这才没有当场发起飙来。
他单手指着我脸,“你,你随朕到御书房走一趟!”
一听这话,我浑身一颤。
明知此去凶险,我哪敢跟他去啊,想也不想地就赶紧认怂,“父皇,我……”
还没我出来个下文来,就听萧惜遇在一旁咳了几声,很是应景儿地发出虚弱的声音,“陛、陛下,公主她,她绝非故意,还望您不要对她责罚……”
一听这话,我眉尖一皱,心说完了。
果不其然,西祁国主顿时目光冷如冰雪,他一只大手伸过来,执住我的手臂就把我拖离了当地。
“堂堂公主竟然口出脏话,若是朕不教训教训她,日后我皇家威仪还往哪里搁!”
话音落定,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扯走了。
我被西祁国主一只手拽着,踉踉跄跄往前走的时候,恨恨地转头看了一下。
只见,萧惜遇已然借着侍卫的手站直了身子,那张绝美妖娆的俊脸上,正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心满意足地看着我被拖拽而去。
我张了张嘴,朝他做了个无声的唇形,“给我等着!”
眼角扫到祁清殇的绯衣衣角,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他的神情,就被西祁国主猛然加力的手劲儿给拖着走远了。
到了御书房,西祁国主这才松开了拽我胳膊的那只手。
他留我站在当地,大步径直朝一张梨木雕花椅走了过去,转过脸时冷哼一声,撩起衣摆落了座,绷着一张清俊的面庞,不悦地看着我。
他可是威严无比的九五之尊,迎着他的视线,我很有压力,就吞了一口口水,讪讪地说,“我,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了?”他沉声,深邃的眸子望着我。
我硬着头皮,“……我不该,招惹萧惜遇的。”
他奶奶的,我今天就不应该拖着瘸腿儿出来看他!
早知道让他尽情地去站好了!站到海枯石烂好了!他爱演戏就让他一个人去演好了!我为毛要心肠一软就跑出去!
绝对不能再被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欺骗了!
我面带做错事情了的赧然,心底却是愤愤不平到几乎咬牙,就在这个时候,听到西祁国主沉声说了一句,“你错的不是今时今日招惹他,而是……当初就不该异想天开地,看上他。”
“看上他的不是我!”
我仰头朝西祁国主看过去,这句话脱口而出了,才意识到失言,神色一变立刻改口,“我,我是说……我如今不喜欢他了!”
西祁国主嘴唇一抿,身上忽然有浓郁的霸气和压迫力散发了出来,他一脸威严地望着我,“喜欢就要,不喜欢就扔,你当宁城萧家是如此好打发的么?”
我顿时怔住。
“柠儿。”西祁国主喟叹一声,目光冷峻地盯着我,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肃和认真,一字一顿地说,“宁城萧家绝不好惹。当初你看上了萧惜遇,求着父皇下了圣旨,如今他一心想要娶你,这门婚事……怕是退不了了。”
【042】他不爱她,她是棋子
一个人回跫音殿的路上,我脑子里盘绕的,全是西祁国主面色凝重说的那些话。
而那些话的中心,无疑全是,宁城萧家。
他对我说,宁城是处于西祁国和景阳王朝之间的第一城池,宁城巨富,且有自己的兵力,它隶属于西祁,但是同景阳王朝之间也有频繁的经贸交易,可以称得上是联系两国邦交的重要纽带之一。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宁城天高皇帝远,加上本身财大气粗,于是裂土封王的感觉就愈发地浓郁了些。
——可以说,宁城一旦有丝毫异动,整个西祁东北部边陲的安宁,都要受到危及。
不仅如此,在等级上,宁城城主相当于三品大员的品阶,而历届宁城城主的人员指定,并不是由西祁国主一个人就能做主的,还要遵从宁城数万百姓的民意。
而宁城萧家,身为宁城第一门庭,早在萧惜遇祖上那时,就因仗义疏财、扶持一方,而累积了无数宁城百姓的拥护。
因此,萧家子嗣成为宁城城主,且代代相继,简直就是无可更改之事。
那一日,西祁国主语重心长地望着我的脸,他的话说得极隐晦,但我还是听明白了。
他言下之意是说:
宁城攸关江山社稷,他绝对不可能撒手任由萧家大权独揽,但是也正是因为宁城意义重大,他难免投鼠忌器,故而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打压。
在这种情况之下,皇家与宁城结成亲家,就是最最上佳的一道妙计。
而西祁一国,只有两位公主,长公主青盈已然有了驸马,未婚的,就剩下了二公主青柠。
西祁国主既已早有招萧家子嗣为婿之意,又恰逢青柠十四岁那年,宁城游玩一遭,看上了萧家的三公子惜遇。
公子惜遇,人美,温和,外人尽传他不会功夫,但一手丹青煞是了得。一向内敛寡言的公主一见倾心,魔怔了似的,吵着闹着一定要立他为驸马。
西祁国主正中下怀,表面上稍一推脱,随后便派人送去了聘礼。
可是,皇家聘礼到达宁城足足七日,萧惜遇闭门不出。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早有自己青梅竹马的心爱女子。再看他敢公然冷落皇家派来的传旨太监,于是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桩婚事,他必然是不会接的。
没有人想得到,七日后,萧惜遇姗姗来迟地现身,噙着笑,接了旨。
他一袭白衣,站在熠熠夺目的阳光下,眼角红蝶微挑,漠然地笑,“臣子惜遇,愿娶公主为妻。”
萧惜遇是宁城城主萧安最最宠爱的幼子,更是萧家最最优秀的孩子,当年是我不顾女儿家的羞耻思慕上了他,甚至不惜借用我公主的身份强迫他答应同我的婚事,现如今他终于愿娶我了,我却不肯嫁他了……
这无疑是在挑事。
西祁国主对我说,“朕虽早有同萧家联姻之事,但属意的,却不是那萧家三子。彼时,是柠儿一门心思认准了萧惜遇,如今,全天下的人看到的都是他一腔真情对你,依朕看……这门婚事,是断然推脱不掉的。”
而我,也终于明白,我这遭穿越,穿得真不是什么好生意。
要娶我的男子,不爱我。甚至,处处对我设计。
可我不得不嫁他。
因为,我是枚棋子。
【043】他是恶魔
作为一个威武不能屈且具有反抗精神的人,我想了好久,最终决定了……
我要连夜翻墙走。
(然澈:额……还以为你多有出息呢。)
开玩笑,死过一次的人是不怎么怕死,但谁也没说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想活了啊。
我好容易穿越过来留了条小命,却苦逼成这样,哪能再在皇宫里坐以待毙地呆着啊。
巧的是,刚好是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简直是杀人越货逃跑偷情的大好时机。我先是乖乖地在小雨的服侍下就了寝,然后以我今晚想好好睡一觉不需要任何人守夜为由把四个小美女婢女支走,最后我蹑手蹑脚地胡乱穿好了衣服,出门时打昏了门口的两个丫鬟,一个起身掠到了跫音殿的房顶上,瞅准时机,没费多大力气就来到了白日里我特意打探好的翻越宝地。
眼前这堵墙,算是皇宫内院里所有墙当中最低的了,而且我已经看过了,墙的那面是一条河,不过河流挺湍急的,再加上河面很宽,从这里跳出去,无论你的轻功有多好,势必是要掉到河里去的。
想来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这里的墙修得低了些。
我仰头站在墙底下得意地笑了笑,姐可是学校里的游泳冠军,这么点儿破水就能拦住我了吗?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皇宫,我有些遗憾地嘟囔了句,“小雨小晚乐乐阿落媚妃娘娘啊,你们别怪我,我也想做你们的好公主啊,可做公主就必须嫁给一个恶魔,我,我情窦初开,还没谈过恋爱,还对玉树临风的帅公子充满幻想啊,我,我才十五岁,可不想大好的一辈子就这么给毁了!”
“我死之前发过誓,这一辈子绝对不做好人的。好坏暂且不说,我只想保住自己这一世安好,不想轻易对别人付出感情了。”
“抱歉。”
说完,我朝灯火绰约的那一片宫殿略略弯了弯腰,算是做了个最后的告别。
然后直起身,深呼吸,握拳,奔跑,然后猛地转身,以脚步生风的速度朝矮墙跑了过来,脚踩树干,弹起,准确落到墙头,欧也!
我正准备闭眼跳下去,可是恰在此时,静寂得只有墙外流水声的一片黑暗里,蓦地传来“刺啦”一声,尖锐而又刺耳。
刚好落在墙头顶端的我,不由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我猛然意识到,我衣袖断了?
只是一秒的踟蹰而已,下一秒,我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拉扯着我,猛地仰面就往后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