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马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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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马帮主-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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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恼羞成怒了,他捶地暴吼,还没来得及站起,又被玉铎元的扫堂腿弄倒,一下子倒前、一下子倒后,玉铎元知他下盘极差,专攻他弱处,倒到最后,整个大堂就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此时笑的人不笑,叫的人也懒得再叫,倒是有个人大乐了——

  「好啊!好看!好——」石云秋颔首笑。

  「算了、算了!别玩了!真没味,不看啦!」严老大气闷,但望向立在堂下、满身汗污的玉铎元时,目光中的轻蔑已少掉大半。

  于是,铜铃眼与俊气横生的长目对峙片刻,前者目光一闪,忽而震声笑出。

  「好!你这小子,那咱们就算两清。往后的事就按你说的去办,大伙儿全好来好去,保你玉家人货平安!」

  「多谢严爷。」玉铎元一言语,才发现喉头发疼,声嗓沙哑,血丝还从嘴角溢出,内颊的皮都破了。

  「哈哈哈……你学武肯定好,从商有啥儿屁乐趣?要揍人得先学会挨揍,挨得了痛才算汉子!你不错,挺不错的!改日我教你几招!」严老大道。

  「那就改日再说,严叔叔,咱们尚有要事在身,得告辞了。」再待下去恐节外生枝,石云秋走到堂下,忍着想替眼前男人拭血、察看伤处的冲动,转向严老大抱了抱拳。

  「等等!」严老大喊住他们俩。「‘走婚’在咱们这儿也算大事,怎么说,咱和‘霸寨马帮’多少有点儿……呃……情分,至少该送点贺礼啊!」

  「严叔叔不必破费的,我——」

  「不破费、不破费!」严老大嘿嘿笑地挥手,粗指忽地指向旁边刚抢回不久的好货,大方道:「瞧瞧去,替自个儿拣几件玩意儿!」

  倘若拒绝,便是不给对方脸面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严叔叔了。」捺下莫可奈何,石云秋温温扬唇,笔直走至那堆宝贝前。

  随便挑一件吧……可有可无地,她手本来探近一把镶着宝石的小弯刀,忽然轻「咦」了声,动作略顿,伸至半途的手改了方向,取起被人挑出、随意搁在旁边的一把老月琴。

  她拿近瞧仔细,发现琴弦上还夹着拨片,温笑不禁加深。

  「我要它。」

  「嗄?」就那破玩意儿?严老大粗眉挑高,一干盗匪也跟着瞪眼。

  玉铎元刚把散乱的发丝从俊颊拨开,拭掉嘴角血丝,目光一抬便瞥见她把玩在手里的琴。

  他面容没什么起伏,深瞳刷过奇辉,直勾勾与她点缀笑意的眼对上。

  「我就要它而已。肯给吗?」朗声,她转而问严老大。

  我要你的人,就你而已……

  ……肯给吗?

  某种怪异的温度在左胸炸开,玉铎元一凛,感觉像是刚刚暗自咽进喉里的一口血要呛出来,他脑门发热,一时间竟然没法从她身上拔开视线。

  严老大尽管不晓得那把破琴有什么好,见她爱不释手,落腮胡里的厚唇撇了撇,也就随她欢喜了。

  石云秋道过谢,随即脱下披风,将月琴裹住、打成包袱,拉着尚有些怔然的玉铎元举步欲走。

  「再等等!」严老大又嚷。

  这一回,石云秋假装没听到,往大门去的步伐不缓反倒略促。

  十来名汉子纷纷堵上前去,把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她悄声叹气,却瞄见身旁男人正觑着她在笑。

  他笑得极浅,若非靠得这般近,近到能嗅到他的气息,根本无从分辨。

  如他这种淡得出奇的古怪性子,才有办法身陷在一窝抢匪里,还能笑得如此无谓吧?好吧,他要笑,那她便陪他一块儿笑,至少要事都已谈定,严老大也算聪明人,不会现下才要翻盘。

  再有,他这抹笑可真好看,往后他若天天笑给她瞧,迟早会把她这颗「石心」给笑穿的……唔,即便他不笑,也能「穿」了她。在羊皮帐里,他们紧切拥抱,紧得无一空隙,他的身体「穿」进她的……

  唉唉唉,石云秋,脑子净转些什么啊?

  暗叹,她脸蛋泛赭,回他一记别具深意的浅笑后,这才旋身过来。

  「我晓得严叔叔念着我阿娘,若有机会,您上我‘霸寨’来,阿娘见了您这位老朋友来访,定也欢喜的。」略顿。「我俩真的非告辞不可了。」

  严老大道:「听你提及你阿娘的事,咱心里自然高兴。本想再多留留你的,既然有事待办、急着走,那也不好多说了。」他招手示意,立即有手下端来一只托盘,托盘中摆着五个大酒碗。「来来来,把酒给干了!我一大坛,你们五碗,那五碗可是咱珍藏多年的‘醉千秋’,算是提前喝你俩的‘走婚酒’。干!」豪爽大嚷,以坛就口,咕噜咕噜就把自个儿的一坛酒给解决。

  喝酒罢了,这事不难,况且也才五碗。

  玉铎元探袖欲端起酒碗,另一只小手却快上他半分。

  「我来。」石云秋低语。

  他心中微突,不明白她何以几近夺取的方式抢走那些酒碗,便见她连五灌,把五碗清澈如水的白酒全喝了个底朝天。

  严老大铜铃眼溜了溜,忽地仰头哈哈大笑。

  「算啦、算啦!唉唉唉,你都如此护他,当真是喜爱上了,没得商量啊!你严叔叔不寻他麻烦便是,去吧!」

  「后会有期。」石云秋一笑,再次抱拳,拉着尚一头雾水的玉铎元掉头便走。

  这一次走得很顺利,再没谁喊「等等」,亦没谁挡住大门不让出。

  紧扯着他往前走的小手莫名发烫,玉铎元不禁侧目瞧她,沉声问:「怎么了?」

  「快走。」石云秋面容轻垂,低语。

  不对劲!

  他微愣,双目陡眯,没再多问,反倒拉着她奔向系在不远处的两匹坐骑。

  确认她能自个儿翻身上马,玉铎元才跃上自己的黑驹。

  「快走……」她再次催促,两腿一踢,枣红大马随即奔出。

  「驾!」他马缰一甩,努力跟上。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而出,纵蹄杂踏,飞跃不歇。

  奔过一段又一段,飞掠过一幕接一幕,片刻过后,终于来到那片一望无际的「星宿海」湖原。

  放眼望去,蓝银色的天幕与覆雪的湖原相连,他们寻找作为记号的野牦牛头角骨,分辨出东南西北。

  忽地,前头引领的枣红马顿了顿四蹄,玉铎元胯下黑驹倏而超前过去,他一怔,忙扯住缰绳,蓦然回首。

  「怎么——石云秋?」疑惑欲问,哪知道枣红马背上的人儿低着头,身子晃了晃,跟着毫无预警地往旁边一歪!

  「石云秋!」玉铎元气息陡窒,纵身下马,在她整个跌落前护住她的头。

  方才在人家的老巢穴,他尚未嗅到酒味,此时近她身,一股浓郁得似乎永远化不开的酒气,从她的发与肤、呼息吐纳中徐徐透出。

  那五碗酒有古怪?

  还是她原本便不胜酒力?

  无暇多想,玉铎元健臂一振,横抱起她。

  「那把琴……别掉了……」

  靠在他胸前的小脑袋瓜胡蹭,不太甘心地蹙眉儿,像是勉强要扯紧神智不让飞走,偏不能敌。

  「琴没掉,我把它系在你的马背上了,记得吗?」

  都醉成这模样了,还心念着一把老月琴吗?玉铎元不禁着恼,却厘不太清楚究竟恼些什么?

  「琴要给你的……我挑得真好,是不?你喜欢弹,你弹,我就听……」

  她弯着眸,笑嘻嘻,与几刻钟前面对那群大汉时的从容自持相差十万八千里,现下颊面红出两团晕的她咧着两排小白牙,跟他邀功似地笑,像个憨娃儿。

  左胸震动,他抿唇按捺着,把晕晕然的她抱上枣红马背,随即翻身上去坐在她后头。

  双臂穿过她两边腰侧,玉铎元抓住缰绳,任她整个人儿往后贴靠。

  枣红马似是知晓事态不寻常,主子醉得没法坐稳,主子的男人只好帮她坐稳,便也没多挣扎,仅甩甩长鬃和流须尾,呼噜噜地喷气。

  「玉铎元……快走……」

  唇附在她红通通的耳畔,他嗓音沙嗄,带着自己也难解释的幽柔,道:「坐好了,再撑一段路,得找个隐密所在才好。」

  此地太过空旷,风大水寒,不适合扎营歇息。

  石云秋勉强深吸口气,墨睫略抬。

  「别控制方向……让马儿跟着雪雕走,它会找到地方的……」

  那头壮硕的独脚雕此时飞得甚低,他们停在此处,雪雕便在上空不住盘旋。

  「好。」

  摸摸那张烫红小脸,这举止似是有些出乎自个儿的意料之外,玉铎元内心不由得一怔。

  他瞥着轻贴在姑娘红颊上的长指,眼神若有所思地黯了黯,然而,他手并未收回,反倒将她的脸好好扶靠在自己的颈窝处。

  此一时分,女子的眉睫早轻而无力地敛下,柔软地偎在他怀中。

  信马由缰。

  玉铎元牵着黑驹,密密怀抱她,放任枣红大马疾驰,随那头独脚雪雕而去。

  

  第七章

  谁慰我心弹金曲

  三十晚上讨媳妇,初一早上赶骡马。

  阿妹骂我没良心的,要赶骡马就别讨她。

  讨了她,卖骡马,老老实实待在家。

  头骡摇玉尾,二骡喜鹊花。

  阿妹不舍我,阿哥舍不得卖骡马。

  劝也劝迟了,还是办了货、结了伙,赶着骡马走远方……

  隐约,是「霸寨」的女人们哼着歌调。

  她从小听到大,连阿娘都曾故意唱给阿爹听,听到最后,那样的曲音缠绕于心、融入血肉,她也爱哼着、唱着,即便她才是被「劝迟了」、「办货」又「结伙」的那一个。

  有琴声从高音到低音轮揉,再慢条斯理地一音音弹拨,那样的调子与「霸寨」女人们唱的歌有些儿相像,她不由得轻哼,意识走出昏茫,双睫掀启。

  她发现,自个儿躺在羊皮小帐里,这张小帐子平时收作一卷绑在马背上,方便在野外过夜时使用。

  此刻,她躺着,旧毯覆身,羊皮帐的帘子没落下,脸蛋略偏便能瞧见帐外的夜幕星辰。

  当然,也瞧见那男人。

  男人盘坐在火堆旁,怀中抱着形如满月的乞儿琴,扣着拨片来回弹揉。

  火光将他整个儿人分出明暗,琴音里,微敛的眉宇和淡抿的唇流露出近乎沧桑且孤伤的神气。他虽未合着琴念歌谣,可那模样还真是像极了饱历风霜、看尽人世冷暖的流浪人。

  石云秋看着、听着,有些着迷,直到他俊容徐缓抬起,闪动火焰的眼直勾勾凝注她,琴声跟着歇落了,她才当真清醒过来。

  嘴角浅浅地露暖,她眨眨尚有些迷蒙的眸子。「……就说你弹得真好,你弹,我就听……很好听的。」

  静看她片刻,玉铎元放下琴,拾起枯枝拨弄火堆,低声道:「你醉得不醒人事,险些摔下马背。」

  她轻唔了声,神情腼腆。「……我酒量其实极好,坏就坏在严老大那五碗‘醉千秋’。那酒来自西南域外,是严老大的珍藏,入喉滑顺,后劲雄盛,听我娘亲说过,当年我阿爹也藏了几坛子。」

  「为何不让我喝?」把枯枝丢进火中。

  「嗄?」她咬咬下唇。「那个啊……」

  「你怕我内力不足以抵御酒气,没踏出他们的老巢穴便醉倒在地,教那一干人笑话吗?」尽管是问句,问的意味淡极了,却根本笃定得很。

  「呃……」撑坐起来,拨开颊边发丝,她笑笑地打混过去,算是默认了。

  酒劲已退去大半,石云秋挪坐到帐外来。

  她下意识环顾周遭,见他们的羊皮帐子竟是搭在一个干涸掉的小洼地里。

  洼地深度约莫半人高,积着薄雪,周围高起的土墙可挡风。这天然洼地里容下一张羊皮帐子、两个人和两匹大马,然后生起火,在这一望无际的初冬、湖原上竟也不觉如何苦寒。

  「我家独脚雕真是要得,竟能寻到这好所在!平时见它心肠歹毒,既刁又傲,当真有事,它也义气得很,相挺到底呢!」她说得脸露得意之色,收回四下张量的视线,眉睫略扬,蓦地又同那双男性美目对上。

  心音怦怦地加重,都震响耳朵了,她发现男人像是看她看上瘾,深究的意味如涟漪在眼潭中画开,害她又晕眩起来,身子热热的,胸房胀胀的,再这么看下去……唉,真会热得发情啊……

  「你不弹琴吗?」她喉间略涩地问,有股热流在腹中柔转,想朝他坐近些,竟热着脸踌躇起来,又觉得此时才裹足不前,实在太可笑。

  这一方,玉铎元没立即回答,倒是将一片干肉和半个馍子烤过后递到她面前,把水袋也取来搁在她脚边。

  「吃。」简单命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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