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梦里花落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7…20 14:19:35 本章字数:5421
这边却不说莫府上下如何痛哭,如何发丧,只说小花和周薇被家中人接回司徒府后,双双大病一场。小花自幼身体强健,这一病非同小可,高烧了整整三、四日方才退去,半梦半醒中,只是不停嘤嘤泣道:“天青哥哥,天青哥哥。”阿桃每日守在床前,只是连连叹气。
司徒府一下病倒了三个,太医天天川流不息来往诊治,周宗便向皇帝告假在家。周薇在家中养了七八日,刚可略进饮食,便被皇上接回宫中去了。小花的病情也是渐渐有所好转,只有那司徒夫人,受了这连番打击,竟是再也没有复元过来。
这天雨过初晴,阿桃怕小花在房中闷着,便陪着小花到廊前晒晒太阳,忽听见门外下人来报,说是方君论要见三小姐,阿桃忙让下人领了进来。
方君论来到小花跟前,冲小花微微一笑:“小花,你的病可好呢?”
小花点点头,苍白的小脸勉强一丝笑容,“嗯,夫子,过两日我就回书院了。”
方君论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说道:“小花,夫子我有些急要的事情,过几日就会离开金陵,这一去,恐怕要好几年才能回来了。”
小花一听,大惊失色,连声问道:“夫子,你要走了吗?要去哪里,为何要去这么长的时间?”
方君论苦笑一声:“前日我家中得知消息,知我在涟漪书斋开馆授徒,家父便派了人寻来,务必要我回家。我家中人口虽多,父亲却只有我一个孩儿,待要置之不理,又不忍老父一把年纪,还要辛苦支撑。更何况我离家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叶落归根。”
小花听了,心中不舍,眼望这方君论,那泪水便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方君论一看,也是不忍,忽然心念一动,说道:“小花,我见你如今终日总是闷闷不乐,不如和我一同回去,散散心也好,我家虽然不及司徒府尊贵,但饮食起居,也不会委屈了你。”
小花听了,大喜过望,从小听夫子讲大江南北的各种奇闻异事,早就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亲历亲见,今日若能出了司徒府,离开金陵城,真是连番变故之后,最大的一件乐事。
这边阿桃闻言,虽觉不妥,但看小花眉飞色舞,竟是好久未曾这样展眉开怀,心下踟蹰,待要阻挠,又不知如何开口。
方君论看着阿桃脸色有异,心知唐突,毕竟司徒千金比不得寻常人家,自己虽然与小花有师徒情分,毕竟身为男子,忙笑道:“罢了,罢了,夫子我说笑了,小花马上就是大姑娘了,也该准备出阁的事情了,跟着我这个野人东奔西跑,成何体统。”
小花听夫子如此说,一张小脸早沉了下去,忽听到夫子说自己要嫁人,心中一痛,却是想到了天青哥哥。
小花经了这大半年的事情,终于明白了人生在世,又岂能尽如人意,昔日任性之情减了好多。心知就算求得方君论带上自己,父亲也绝不会同意,便不再坚持,黯然点头。方君论见了,心中也是难过,说了一两句,便告辞而去。
这里小花回到房中,却是辗转难眠,天大地大,自己却要终日郁郁在高墙之内,不得展翅翱翔。这才明白为何当年回金陵城的途中,父亲感慨自己不能身为男儿。脑中想着,满心愤懑,忽地一拍小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是暗暗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小花自己梳洗了,便要出门。阿桃见她精神奕奕,心中宽慰,也不阻拦。小花来到书院,在门后站了一会儿,等到家中的马车走得远了,才一溜烟往市集而去。
来到市集,并不理会熙熙攘攘商铺中各色水粉玩意,只把那少年的衣裳买了几套,又买了一顶小小的毡帽,和一个靛蓝色的包袱裹在了一处,走到街角,又拿出一锭大银来,买了一批枣红色的小马,马贩子见她衣裳光鲜,倒是狠狠敲了一笔。
小花牵着小马,来到一处无人的空旷地带,自己驾了小马,按着耶律贤那日所教的,慢慢练习,直到黄昏,方偷偷牵了小马,寄养于一农户家中,回府后,只说与夫子话别,旁人也不怀疑。连着三四日,日日研习马术,马背上上上下下,也是娴熟的很了。
又过了几日,方君论早已打点好各色行装,来司徒府拜辞,司徒大人得知此事,已派人封了一份厚礼。方君论见了小花,眼眶一红,携了小花的手,缓缓嘱咐道:“小花,夫子与你今日一别,也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南唐如今已是风雨飘扬,他日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如果日后金陵有危,你可到无锡来寻为师。”说罢,潸然泪下,启程去了。
夫子走后,小花又静等了两三日,这夜好不容易挨到夜半,见家中众人睡熟了,才偷偷换好衣裳,留下一份书信,说想去无锡探望夫子,叫家人切勿挂念,勿需寻找,只等自己到了无锡,便会回信报平安。自己蹑手蹑脚出了房门。从假山后取了藏着的包裹,爬上墙头,翻出了司徒府,又牵了一早栓在墙根下的马儿,片刻也不敢停留,打马飞奔,竟是追方君论去了。
小花在马背上起起伏伏,望着金陵城离得远了,方才勒马回头,只见四野星沉,一轮弯月如勾,回头望去,却见前方大路蜿蜒迤逦,莽莽苍苍,终于轻叹一声,纵马向前。
周宗发现小花又离家出走,十分恼火,正要动身去追,宫中却传来消息,说是大宋派来使节,与南唐有要事相商,周宗不敢怠慢,匆忙赶回朝堂。心中虽然放心不下,也只能让几个亲随心腹先行前往无锡,嘱咐他们无论如何,定要接小花回家。
这边小花信马由缰,早走得远了。只见秋风过处,满地黄叶堆积;村庄相连,一片丰收景象,数月来胸中郁闷不快之气,便已经消失了大半。连行了五日,白天快马加鞭,饿了就吃怀中的干粮,渴了就喝溪中之水,夜了便借宿于农家,南唐富庶安泰,百姓民风朴实,见他少年独行,也都乐意相助,因此虽然风餐露宿,十分艰苦,但小花心中快意,觉得好不自在。不知不觉间便过了江阴,无锡城已是远远在望,离吴越国也是十分近了。
这日中午,小花正坐在路边大树下歇息,忽见到前边官道上尘土飞扬,似有大队人马奔驰而来。小花忙跃上马背,见几百个身着铠甲的兵士,正护着数十辆马车从西南而来,神情戒备,行色匆匆。
小花正要看个仔细,忽听的背面山坡上一声呐喊,转头却见另一队全副武装的骠骑,大约数十人左右,从北面居高临下,大声呐喊而来,不到片刻功夫,便已奔到小花眼前。前面的车队见有军队来袭,虽然慌乱,却放佛也早有预备,连忙摆了一个阵型,却是将那些马车护在了中间。
那一行骠骑见此阵势,并不止步,直到近到前来,才见领头的一个唿哨,奔袭中的队伍阵型突变,紧紧随在领骑的身后,尤如一支利剑插进了车队的保护圈中,片刻便已杀开了一个缺口。
小花被两支队伍刚好夹在了中间,只听得耳边人呼马鸣、刀砍斧劈之声不绝,吓得小脸惨白,转身便要策马离去,那枣红小马却似是受了惊吓,任小花如何鞭打,只是原地踏圈,小花正在无奈,忽见一人全身鲜血淋漓向自己奔来,却被后面一个兵士手起刀落,一刀将其头颅砍下,滚在了一旁。
小花吓的大叫一声,也不顾其它,忙忙从马背上跃下,就要弃马逃跑,却听见耳边呼呼刀声,无数兵士正在互相攻杀,一时间只顾着保命要紧,哪里跑的出去。正着急间,脚下一绊,却是和一个已经战死的兵士跌在了一处,小花见那兵士嘴角一缕鲜血,断气已久,却圆睁着一双眼睛,似乎死不瞑目,不由肝胆俱裂,晕了过去。
待到悠悠醒转,已是夕阳西下,小花挣扎着坐起身来,见身旁横七竖八倒卧着上百具尸体,鲜血把地面都染成了红色,小花手足并用的爬了起来,左右看去,却是一个活物也没有,连自己的小马也不见了踪影,晚风一吹,只觉得身上冷风嗖嗖,不停的发抖。
小花呆立了半响,方才慢慢抖抖索索、深一步浅一步的向前走去,惊恐之中不辨方向,只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先离了这死人堆再说。哼哧哼哧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听前方马蹄声声,又奔来数人,小花正欲闪到一边,来人却已停在了眼前。
为首的是一个壮汉,他见小花全身上下鲜血淋淋,也似吃了一惊,忙忙抬眼看去,清丽月光下,只见前方半里外一片狼藉,分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由在马上顿足,连声叫道:“不好,不好,我来晚一步,还是被宋贼得手了。”说罢,领着众人疾奔而去。
小花见此,知道是刚才厮杀两军中的一方,见他们军服并不像是南唐军队,隐隐觉得还是避开为好,见他们去的远了,便忙忙离了大道,翻上了山坡。正在草丛中艰难而行,却看见刚才已离去的众人又折了回来,借着月色,细细的在路边似在搜索着什么。小花心知不妙,伏在草堆中,一动也不敢动。
正在慌张间,却见为首的壮汉眼中露着精光,正朝这边望来,小花叫声不好,正待起身逃跑,见那壮汉身形几个起伏,已是来到了身前,巨掌一挥,便牢牢抓住了小花的肩头。
小花只觉得右肩如被钢爪擒住,不由连身呼痛,头上冷汗潸潸而下,那壮汉见了,并不松手,冷冷道:“说,你是何人,为何满身血迹,出现在这里,可是那宋国的探子。”
小花听了,忙叫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宋人,我是南唐人,我路过此地,不想撞上了他们打仗,我谁也不认识,也不是什么宋国的探子。”说罢,肩上吃痛,竟嘤嘤哭了起来。
那壮汉听他声音清脆,尤似少年,手下略松了松,狐疑的来回打量了他一番,只见小花身形单薄,头戴一顶小小的毡帽,脸上虽然满是泪痕、污迹,肤色却极为白净,眉眼之间,居然颇为俊美。心头疑惑,半响放说道:“既然不是宋国的探子,我看你年岁尚幼,为何一个人孤身上路,又为何见了我等,反而躲了起来。”
小花见他问,忙道:“我要去无锡城看望我师父,算着路程,本来今夜就可以到了,没想到上午却撞上了好一顿厮杀,我看见满地的鲜血,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正要上路,又看见你们几个凶神恶煞的跑过来,心中害怕,才想着要躲起来。”
壮汉见小花说的在理,又见他年岁尚幼,身子兀自发抖,终于缓缓点点头,放开了他的肩头。却听身旁一人说道:“马将军,话虽如此,现在情况危急,须马上找回国器,护送回我北汉,此人虽然不是探子,但他于两军交战中,想必也看见了敌人相貌,不如带上此人同行,查探起来更为方便。”
小花听了,大惊失色,正准备说话,见那马将军却是颔首道:“此言有理,松涛,你带上此人,我们要即刻动身,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罢,一出手便点了小花的穴道,挥手扔在松涛马上,一行人即刻动身,打马北行。
小花俯在马背上,心中暗暗叫苦,情知自己跑不脱,只有日后寻个机会脱身了。
一行人昼夜兼程,每隔五六个时辰下马休息一会儿。小花几次欲逃了出去,松涛紧紧看着,就连方便也不许远离,好在他们心中忧思,并不曾发现小花居然是一个女子。只二日后,便赶到了江阴城中。
马将军算算路程,推断敌人劫走数十辆马车,行军必然较为迟缓,且目标明显。江阴乃南北交通要道,也不跑敌人会绕道,便不再赶路,日日只在城中探查。在城门口轮班守了两日,除了过往的商贾车队之外,却是一辆可疑的马车也没有发现。
第三日午饭时分,众人便在城门旁的凤仙楼中汇集,马将军见连番查探之后仍是一无所获,心中焦急,言谈之中便不免有些高声。小花默坐一旁,连日忧惧,神情委顿,只是圆滚滚的睁着一双大眼,意欲寻机溜走。
正思量间,忽见到一个衣裳褴褛、白发苍苍的乞丐。从门口磨蹭到桌边,伸出一双乌黑的手,似向他们讨要钱财,众人心中正不自在,忙轰了开去。小花见他步履蹒跚,心中不忍,手中拿了一个馒头递给了他,又轻轻笑了一下。
那乞丐口中只说多谢多谢,拿了馒头并不走开,见小花对自己微笑,黝黑的面孔上一双晶亮的眸子一亮,伸手抓了抓头上纠结的乱发,嘿嘿一笑:“这位姑娘,如此好心,却要在下如何相报。”
小花听了,大惊失色,正要摇头示意乞丐,却见一旁的马将军听了此语,已是回过头来,盯住了小花,脸色一变,伸手便扣住了小花的经脉。喝道“说,你究竟是何人?”
小花脸色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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