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我俩互相看着对方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一起笑了。
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我问和我并排躺着的景阳,“小鱼鱼的冰蛊,一定能解的吧?”
景阳嘴里又叼了一根草,“那当然,之前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琴音,当然万事俱备了。”
“对。”我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你确实是巧妇。”
景阳抬手就在我胳膊上摔了一下。
他力度不大,所以并不疼,我盯着夜幕中闪亮的繁星,喃喃地说,“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嗯。”景阳笑,“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小一起?”我兴致勃勃地偏了偏脸,看着他,“能和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吗?”
“唔。”景阳回忆了一下,眉间微蹙,“阿遇小时候很酷,一张脸很漂亮,比女孩子都要漂亮,但就是老绷着,见到谁都不理……”
这点我坚信。我可是听过瑶华说他让她滚的。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身份很尊贵啊。”
“呃?”我愣了愣,“什么身份?”
“就是——”景阳看了我一眼,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你们都要成婚了,他还没有告诉你吗?”
我摇摇头。
“哦。”景阳肩膀一垮,“那他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还是等他告诉你吧。”
关于身世这件事情,任凭我再怎么问景阳,他都不肯说了。
我临起身去看萧惜遇时,景阳贱兮兮地说,“诶,我发现就没听阿遇叫过你名字啊。”
我蹙了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景阳扳手指,眉眼间是很明显的撺掇我去吵架的意思,“璎珞是璎珞妹妹,萧如烟是如烟,怎么到了你这里,连个最起码的称呼都没有了?”
我把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萧惜遇怔了怔。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生病而苍白的面孔,心底其实是很心疼的,可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地说,“为什么别人都有名字,就我没有?”
萧惜遇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因为我不知道,叫你什么……才足够亲切。”
“你可以叫我柠柠的!”
“不要。”他想也没想就拒绝。
“为什么?”
“大家都可以那么叫的。”
“……那,宋宋呢?”
“我很讨厌祁清殇。”
“柠儿?”
“你父皇也这么叫。”
“祁……祁?”
他撩起眼睫看向我,“你不是说,你不是祁青柠吗?”
我囧了,“你是打算想不出好听的名字,就一直都对我你你你了吗?”
他点点头,“这叫宁缺毋滥。”
我郁闷,“可我对你就有昵称的!”
他突然就笑了一下,把我搂进他的臂弯了,“我其实有想过叫你什么的……”
我的脑袋立刻就支起来了,“说。”
“阿水。水水。惜水。出水——”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眉毛就拧起来了,“为什么都带一个水字?”
“因为我是你的鱼啊。”
我懵了一下。
鱼离不开水……他是我的鱼……
我突然就觉得眼眶有些涩,嘴上倒是不留情,“有意义是有意义,但真够难听的……”
他笑,“所以一直都没叫出口呢。”
我趴在他身边,喃喃地说,“阿水水水我能懂,溪水是什么?小溪吗?”
他嘴角抽了一下,“是惜,我的惜,我姓这个。”
“难听。”
他嘴角又是一抽。
想到最后一个,我再次发问,“那出水呢?”
他俊脸突然红了起来,外加眼神闪躲,“这个……就是……昨天和你一起沐浴……出水……出水什么的……”
我嘴角抽着拧上他的脸,“……流氓!”
【212】突变
我不想离开萧惜遇,一时半刻都不想,可我毕竟还是宫里的青柠公主,昨夜我彻夜未归,我父皇就问起了,今日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我临走之前,景阳炼制的解药还没有出来,他告诉我至多今晚再炼制一夜,明日铁定可以服用了。
景阳那个人,嘴巴虽然贱了些,可他到底是神医,他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很笃定的。解药既然还没好,我就取了景阳先前让萧惜遇服用以缓解痛苦的药,喂了他吃了,又抱着他絮絮地说了半晌的话,这才趁他被我哄睡着了,恋恋不舍地离开。
用黑布蒙着脸,我在树林中穿梭,走了几步了,无意中摸到自己胸前有一个鼓鼓的地方,猛然间想起自己居然忘了把这个东西给景阳了,只好折回去。
我把我父皇赏我那本医书递给景阳,又郑重其事地交代了几句,“这可是绝世的孤本书啊,你可千万得好好儿给我们治。”
眼瞅着景阳又好气又好笑地答应我了,我这才转身离开。
一路通行无阻,却没想到,就在我即将偷偷潜入皇宫内院的时候,居然被人拦了下来。
*********
那时,我刚爬上墙头,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就转了转脸。这一转脸,就看到了一个人,立于树下。
那人一袭绯衣,面容绝美,脸色却冷得恍若万年不化的冰雪,正站在几步开外的树荫下,神色几经变幻地,看着我的脸。
我也看着他,心中一颤的同时,攀上墙头的那只手,动作不由地就顿了一下。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自打我那次病后,我再也不肯见他,我病着的时候,殿外有数百个御林军驻守着,他闯不进来;等我病好了,几乎是立刻就投入了昏天暗地的习武生涯当中,我连我母妃都不是每天都能见上一面的,更枉论是他。
更何况,我竭尽全力地、想方设法地躲着他,我们会面的几率,几乎是少之又少到几乎不存在了。
如今陡然间相逢,只觉像是有数百年没见过他了,我愣了愣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完蛋,我这么晚才溜回来,还是从墙头上往里面翻,被他看到了,会不会跑我父皇那里打我报告?
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变幻不定的脸色,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恢复了一脸的漠然,缓步朝我走过来。
我心头怦怦跳了两下,暗暗地攥了攥拳,心底默默想着,他要是敢再找我的事儿,我就跟他拼了。
却不料,他只是走过来,然后在墙头下站定了,微微扬起那张俊颜,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下来。”
我怔了一下。
我不想下去。
我不仅没下去,还扒拉着墙头往上窜了窜,身子轻盈地落在上面,这才扭脸看他,“靖王爷有事吗?有事就说,本宫急着回宫睡觉。”
我不仅语气不好,而且一张脸几乎是侧对着他,摆明了是一副随时都要跃下墙头离开的模样。我的不耐烦,是如此的明显,绯衣男子的脸色,顿时就愈发地苍白了起来。
他看着我,薄唇紧抿,眉眼忽闪,一阵又一阵复杂的神色,从瞳孔中掠过;
我看着他,我表情冷漠。
我不知道我们就那么他复杂我冷漠地对视了有多久,我知道的是,夜风拂过我的身子,我缩了缩,小小地打了个喷嚏,鼻水和泪花一起漾上来的同时,他终于出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本王无事……你回去吧。”
我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眼神复杂,眉目深深,似有歉疚,有伤感,有落寞,还有……思念。
他看了我那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我蹲在墙头上朝着他的背影望了望,实在没搞明白他大半夜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正踌躇,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巡逻侍卫的声音,“谁在那边?!”
我眼皮一跳,身子嗖地飘下,沉入浓浓夜色。
*********
那一晚,回到跫音殿,刚好赶上我父皇派来的太监来探视我的伤情,小雨小晚聪慧得很,说我是睡下了,让太监回去,他不走。刚好赶上我从后门溜进去,小晚拉着我火速换了衣衫,我揉着睡眼从内殿出来,这才算是交了差。
闲来也是无事,加上我心情好,就大晚上地颠颠儿跑去了媚华宫,给我母妃请安。
请安时,我隐约透露了自己可能要嫁人了的意思,我母妃缠着我几番问,我只好说出我心上人的名字。
“是……萧惜遇啦!”我扳着她的胳膊撒娇,“他其实没死,母妃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我母妃微怔,然后伸手点我鼻尖,“母妃猜就是他!”
“那母妃喜欢他吗?”我有些紧张。
我母妃很认真地想了想,“他长得是不错,你又喜欢……对你好吗?”
我忙不迭地将脑袋点了又点。
我母妃展颜,“那就好啊。母妃说过,万事不及你喜欢。”
琴音被找到,解药即将炼出来,萧惜遇说病一好就求亲,我母妃对他又不反感……那一晚,我连睡觉,都笑得很甜很甜。
我万没料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就有事端。
【213】瘟疫
我睡得很香甜的那一晚上,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想好萧惜遇应该叫我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等到今天溜出皇宫去了,我一定得去给他说。
可我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溜出宫呢,还没来得及去朝我父皇朝我母妃请安呢,就听说了一个消息:太医院里,炸开锅了。
为什么?
原因很是简单。
毗邻秋季,天气干燥,本来就是一个各种疾病多发的季节,就在这个疾病多发的时间点上,西祁国都内的不少百姓,纷纷患上了一种很是奇怪的病。
说这种病奇怪,它还真是怪,它的表现形式不是疼,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昏迷。
而且,这种昏迷,还不是那种轻度的昏迷,不是时断时续的昏迷,而是明明有呼吸,明明有脉搏,却一直一直地沉睡,就是醒不过来的昏迷。
听到小雨向我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被小晚伺候着穿衣服。
素白的男子衣衫,将我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我乌黑的头发被她的巧手盘作了公子髻,整张脸不施丝毫粉黛,却玲珑剔透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小晚要给我系腰带,我抬起了手臂,眼睛从菱镜上收回来,看向小雨,“这分明是九门提督衙门的事儿,太医院闹腾个什么劲儿?”
我能说出这种话,还真的不是我心性冷漠,小雨说,是有不少百姓病了,可是即便病的是国都内的百姓,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也不是应该惊动太医院去处理的事情。靓。靓^女^生~小说…网Book。LLw2。最。好*看。的女*生。小*说
太医院的设立,原本就是为了皇家,若是民间有个寻常病恙就惊动太医院,想来也没有必要专门设立这么一个机构了。
应该对京城内的百姓负责任的,是九门提督衙门。
九门提督衙门专管京城的治安,百姓无缘无故地就染了这种奇病,当然是九门提督府的官员办事不利。我觉得,我要是他们的官员,宁可自己遍寻药铺医馆把这件事情给遮过去,都不会闹到皇宫里来的。
可是,这事儿闹来了。果不其然,我父皇震怒。
我就猜到了他是要生气的,为了避免殃及池鱼,所以我一直在跫音殿里拖着不肯去给他请安。却没想到,他居然特意派了太监过来,要我去御书房一趟。
我不情不愿地跟着太监一步步捱到了御书房的门口,恰好赶上我父皇在朝九门提督衙门的头头儿沈青云大人发火,我还算是命好的,没赶上他最火大的时候,我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一大堆杯盏的碎片了,想来之前曾经很是龙颜震怒过。
太监为我通报了,得到我父皇的准许,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也正是走进去了,这才注意到,在挨训的,原来不只是九门提督沈青云,还有一袭绛红亲王服饰的,祁清殇。
这个节骨眼上,在这里看到祁清殇,我着实怔了怔,等到缓了一下,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噢噢噢,九门提督论编制,是归靖王爷管的。
难怪他也会在这里挨训。
我父皇确实很生气,其实这也很正常——若是寻常州县出个大规模的疾病,也便罢了,终归是天高皇帝远,说句不好听的呢,是方便州官县官遮掩,做皇帝的眼不见,自然也就心不烦。说句迷信的呢,就是即便有人生出这是天/理/报/应的谣言,也不会编造到皇帝的头上去,顶多了,是说自己的父母官不够父母,不够清廉。
可是如今,刚好这场一听起来就很是古怪的病,是发生在京城,泱泱国都之中,堂堂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会给人留下口实的事情。
我父皇当然得生气。
他朝沈青云怒吼的时候,眼风也在扫祁清殇,大约是嫌祁清殇御下不力,没有好好儿为他分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