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酒!”
陆秀山、沈志文一起答道。原来所有的吃食都是汪子默让人准备的,唯有酒是各人自己带来。几个人来自五湖四海,喝酒的习俗不同,比如梅若鸿是四川人,钟舒奇来自武汉,两人习俗相近,喝的是钟舒奇带的黄酒;“三怪”中的沈致文和叶鸣来自安徽,两人各拎来一瓶从家乡带的米酒;陆秀山最远,是从东北来的,是画会里最能喝酒的,他拿来的自然是纯正的二锅头;而汪家兄妹两个受过西方教育,喜欢红葡萄酒,谷玉农自然也跟着汪子璇喝葡萄酒。
面对着西湖月色吃烤肉、品美酒,确实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子璇轻易地融入到这份纯朴而简单的快乐之中,这时大家也抛却了个人的小心思,坐到一起拼酒唱歌,不亦乐乎。杜芊芊第一次这么自由快乐,对大家的敬酒是来者不拒,而且什么酒都要试试,连陆秀山的六十度白酒也喝了一大口,大家见了,纷纷鼓掌叫好。
子璇见到杜芊芊面色通红,步履蹒跚,已有醉意,不由得担心起来。杜芊芊若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还好,但她是杜家千金,杭州第一闺秀,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是这样闹下去,难免会满城风雨,对谁都不好。她正想着,却不知谁又出了主意要跳竹竿舞来助兴,汪子默便叫人抬来了几根竹竿,大家趁着酒意载歌载舞,好不热闹。杜芊芊真是太快乐了,她把时间都忘了,家教也忘了,爹娘也忘了,整个人都融进这从未经历过的狂欢里,兴冲冲的跑过去跳舞。
“你是开车来的么?”
子璇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皱着眉问谷玉农。谷玉农马上答道:
“我是走来的,不过之前和家里的司机说了,让他到你家来接我,刚刚老陆来告诉我司机已经来了,正在门房里等着呢。怎么,你要用车?”
“可能。”
她是为了人家好,但人家能不能接受可不一定。
那边的《水调歌头》越来越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啊……”
大家惊叫起来,原来芊芊的脚终于绊到了竹竿,整个人就站立不住,倒了下去。梅若鸿和子默同时抢上前去要接,芊芊倒进了梅若鸿怀里。子默接了个空。 芊芊抬眼一看,和若鸿的眼光接个正着。两人都蓦然震动,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已在彼此眼中,读出某种令人悸动的情愫。这一下,两人都有片刻的惊怔与忘我,只是震动的看着对方。众人开始哄然叫好,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齐声吼叫着:“千——里——共——婵——”
子璇只看了一眼那两个情意绵绵的男女,便直直看向汪子默,见他只是一愣,便收回自己的手,神色如常,便放了心,上前对几个人说道:
“快九点了,我们不如就到这里吧。芊芊是个大家闺秀,回家太晚了家里肯定要担心的。”
“不行,这才刚刚开始,我们今天要不醉无归!子璇,你是不是看到芊芊来了抢了你的风头心里不平衡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梅若鸿醉醺醺的指着子璇斥责道,语气里浓浓的不满。谷玉农听了大觉逆耳,冲上去冲着梅若鸿发难:
“喂,你怎么说话呢!”
晚会(下)
“我怎么啦,谷玉农,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那个什么三个月期限就是你为了找机会打进画会想出来的阴谋对不对!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继续欺骗子璇的感情,我告诉你,只要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你这个,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竟然想在艺术家面前指手画脚,简直是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梅若鸿连着喊了几声不自量力,谷玉农也急了,上去就要动手。其它几人忙拉开两人,也都觉得梅若鸿刚才的话说的太重,只是碍着多年的情面,不好说什么。子璇冷冷一笑,上前说道:
“你们都放开,我有办法。”
几人惊奇的看着子璇,都放了手。子璇接着说道,“这事我们三个到一边解决,我看芊芊也醉了,不如先坐下来喝杯浓茶解解酒,等我回来再商量。”
汪子默点头同意,把几个人让到客厅,又叫人准备解酒汤。子璇带着两人穿过月亮门,进了花园,转过身斥道:
“梅若鸿,你刚才说的话既是对谷玉农的伤害,也是对我智商的侮辱。所以,我要你跟谷玉农道歉。”
“什么?子璇,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疯了么,真的被这个家伙下药了?”
梅若鸿大惊,睁大了眼冲着子璇连着一串问号,仿佛受到极大伤害。子璇叹了口气,对谷玉农说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别打脸就行。”
说着,转过身去。谷玉农听了,立刻上前一拳打到梅若鸿肚子上,梅若鸿哎呀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谷玉农趁着这时候又踹了他几脚,仿佛要把这几年受的气全部讨回来。子璇看看梅若鸿迎着风上了酒劲,有被打了几拳,这时已经趴在地上不动了,只有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觉得差不多了,也不能真的把人打坏了,便向着门口方向叫道:
“老陆,别躲了,出来吧。”
老陆笑嘻嘻的从墙边溜达出来,挠着头说道:
“小姐,你眼睛真尖,我是怕你们出什么事才来看看。不过,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你瞧,这天黑的连路都看不清楚,哪还能看到别的。”
子璇也轻快的笑道: “那好,既然跟来了,就麻烦你找两个年轻的把这个醉鬼抬到咱们家客房去,我们还得去送杜大小姐呢。”
“是,小姐,我这就去。”
老陆连连点头答应,慢悠悠的到处找人去了。子璇盯着还在擦拳磨掌的谷玉农:
“怎么,打的很爽?”
谷玉农傻笑着磨磨蹭蹭挪了过来:
“这几年都没有这么痛快过,只是意犹未尽啊。”
子璇挑挑眉,加重音调:
“意犹未尽,这么说以后还想动手?”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抒发抒发感想罢了。你不答应,我哪敢随便动手啊。”
谷玉农挺胸抬头立正起誓,态度一本正经、严肃真挚。子璇点头应道:
“不错,觉悟挺高。走吧,去看看杜芊芊她们。”
“是!”
谷玉农乐呵呵的跟在子璇后面哼起了小曲。两人来到客厅,沈志文正站在中央发表演讲:
“我们就这样驾着马车,乘着月色走在西子湖畔,美人在侧,放声高歌,是多么浪漫、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想想就让人向往……”
“对,赞成。”
“我也赞成,咱们就驾马夜游,送芊芊回家。”
子璇听着富有梦幻色彩的计划,直用手拍脑门,马车夜游?还放声高歌?估计明天整个杭州城小报消息满天飞,杜芊芊以后再不能出家门了。她赶忙拉着正要去准备马车的汪子默:
“哥哥,我是这么想的,芊芊是个大家闺秀,如果就这样坐着马车招摇过市难免会有人看见说闲话,到时候对不仅对她不利,对杜家的名声也会有损害。不如让我和谷玉农一起送她回去,到时候我去敲门,谷玉农就留在汽车里看着。这样一则他家里是汽车,比较安全;二则我们两个都是女的,不会产生什么误会;三则我和谷玉农名义上还是夫妻,就是杜家看到他,丈夫和妻子一起送朋友回家,也能解释的通。我觉得这么做对芊芊最好,你们想呢?”
自己虽然不是特别喜欢杜芊芊,但作为一个主人,还是要为客人做些基本的考虑。汪子默听了,觉得有理,也点头答应。子璇搀着杜芊芊和谷玉农一起开车送杜芊芊到了杜家,按照谷玉农的吩咐,司机直接将车停到杜家后门。还没下车,就见到那里已经站了一个中年妇女,正焦急的抱着手臂踱来踱去,不停向马路上张望。看到子璇和杜芊芊下车立刻迎了上来,叫道:
“小姐,你到哪去了,急死我了!”
“福婶,你怎么在这啊,我没事,你看,我不好好的么。我今天太兴奋了,回去一定讲给你听,真的,真的太新奇,太有趣了。”
“你喝酒了?别说了,快跟我回去。我的天哪!喝得这样醉醺醺,还像个‘小姐’吗?”
子璇听了,觉得这人还算靠谱,便把杜芊芊交给了福婶,冲她点点头,会车里去了。福婶也没顾得询问子璇的身份,只看到她衣着鲜亮,气质高贵,便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再看看自家小姐的一幅狼狈相,叹了口气,把人扶进屋。
两人刚刚进了大厅,正想着偷偷上楼去,突然一阵炫目,大厅的灯被全部打开。杜世全正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意莲和新娶的三姨太素卿端坐在两旁,也都没有好脸色。杜芊芊还晕晕乎乎的,见到父母,笑着打招呼: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还坐在那里呢?都去睡吧,我也要去睡了。”
“放肆!夜不归宿,还酗酒,我杜世全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没有规矩的女儿!亏你还是杜家大小姐,还受过高等教育,你的修养,你的廉耻都吃到肚子里去了么!”
杜世全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杜芊芊开骂。福婶缩着身子想替杜芊芊辩解,又不敢开口,又急又怕,直掉眼泪。杜世全看到自家女儿还歪着脑袋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只得忍住到嘴边的话,挥挥手让福婶把她带走,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沙发上三个人直直盯着杜芊芊消失在楼梯口,意莲心里担心,却不敢表现出来,素卿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杜世全沉默半响,压低声音对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把那些出去找她的下人都叫回来,记住了,不要声张。”
“是。”
管家领命而去,杜世全又狠狠瞪了意莲一眼,冷声道:
“有空在家挑事吵架,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女儿,不要等到出了事管不了才后悔,那时就来不及了!哼!”
说完,拂袖而去,素卿也笑着瞟了意莲一眼,踩着莲花步跟上去。只留下一个意莲委委屈屈的坐在沙发上抹泪。
救人(上)
第二天吃早餐时,子璇一进餐厅便见到红着眼,头发乱糟糟的梅若鸿,他已经换上了汪子默的衣服。正坐在那里一边喝粥一边和汪子默兴奋的谈着昨晚的篝火晚会。子璇忙找了一个离他距离最远的椅子坐下,免得被他嘴里喷出的粥沫波及。梅若鸿看见子璇,立刻问道:
“子璇,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只记得和你们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以后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全身酸痛,好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嗯,昨天啊,你不是和谷玉农吵起来了么,然后我们三个就到花园去解决。我本来是想给你们调解调解的,没想到你到了花园就开始吐了起来,吐完了一头栽到地上睡着了。我和谷玉农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抬到客房。你还好意思说,我到现在胳膊还酸着呢。”
“真的?”
梅若鸿睁大眼睛,十分吃惊。子璇忍住笑,严肃的点头:
“当然,不信你去问老陆,他还帮着我们扶你来着。”
“呵呵,幸亏是在你家,不然我可真是丢人了。”
梅若鸿只楞了一下,便毫不在意的大笑着低头吃早餐去了。子璇早以适应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也不再计较,这场风波便算是过去了。
……
只是杜芊芊自那天就被杜世全给禁足了,圈在家里不让出来。虽然杜家封锁了消息,但画会的人却都猜到一二。梅若鸿立刻嚷着要冲出去“救人”,被汪子默拉了回来,还在那里暴跳如雷的转圈:
“我一定要去救芊芊,她现在正在受难,不知道会遭受什么痛苦,被关在家里,没有自由,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她一定在角落里默默流泪,心如刀绞!可怜的芊芊,难道你们都感觉不到么?”
听了这些,沈志文、陆秀山几个也冲动起来。子璇冷眼看着,果然,这就是醉马画会相处的模式,每次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梅若鸿先起来慷慨激昂演讲一番,然后大家就跟着他的思维开始行动,汪子默虽然有时觉得不妥,却每每为了迁就梅若鸿那“脆弱”的自尊心而隐忍不发,最后还要出钱出力为他们收拾残局。
“若鸿,你也太激动了,芊芊不是在警察局,而是在自己家里,杜老爷就是个阎王爷也不会把自己家女儿怎么样的。再说,你又以什么身份到人家家里去‘救人’?”
子璇笑着说道,叶鸣和钟舒奇见子璇发话,也忙点头称赞,还抢着把沈志文和陆秀山按到椅子上。梅若鸿拽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蹲在那里生闷气,他不知道子璇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前的子璇总是第一个支持和响应自己的提议,还会兴致勃勃的给自己打气,可现在呢?子璇不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