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一天,我就成了一把插进你心口的刀子,所以,你才要防着我,是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眸心突然闪现的痛楚,淡淡流连在他的目光中,那是为我而流的痛楚么?我苦笑,垂着眸,半晌竟情不自禁道:“谛听哥哥,你是好人……”
我说得很轻很轻,轻到我意味他该是根本就听不到。
可是,感觉他的身体突然一怔,我忽然心慌,疯了般的从他身边逃开,径自跑出了林贵人的宫阁。
我没有跑回自己的芳草居,而是回到了昨天的池畔边,不知不觉地,我又想念起那个笑容,那个能够让我放下心中负担,任性哭泣的笑容,如今,又是在哪儿?
“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然后,他的声音就这么又冒了出来,每每,都是在我最悲伤难过的时刻。我回头,带着盈盈的泪水望向灸舞,灸舞一惊,慌张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你怎么又哭了?我……我又哪里错了?”
他指了指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个粗线条的呆子,我正愁没人出气,直接哭喊道:“你傻子嘛,看见女孩子哭也不会安慰下。”
“你又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哭,我怎么安慰啊。”他抓抓他的头发,看模样也有些急了。
我气不打一出来,直指他的鼻子蹬着腿道:“我就要哭,哭死你哭死你!”
“你哭,我死什么呀?”他莫明,望着我的眼睛一片懵懂,我不再理他,这个呆子,我不过是想找个能哭的对象而已,哪需要这么多理由。就这么又是半晌,他默默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泪如雨下,一句话也没有,却自始至终地陪着我。
天已入了秋,落叶翩然如昏黄的蝴蝶,纷扬飞舞在我们之间,偶尔还会接住我的泪水,在夕阳下,晶莹如雪。
就在风将我们的发统统扬起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转身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走了一会,我抽泣着问他。
“一个不会再让你哭的地方。”他没有回头,却是轻轻地回答我。
夕阳如红纱般轻盈飘落在我们的肩头,被他牵着手,他在前,我在后,霞光在我们的发梢舞着相同的红,更或许,我们的眸心也是同样的色彩。
他走的路,我从没走过,又是犹如迷宫般的宫城,此时却不会萧条地令我难过。
后宫多难7
再停下时,眼前多了一座清幽的别院,别院里有座宫阁,装饰极为朴素,仿佛很久没人住过。
“这里是哪儿?”我问他。
“书阁,也是全宫城最高的地方。”
他对着我笑,拉着我的手走进书阁内,登上三层楼梯,又从三层的窗户口爬上了屋顶。
“你说的不会让我哭的地方就是这儿么?”我随着他在屋顶上坐下。
他又抓了抓后脑勺,说:“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来这儿,所以我想,这里应该也能让你开心起来,而且知道这里的人少,眼线少,干净。”
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回眸向前望去,由于是在屋顶,视野前所未有地开阔了好多,这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草原,一望无际的绿草与山,只需一眼,什么都能看见。
“我喜欢这儿。”看了半晌,我突然说道。
他轻呼口气,嘿嘿笑道:“那就好,万一你来这还是哭,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么?”我惊讶地瞪着他。
“废话,”他拾起一颗石子,狠狠向外丢去,“呆在这么闷人的地方,谁会一直开心啊。”
我点头,轻叹口气:“我也是,自从来到这后就没开心过,我好想草原,好想回去。”
“宫里本来就不适合你呆着,你不该来的。”
“可是,太后命令我来的,我若不来,一定会拖累家人,我不想害着他们。”
“傻瓜,麒王是个好人,他会帮你的。”灸舞说得很真诚。
我却淡笑,轻轻摇头道:“如今朝中太后当权,就算那时他想帮我,这抗旨的罪也不是他说消就能消的吧。”
“太后,哼,又是太后,”灸舞冷笑,又拿起颗石子扔了出去,“他们说,你是太后安插在麒王身边的眼线,你就是为了这事哭?”
“我没有选择,”我垂眸,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丢起石子,“即使我不得麒王的宠,可只要占着皇后这个位子,就等于是大大助长了太后的势力。”
“没想过要反抗么?”他望向我。
我淡淡地笑:“反抗?连麒王都反抗不了的人,我行么?”
“你就没想过投靠麒王么?”
“那更不可能了,我投靠他等于是让他正式与太后反目,这样的后果,他不会去冒险,我也不愿他去冒险。”
我幽幽地说着,伸出手,捧起花都上空漫天飘扬的花雨。
天边,最后一丝夕阳退去,夜空弥漫的刹那,星辰升上了云端,我看见自己的发与灸舞的发一同被吹扬在风中,时而纠结在一起,时而又飘向不同的角落。
“我要走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沉默,灸舞轻轻开口,那声音犹如从天空云端彼岸破空飘落的回声。
后宫多难8
我心中一怔,转眸望着他说:“为什么要走?去哪儿?”
“想走就走了,去边界。”他回我,笑容清爽如从前。
我抿紧唇,眼睛又酸了起来,他见我似是又要哭了,赶紧说道:“别哭啊,我是去打仗,我说过,我要把赤焰的人永远赶出珠华,要让这世间再也没有战争。”
“那什么时候回来?等到你梦想实现的那天么?”
他搔搔头,嘿笑道:“我也不知道,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我敢保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我垂眸,咬着唇不知该挽留还是送别。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他不断丢石子,我轻轻拨弄着手里的花瓣,月光投射出我们的影子,脚底分开的影子,在不远的地方竟连在了一起,突然,他不丢石子了,而是轻吸口气问我:“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我停住手中的动作,侧眸去看他,正好与他的目光交触在一起,于是,我又笑了,如同昨晚他问我信不信时那般的笑容,能够代表一切的笑容。
“喂,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他挑起眉头,满意地看着我。
我白他一眼,嘟着嘴道:“你别老叫我喂,我也不叫喂,我叫倾城,记住了,倾城。”
“倾城?好怪的名字,哪有女孩子敢这么叫自己的。”
“你的名字才怪呢,九五九五,我看,就叫你小五得了。”
“那是小孩子的名字,难听死了。”
“我说好听就好听了,你不让我叫,我就哭给你看。”
“啊。啊……好啦,你叫你叫,不过,只准你叫,听到没?!”他拗不过我,最终向我妥协。
我甜甜一笑,用力点头道:“恩!”
夜空有流星悄然划落,我们整晚整晚地坐在屋顶上,看星光翩然如破碎的蝴蝶,落满整个天空的同时,又同花雨一起,纷纷扬扬,铺满了宫城的每个角落……
那天之后,我真的没再见过灸舞,他就像一个过客,突然走进我的世界,又突然消失无踪,我始终没有问他究竟是谁,为何能在宫城里来去自如,在我心里,我宁愿他永远是个过客,没有任何身份的束缚,不束缚住他,更不束缚住我。
在那年的秋天以后,又是一个七夕,我十二岁了,而入冬后的第一个晚上,林贵人没了。
自从失去孩子以后,她的身体就未好过,那一年里,我常去陪她,渐渐发现她如曾经的我一样单纯爱笑,甚至我自恋地觉得,她的笑容似是与我有些相象,只是,谛听说过,这样的单纯是无法在这个宫城里存活的,所以,她死了,终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宫城。
她死的那天晚上,宫阁里只有我,她,还有谛听三人。
谛听没有对她冷淡,即使是在病入膏肓的时候依旧每晚都来陪她,这让我安心,为林贵人安心,也为我自己安心。
后宫多难9
在她弥留的时候,谛听抱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臂弯上,任凭她乌黑的发丝垂散在他的胸膛,我望着谛听的眼睛,望着他眸里深不可测的悲伤,犹如云雾般弥漫在我的心底。
“王,我看见了皇儿,看见我们三人一同坐在洒满阳光的花田中央,王,您为何要是王,为何,您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这是她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幽幽荡荡地飘扬在整座冰冷寂寞的宫城上空。
那夜,谛听头一回送我回到芳草居,这是自林贵人堕胎那晚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似乎真的没有听到那天我无意中说漏的那句话,我暗自庆幸,庆幸过后却是更深的失望与寂寞。
快到芳草居的时候,他忽然说:“好好呆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
“陛下,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悲伤么?”我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却是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谛听垂眸看我,寒风在他脸上刻出了深刻的轮廓:“倾城,总有一天,我会放你自由。”
“什么样的自由?是林贵人那种的解脱,还是放我回草原?”我仰头望着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
他蹲下,抚过我额前的发,深深凝视住我的双眼,半晌,他道:“倾城,你不该来这儿,你该呆在草原,永远呆在草原。”
我静望着他,望着他嘴角的笑容,犹如天空里被揉碎了的星辰,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于是,轻轻俯身,我靠近他,亲吻他的额头。
“不管以后我们会怎么样,至少如今的倾城是喜欢陛下的。”
在泪水即将倾出我眼眶的前一刻,我转身,带着笑,走进我的宫阁。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也不想再在他心底留下更深的情愫。我心知,作为这样的我们,站在这样的立场,只能有这样的感情。
同样是那年的冬天,我终于不再用丝巾和烛火来跳那支莲翔,瞳雨开心的笑容,犹如春雨般飘满我的心空,只是时不时某个寂寞的夜晚,我会悄悄跑去书阁的屋顶,望着一览无遗的寂寞宫城,幻想着此时的草原上,帝峻是否仍如从前一样,坐在离军营不远的草坡上,与我望着同一片星空。而与此同时,太后以麒王暂且无子,为保皇权不外露这样荒唐的理由扣留了珠华的玉玺,谛听没做反抗,反是笑着将玉玺敬上。
于是,春天来了,盎然的绿意在这座宫城里悄悄生根,而那些外出学军的皇子们也在这个春日返回宫城。
那天,我站在宫城前的龙桥上,站在谛听的身边,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皇子们坐在马上陆续走到我们面前,然后,我又一次见到了他,那个突然闯入我的生命,笑容清爽如阳光又害怕女孩哭泣的少年,灸舞,我的小五。
灸舞回归1
再见灸舞,他已有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那是只有珠华皇脉才能拥有的发色,发越长,星灵也越强,这样的发色只有在即将成年的时候才会渐渐显现出来,并且伴随着星灵的强弱长成不同的长度。灸舞的发是高高束起,发梢到了膝盖,若是放下的话,应该能到脚裸吧。
“灸舞见过皇兄,皇兄万安!”
他走到我们面前,单膝跪下,银白色的长发束束飘扬在风中。我惊征地望着他,看着他抬眸,对着谛听勾了勾唇角,随即,便侧眸看向了我。
我的心突然慌了起来,垂下眸没再看他,嘴角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
“灸舞,你这一去,也该有三年了吧。”谛听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之间微妙的情愫。
灸舞收回目光,咧嘴笑道:“回皇兄,是三年零四个月外加二十五天。”
“哦?”谛听挑眉,缓缓步到他面前,“这么说,是我的记性有问题咯?”
“皇兄日理夜积,记性出些问题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侃侃而回,一点让步的意思也没有。
谛听冷笑,深吸口气,挺起了背脊,我不懂他要干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可还没等我想明白,谛听竟突然目露杀机,手指微扣,一把冰剑从他袖口蛇行窜出,闪电般刺向灸舞脖颈。
我只看见冰剑触地时爆裂出的烟雾,如云袅袅缭绕在谛听身边,周围的宫女侍卫早已惊地目瞪口呆,连叫的反应都没有了。我不敢置信地瞪着谛听,实在无法相信他竟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而再下一刻,当冰冷的触感点上我的脖颈时,更多的惊愕充斥着我的头脑。
回眸望去,灸舞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的手里是锋利的小刀,而面对谛听绽露的笑容,挑衅,更嚣张。
“我说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