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有这份心……阳朔抚了抚胡须,言辞也不由地和善了许多:“这春雨虽然没什么寒气,但淋多了也难免伤身。公子不如先和李管家下去换身衣服再来见老夫也不迟。”
“不用了。”明若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和大人说的。”
“噢?”少年这么一说,阳朔倒是奇了:“你跪在老夫面前,不找老夫,却是为何?”
“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不过不是和丞相你,而是和皇上说。”说到这里,明若后退一步,躬身道:“明若斗胆,请丞相大人引见。”
“笑话,皇上是你一介草民想见便能见的么?”阳朔一声冷哼,对眼前的少年顿时好感全无,挥手便欲叫管家过来赶人,却被明若先一步阻止了。
“所以明若斗胆,请丞相大人引见。”明若看着阳朔,把之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漆黑的眼眸映着阳朔的身影,从不耐到震惊再到僵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明若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咬破了手指,俯到地上,划了八个大字,那便是——
招惹明若,安得太平
首先——没看懂“招惹明若,安得太平”的人都给俺去复习下第一部中的内容#-#!
再次踏进宣德殿的大门,心中不由涌过感慨无限。
有些地方,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踏足,有些人,本以为永世不会再想见。可造化偏要弄人,有缘无份是一种,冤家路窄又是一种。
轻轻一声叹息,明若抬起头,往前方的正殿望去,端坐于龙座之上的老人,不正是昭安?
老人?
没错,如今的昭安,的确是老了!
之前只是黑白相间的发色如今已是全白,眼尾的皱纹也愈发的深了,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一眼望过去的颓态。
到这里,明若不得不想到四年之前,自己在幽州生擒的那个昭安:虽然那时他处境也颇为狼狈,但却俨然一副王者风范,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除了一身龙袍还在,以没有半点一国之主的气势和神韵。
或许这世上,对于一个神智仍旧清醒的皇帝来说,没有比看着自己的国家一天天走向灭亡更痛苦,也更无奈的事情了吧?想到这里,明若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同情,的确……一路走到今天,很多事看多了,也便淡了,比如对这个昭安,自己不屑过,痛恨过,但如今……即使知道此人永远只会是敌人,明若的心中,也再扬不起半点的恨意。
将心比心,害他到这一步的又是谁呢?
明若,就是明若你啊!
没有你,或许他早就攻下了西陵,
没有你,富阳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烧掉!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接到阳朔的上奏连夜召见自己吧?
只有明若……只有明若!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一个死敌的分量,反而会比周围的人要重得多。而昭安对自己的恨意,恐怕要比离王还重上三分。
很奇怪……真心想要帮一个人,却要利用他对自己的恨——但无奈帝王之家,自己亲生儿子尚且不信,一介草民的身份,即使能得赏识,又要付出多少心血,巴结多少权贵,经过多少等待,才能在君王身侧获取一席之地呢?如今的楚国有多少天可以等待?而即使老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又真的有本事脱颖而出么?
四年前,多少的机缘巧合早就了一个将军明若,权势来得太轻松,因此也就不屑一顾了。致自身责任于不顾,我行我素……最终的结局,半点怪不得他人。
而如今,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做些什么,才发觉原来那身份也是重要的。就连那人不也曾说过,政治场的中央之地,决不会用新手。尤其对一个君王来说,这世上所谓的青年才俊,大多便是用来埋没的!
身份固然可以隐瞒,但这样,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就没有半点分量。
而一旦报出名号……感受到昭安那愈发深邃的目光,明若不经意在心底牵过一丝苦笑:那便是,亲手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死局。
——无论过程如何,以昭安对自己的恨,决计是不会让自己善终的!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小十二 (上)
章节字数:9349 更新时间:07…08…08 14:17
“你是明若?”虽然已经翻阅了阳朔的奏折,但打量着来人,昭安仍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外貌,气质,年龄,声音全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已入土的少年将军?
“没错。”明若负手而立,神定自若。
“你……”见来人如此神定气闲,昭安一时半会竟是无语,隐忍半天,才强压下惊疑沉稳道:“罢——那你来找朕,又是何事?”
终于问道这句了,明若嘘了一口,调整了下气息,俯身跪下,对着昭安深深一拜,才继而朗声道:“明若此来,特为助大楚一臂之力——请皇上成全。”
“哦?”昭安望着明若,眼底却尽是嘲讽:“那不妨说说如何个帮法——对着离王的耳朵吹上几句枕边风给朕美言几句么?那朕还真要先谢过了。”
“皇上说笑了。”虽然早知会收到羞辱,但亲耳听到,那感觉却仍旧没有半点好受,明若白着脸咬牙道:“若离王真那么容易被明若说动,那明若当初也不会孤死在凤阳宫了。”
“那你要怎么帮朕?帮朕守城,兴政?或者是……继续勾搭朕的将军?”见明若如此回答,昭安的笑意更深了,也更无情:“那朕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或许在此时,他才像个皇帝吧?
明若看着昭安,轻轻地哀叹道:“皇上猜对了一半。”
“哦?”昭安应了一句,不置可否,而身旁的阳朔也是神色复杂地往这边看着。
是揭底牌的时候了吗?明若一笑,松了松衣带,宽大的衣袍便这么褪去,那衣袍下的身子,竟是女子才有的……玲珑……然后,没等昭安和阳朔从惊睽中反应过来,明若仰起头,一次次清晰道:
“明若斗胆,请皇上诏告天下,就说我便是皇上寻了多年,一直遗失在民间的十二皇子——昭麟。”
吧嗒——阳朔手上的朝拍掉在了地上。一双老眼直直地望向明若,一向精明的宰相此时却连话也忘了怎么说。
而太过惊异的昭安更是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右手颤抖地直指明若,却也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若说原来,这两人对明若的身份还是全然不信的话,那此时此刻,这两人却能100%地肯定——没错,此人就是明若!
除了那个明若,这天下还有谁能理直气壮地提出这种要求来?
而明若却好似视若无睹般,又朝昭安深深一辑,沉静道:“皇上不妨坐下,听明若细细分辨。”
气急的昭安虎目瞪视了明若许久,却突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冷哼着一口气坐回了龙椅,而阳朔,失态多时,也终叹了一口气侍立到一旁。
整整一夜,宣德殿的灯火通明,直到天亮,都没有熄灭……
翌日清晨……
一踏足正殿,冷无双便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而不止冷无双,所有身处正殿的大臣,此时都抱着同样的疑惑——今日的皇上……怎么了?
不得不说,楚国连年的颓废害惨了百姓,而同样也拖累了朝政——比如每次上朝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短,大臣们总是越来越心不在焉,而楚皇也是越来越似没睡醒的样子……越来越多的人沉浸在这种朝生梦死的气氛中,与其说是妥协,更不如说是种无奈——不是没想过励精图治,但百废俱兴需要时间,而楚国早已千疮百孔,一旁又有狼虎再侧……所以,权衡得失,大多的人,终究选择了沉默。
而今天,一上朝,所有的人便看见昭安一反常态地站在了殿前,在龙椅的左右来回踱步,其中还不时地望向殿外,神情更是一脸兴奋……这情形,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林子言往太子那方向递去不解的眼色,却见太子也是耸肩,无奈之下,也只得与众大臣一起低头,等着开朝。
好容易等到了外殿的太监鸣号,众人也刚刚齐齐跪下正要磕的头还没来得及磕,那边,昭安却已经等不及地叫了平身。而众人的头还僵在半空中的时候,平日里一想持重的阳朔此时却已健步拜到了昭安的跟前,上奏道:
“皇上,人已经到了殿外。”
“快宣!”话还没说完,昭安已经耐不及地起身走出了几步。
这时,整个大殿,一百多双眼睛,都无一例外地望向了殿门——纵使离王亲临,也见不着这等仗势吧!来人难道是救世主不成?
众人的期待不久便落了个空,因为从门外一路奔来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接下来,少年张口的头一句话,却让众人的下巴都掉了个地:
“爹~~”明若的这声呼唤绵绵的,脆脆的,柔柔的,任何人听了都会欢喜——除却此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人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竟然毫不避讳的直扑到了皇上的怀里,而皇上……也竟然抱了他一个满怀!
“老天有眼……”最后,在众人的屏息中,昭安一声长叹,眨眼的功夫已是老泪纵横,端着少年的脸颤抖道:“朕的……朕的小十二终于回来了。”
昭安这么一应,整个朝堂顿时哗然,而就在众大臣们短路的思绪还没修复之际,昭安的口中,已经吐出了类似“封亲王”“赐藩地”“授信国公”……等一连串大到不能再大的赏赐。而当众大臣终于反应过来,那些守旧制的保守派开始意识到要反对的时候,却发觉朝中最老成,最持重,也最应该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阳朔,此时却胳膊一伸——反对的大臣才刚刚把头跪下还没来得及说,那边阳朔已经在草诏上盖了一个红漆漆的玉印,便面无表情地承给昭安,而昭安也只是草草瞥了一眼便点头……总领太监见此等仗势自然识趣,接过草诏马上一锤定音——当场宣读起来。
“陈大人你跪在中间是为何?”待太监读完,阳朔才缓缓转头,簇眉望着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老臣,清风云淡道。
“臣……”陈逍能坐稳尚书大臣这个位子,再不济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有的,见皇帝和宰相同时都护着那个从天下掉下来的皇子,再不知趣,那也不用再混下去了。心念一转,马上堆笑道:“臣见皇上父子团聚,就忍不住……想要恭喜皇上。”
而陈逍这么一喝,无疑给朝堂上所有茫然的大臣们带了一个响头。众人至此终于大悟,不由分说便都齐齐下跪,大声恭贺道:
“臣等恭喜皇上父子团聚。”
而呆立一旁的太子昭钰此等形势之下,纵是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上前同贺。
“儿臣恭贺父皇找到皇弟。”昭钰走到最前列,恭敬地对着昭安行了一个全礼,起身的时候,视线却正好与扑在昭安怀中的昭麟相对。出于礼仪,昭钰冲着这个皇弟微微一笑,可那人却好像不领情般,下一刻,便好似没看见般把目光移开了。然后发生的事,便是昭钰一生中最难忘的噩梦。
昭安正欲让仍旧跪在地上的臣子们起来,怀中的人儿却先一步动了起来,拉了拉昭安的衣袖,黑漆漆的眼珠子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悠悠地又是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销魂叫唤:“爹~~”
“小十二还想要什么快快告诉爹。”慈祥地看着爱儿,此时的昭安似乎早就忘了自己是皇帝了。
“爹对孩儿那么好,麟儿哪敢再奢求什么。”昭麟垂下眼帘,越看越本分,越看越老实——再然后,眼眶就慢慢红了:“孩儿只是看爹为国事那么操劳,想要为爹分忧……”
昭麟说得理所当然,台下人听得却是心惊胆战——这……这也太厚颜无耻了点吧?
而没等这边大臣反应过来,那边的小皇子却又是一声娇唤——
“爹~~孩儿想和阳爷爷一样做爹的左右手,好不好?”
“吧嗒”
“吧嗒”
“吧嗒”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大臣手中的朝牌掉到地上的声响。
他刚才说了什么?——一个大臣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身边的同僚。而对上的,却是同样惊异的眼眸……
要知道,皇亲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到了朝堂,却是要讲资历,能力的——比如太子入朝四年,目前的官职,也仅同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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