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牙看着燕燕,却见燕燕也是一脸的苍白,小花知道燕燕极硬气,忙想着自己可不能被旁人耻笑了去,虽然周身疼痛,却挺着不说话。眼看着天色渐渐昏暗,山边依稀显出了几户村屋的轮廓,猛地发现马身一顿,却是停了下来。
蒙面男子跳下马,伸手将小花一把扶了下来,小花双腿一软,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上,跌了个标准的狗啃泥,胃里阵阵作呕,一张嘴,吐了个昏天黑地,正准备挣扎着坐起来,一双有力的臂膀却是牢牢扶住了肩头,小花抬头望去,只见面纱下面一双晶亮的眼睛盛着笑意,关切的望着自己。
“嘿,两个小家伙,怕是从没有骑过马吧”。身旁的男子也扶起了燕燕,小花眼虚虚的望去,看燕燕的样子恐怕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不过她本是是武将之女,虽然吐得稀里哗啦,却不曾摔得自己那样难看。
正想着,蒙面男子却将小花抱了起来,小花伏在男子温热的怀抱中,这个怀抱硬硬的,不像娘和天青哥哥的怀抱那样软软的,香香的,不过似乎很温暖,好安全,连疼痛仿佛都轻了许多,情不自禁的一伸手,拽住了男子的衣襟,甜甜的对他笑了一下。
小花不知道,这一刻连星光也有些暗沉,而蒙面男子的身形好似也震了一震。
两名男子将她二人抱在树下靠好,便忙碌开来,不一会儿就升起了篝火,那位长相俊美的男子离开了一下,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只兔子,不多时,一股美妙的烤肉的香味四溢开来。
小花和燕燕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从小长在官宦人家,哪里见过这些,不过小孩心性,却觉得好生有趣,一高兴,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连滚带爬的扑向火边,伸手便要抢肉吃,两只小手却在同时间被另外两人拍了开去。
“还没熟了,你们两个小家伙,饿了吧。”俊颜男子微微一笑,声音十分温和。小花这次靠的近了,募地发现说话的男子居然也十分的年轻,看他身形高大,孔武有力,面容却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俊颜男子看着小花愣愣的望着自己,爽朗的笑了一声,“你们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燕燕,她叫小花”。燕燕轻声答道,目光柔柔的望向俊颜男子。
“燕燕,小花?难不成你们竟是两个女孩子?”俊眼男子目光微微一沉,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神色。
“嗄?”小花和燕燕心下大囧,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两个小脑袋一转,虽然二人涉世未深,也能看出眼前这两名男子不像恶人。
“嗯,我叫崔燕燕,她叫周小花,我们是方家的侍婢。”燕燕口齿清脆。“我们从金陵城出来,要去淮安看我娘亲。”
俊颜男子双眼一转,却说:“你们二人应该是从方家偷跑出来的吧?”
小花和燕燕对望一眼,心头同时升起一股挫败感,这人大大的狡猾,分明不像夫子那样好骗了。
“燕燕的娘病重,我们只有偷跑出来啦。不过我们也不是有意要骗你们,只是不想让人这么快把我们抓回去。”事到如今,小花只有实话实说。
俊颜美男却面露头疼之色。“看来我们带上你二人,还真是带上了两个**烦了。”
小花从地上直蹦了起来,也顾不得屁股大腿以上全身无一不疼,大叫“你们不是要扔下我们吧,这可不行,不行,太不讲义气了。”一时间,也不知是急是痛,眼中竟盈满了泪水。
“算了,”一直没有开口的蒙面男子突然说道“不带也带了,走到淮安,我们也就分手了。俊颜男子听了,似乎微微鞠了个躬,点了下头。
“如今天下大乱,你们两个小女子就这样独自出门,真是不知死活。”蒙面男子分明不甘被骗,冷言教训着。
“天下大乱?”小花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夫子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金陵城日日歌舞升平,哪有乱,分明好的很吗。
蒙面男子似乎看出了小花心中所想,冷哼一声“你二人小小年纪,自然不知道现在天下烽烟四起,杀戮不断。南唐偏安一隅,自求自保,却不知大宋卧榻之下,岂能容人安睡。恐怕也太平不了几年了。”
小花抬眼望着蒙面男子,大大的眼睛波光转动,犹有不解,不过心中似乎又有些明白。
蒙面男子看到小花盯着自己,双眼闪过一丝飘忽,却立刻转头,冷冷哼了一声。
小花嘟起了小嘴,这人刚才对自己还好的很,现在却像个石头,咯的人痛,心下想着,便也扭过头去生闷气了。
燕燕却向俊颜男子问道“请问二位,呃,二位恩公尊姓大名。”
“恩公?”小花不由扑哧一笑,也顾不得生气了,笑道“对啊,你们知道我们的名字了,也要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们,这也才算公道。”
俊颜男子看见小花笑颜如花,呆了一呆,望了一眼蒙面男子,见他并无阻挠之意,便说到“恩公我吗,姓韩名德让,这位公子…”
“在下肖贤”蒙面男子冷冷瞥了一眼韩德让,插口道。
“嗯,德让哥哥,贤哥哥,”小花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哥哥,自顾自的叫了起来,反正这两个人跟天青哥哥的年纪差不多,自己叫起来也和叫天青哥哥一样喜欢。
韩德让微微一笑,只是从已经烤得熟透的兔子上面扯下两只后腿递给小花和燕燕,“快吃吧,吃完了睡觉,明天还要赶路了。”
几人三下五除二的将一只野兔消灭干净,肖贤虽然戴着面纱,拿一把锋利的匕首削着将肉送入口中,吃的反而最是斯文。
吃完,韩德让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燕燕,指导了一下使用方法,便和肖贤远远的走到一旁,让小花和燕燕互相上药。小花和燕燕褪下衣裳,才发现大腿根和屁股已经肿得老高,忍痛将药上好,二人已是气喘吁吁。
一夜无话。
四人天明即起,也不知道韩德让给的究竟是什么药,小花和燕燕身上的肿痛居然好了个七七八八,上马之后,二人又分别教了小花和燕燕一些骑马的窍门,一天下来,身体虽然酸痛,却无大碍了。
三日后,眼见远处城门耸立,来到城楼下,却只见宜安城三个大字。
小花读过书,自然认得上面的字,可燕燕是将门之女,于山川地理并非一无所知,心中暗暗纳闷,宜安城在金陵向西,淮安却在金陵以北,不知道为什么却会走到这里来了。
来到城中,四人在一间客栈租了两间房子住下,韩德让和肖贤安顿好二人便立刻出门,只说让小花和燕燕在客栈歇息一下。
小花和燕燕均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平日一举一动都有下人扶持,这几日的奔波,饶是两人生性顽皮,也有点吃不消。二人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刚躺在卧榻上,便互相抵着头,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又大亮,小花揉揉双眼,正要推燕燕起身,忽听见外面街道喧哗一片,只听有人高声大喊“快追,快追,千万别让贼人走脱了,府台大人说了,活捉贼人者,赏黄金百两。”
小花和燕燕人小胆大,听说抓贼,连忙穿好衣裳,胡乱梳理了一下,冲出门去看热闹。只见两边街道沿途的都是官兵,正在一家家的搜查寻觅。
小花和燕燕都是书童打扮,小小的身姿在人群中左突右穿,官兵戒备森严,但也无人理会这两个小小孩童。小花和燕燕跟随人群,看的竟是十分有趣。
正热闹间,小花已随人群走到了街角,却募地发现墙根处一朵颤巍巍的粉色小菊花,上面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印痕。小花长年和花花草草打交道,一眼瞥去便知不是花朵的本来颜色,正要细看,忽然心念一动,难道是血迹吗。
思念间,便扯了燕燕的衣襟,燕燕会意,二人俯下身来,只装是鞋袜散了,却拿着两对四只眼睛对着墙根滴溜溜的打量着。墙根处并无一丝异常,只见十几个破旧的大瓦缸被废置在一旁,其中好几个盛满了脏兮兮墨黑的雨水,雨水上的青苔浮萍密密长着。
小花和燕燕对望了一下,他们二人之前在学院中逃避夫子也曾慌不择路跳到一口废弃的水缸中,这贼人不会故技重施吧,想到此处,两人不由玩心大起,看着四周的人群谁也没有注意这不起眼的角落,便踮起小脚,从高处向一个个瓦缸中探去。
突然,身边人群一阵喧哗,仿佛刀剑打斗之声,小花吃了一惊,脚下踩着破碎的瓦片,突然一滑,猛地脸朝下向瓦缸一头栽下。只听得哗啦一声,小花只觉得一张小脸被水震得生疼,赶紧闭了口鼻,也顾不得膝盖在水缸边磕的生疼,慌慌张张地扶着水缸挣扎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才发现水缸里果然藏着一个人。
竟然也是个小孩子,一张苍白的小脸,只露出一弯灵动的凤眼和一张坚挺的鼻梁在水面上,看着小花傻愣愣的朝自己望着,居然还能沉住气,一声不吭。
小花回过神来,正要大叫,却瞥见瓦缸中的小孩长眉一皱,,一双焦急的眼眸满是恳求之色。小花心头一震,硬生生地将一口气逼回了肚子里。虽然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官府通缉的贼人,只是那温柔流转的眼神,却让小花再也恨不下心。
对方不过是个孩子了,小花惧意一去,立刻伸起了保护之心。在学院中,小花就少没掩护同窗逃避夫子的追打,如今便马上将眼前的小人视作可以庇护的同党了。
小花做了一个手势,暗示对方不要出声,回过头去正要招呼燕燕,却发现身后人影邈邈,不仅燕燕不见了,连刚才乱糟糟的人群也早就没了踪影。小花大惊失色,赶忙转过墙根,只见不远处似有人在激烈打斗,人群原来已经转到那边去凑热闹了。
挂着燕燕可能正在前方,待要奔去,又念着身后的小孩子,忙回过头,只见一个少年湿漉漉的倚在墙角,正用一双炯炯的眼睛默默凝望着自己。小花见对方约莫十二三岁,虽然高出自己一头有余,但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刚才又在水下憋的久了,正抚着胸口不停喘气。
小花害怕有人过来,忙上前牵了他的手,打了个手势,让少年跟着自己来,自己嗖嗖蹬着水缸,一会儿便已矫健的攀上墙头,伸出双手便要拉那少年上来,那少年脸上一红,犹豫了片刻,终于拉了小花的手,勉力攀上高墙。
墙内是一个安静的四合院,小花拉着少年在墙边蹲了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墙外各种声音终于完全静了下去,才拉着少年从原路偷偷溜回了客栈。客栈小二见出去两个小童,回来也是两个小童,只是全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只道是小孩贪玩,全没有怀疑这回来的并非出去的,更没有想到其中一个居然就是晌午被满街通缉的要犯了。
小花拉着少年一口气奔回房内,闭了房门,才放下心来,回头看见少年的脸色比刚才又苍白了几分,才记起少年全身已经湿得透了,如今还是四月的天气,只怕是很冷了。
想到这里,便对少年微微一笑,“你在这里等着我”,轻轻掩了房门,跑到客栈后院叫小二备了热水上来,才对少年笑道:“你先沐浴,身上的衣裳交给我吧。
少年脸上一红,低低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小花不解的看着少年红红的脸,说道“怎么了,你不肯沐浴么,你现在可是脏的狠了。”
少年的脸更加红了,却没再犹豫,立刻将外衫脱了下来,只剩一身小衣,却不肯再脱,小花正疑惑,猛地想起自己是个女孩子,赶紧拾了外衣,狗赶一样的逃出了房去。
小花来到后院,叫人打了井水,胡乱揉了揉,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第一次洗衣服了,不知道娘亲见了会不会夸自己能干,也不知道父亲见了会不会又生气,转念又想到那个苍白的少年,那一张面孔居然挥之不去。
小花来到厨房烤干了衣裳,方才回到房里,少年早已洗完,用棉被将自己裹了。接了小花递来的衣裳,小脸又红了红。小花看见少年如此容易害羞,正准备嘲笑他几句,突然发现少年眉目如画,竟比天青哥哥还美三分。
小花又将小衣拿去洗了烘干,回到房中还给少年,自己让小二备了热水在另一间房洗澡,洗着洗着,方才想起燕燕尚未回来,而德让哥哥和贤哥哥也是一去未归,冷不防对自己大叫一声“糟糕。”
只听门外砰的一声,一个身影已经飞跃而入,小花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少年,少年本来满眼慌张,闯进来看到正在洗澡的小花,却不由怔在哪里。
小花本来正担忧着燕燕的安危,看着少年呆如木鸡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婉转,只见那少年脸上又一红,看那神情,只恨没地缝可钻。
“你怎么老是脸红啊,像个小丫头。”小花咯咯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