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钟茗赶紧趁着午饭前的功夫命人翻出祭礼的注意事项来看,这是自己穿越以后办的头一件要费脑子的事情,钟茗格外用心,努力记住流程,以期下次太后问的时候能够答得上来不要穿帮。
繁体字钟茗倒是谁得不少,不认得的连猜带蒙加上上下文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唯一麻烦的就是这单子是没有标点符号的,看得眼都花了。刚放下手里的本子想歇歇,一小太监挑帘子进来了:“皇后娘娘,太医院院正来请平安脉。”得,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病号的来着。昨天刚醒就去慈宁宫里请安,接着是安置十二阿哥,接待皇帝,就没有时间看脉。还是太医比较有职业道德,今天自己巴巴地凑上来了。
放下帘子,伸出手腕放到个小枕头上,腕子上盖块绸帕,太医的手指就隔着帕子搭了上来。遗憾!没有看到传说中悬丝诊脉的绝技。不一会儿就诊完了:“皇后娘娘凤体已是痊愈,只是仍有些体虚,夏日忌补,需要慢慢调理,臣这就开方子。”
钟茗咳了一声:“有劳了。”叫了一声“嬷嬷”,容嬷嬷会意,按大份的赏了。医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基于这个原则,钟茗又赏了医正些笔墨之类的东西以示安抚。
午膳是带着十二阿哥和兰馨一块儿吃的,宫中按照不同人的身份有不同的份例,坤宁宫住着掌权皇后还有个嫡子以及皇帝、太后极喜欢的兰公主,不但份例的量十足,质量也是上好。
午饭后午休,自然不会有个老夫子说“朽木不可雕也”。下午刚睡醒,永璂就缠上来要认字,钟茗无奈,自己的功课还没做完呢,放下手里的单子,教他认了几个字,让他自己去写这才算完。
晚上乾隆果然又来蹭饭了,钟茗这回底气足了些,能比较从容地站起身弯弯腰:“皇上来了?”
“啊,来看看你,看看永璂。”
“给皇阿玛请安!”永璂脆生生地道,“皇阿玛,儿子今天又认了好几个字!”
乾隆却是有点儿心不在焉:“是么?”摸摸儿子的光脑门儿,“先考考你。”随口问了几个,永璂开始磕磕绊绊,答得有些不妥,见乾隆没有训斥,胆子才大了起来,下面答得倒不错。钟茗直觉得乾隆心里有事儿,永璂一答完,她便捅了捅乾隆的胳膊,果然,乾隆像是回过神似的:“好!好!”
“光缠着你皇阿玛了,还不过用过膳去安置了?明儿还要早起呢!”笑着捏捏永璂的包子脸。
吃过饭,永璂在乾隆的一句:“早些安置,明儿早起。”外加摸摸头的安抚下,乖乖地睡去了。
乾隆清清嗓子,钟茗知道,事儿来了。
“朕想着戊申奉老佛爷巡幸木兰。”乾隆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钟茗一愣:“什么时候?”她不知道“戊申”是个什么意思,直接忽略过去了。
乾隆又道:“戊申。”
“戊申”是个时间?是个毛时间啊?急得直拧帕子,坏大了,要露馅了。斜眼看了一眼乾隆,他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钟茗急中心智,叹了口气:“老佛爷昨儿还说,八月里是先帝爷的忌日,要祭一下先帝爷。”
乾隆脸上这才有了点儿表情:“赶得及,木兰是常去的,仪仗什么的都是常备好了的,不过是小住几日散散心,八月定能回转,今年你多花点心思,给……几个孩子也……”
钟茗低下了头,木兰?那可是事故高发的地方啊,自己就不用凑热闹了。“既这么着,我便留在宫里准备着吧。”
乾隆笑道:“这也使得,别太累着了。木兰回来,朕定能斩获不少,得的皮子随你挑。”
“那便先谢过万岁了?”钟茗也松了一口气,得,弄了半天,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没想带自己去。今天来这里,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这个了吧?
钟茗心里冷笑,一拧帕子:“可老佛爷身边儿也不能没个伺候的,晴格格还是小姑娘,哪怕身边儿还有嬷嬷,怕有些事情还是顾不周呢。”
乾隆道:“依你怎么着?”
钟茗沉吟道:“我是走不开,可老佛爷的儿媳妇儿总还是有的。”
“这事儿,总要老佛爷高兴才好。”
“这是自然,本是孝心,当然要老佛爷喜欢,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钟茗拿帕子擦了擦脖子,“令妃、忻嫔是有身子的人了,怕不能劳动,我还要纯妃给搭把手呢。”
乾隆认真地道:“这倒是了,令妃、忻嫔,朕便交给皇后了。”
钟茗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突,低下手,垂手道:“这是自然。”当下不再多言。
反是乾隆开了话头:“日子不长,也不用多带什么人,左右是散散心罢了,带上十二岁以上的阿哥,也让他们知道一下八旗尚武之风。宫妃么——你看哪个合适?”
钟茗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见过的人,又想了一下容嬷嬷的事后解说,小心地道:“不如——颖嫔?”
乾隆展眉:“也成。”
“既是定了,明儿便先禀明了老佛爷吧,还有晴格格,愉王福晋的生日也该过了,得先接回来。”
“这些你便看着办吧,”乾隆挥挥手,“不用跟朕多说了。什么味儿?”
“太医院今儿来请脉,开的调理方子。”回话的是容嬷嬷,“奴婢去看看。”
“既这么着,朕就不闹你了,好生调养着罢。朕去养心殿。”
钟茗松了一口气,她算是怕了这个家伙了。同时也觉得轻松了,起先是担心见到“丈夫”,弄个恩怨情仇的可就麻烦了,真现在倒发现不过是多了个上级罢了,再难熬也不过如此了。倒是容嬷嬷颇有不忿,直念叨着要钟茗好好调养,再生个小阿哥之类的,听得钟茗太阳穴直抽抽。
初闻咆哮马
钟茗如今的生活规律得不得了,紫禁城的生活在时间上卡得很死,准点儿请安、准点儿吃饭,准点儿处理事务。第二天一早,钟茗又端坐在坤宁宫里接受宫妃、儿女的请安。接着是带着一群人去慈宁宫请安。
行礼毕,略说了几句衣服首饰的搭配之类,钟茗就道:“晴格格回府有些日子了吧?”
“是呢,”老佛爷叹了口气,左手抚着四格格右手抚着兰馨,“自家的孙女儿固是疼的,四格格和兰儿都是好姑娘,只是晴儿是打小跟着我长大的,实是处得惯了,我呀离了她这些日子,我都心神不宁的。”
“既这么着,便使人接回来吧,愉王福晋的生日不是已经过了么?再者,皇上昨儿还说起要奉老佛爷去木兰散心的,这样的事儿,老佛爷身边怎么能少了晴儿呢?”
“要去木兰?”老佛爷提起了兴致,宫妃们也都竖起耳朵来听着。
“正是,一会儿啊皇上来了,您亲自问他不就知道了?”
众人见老佛爷有兴趣也都开始说起围猎的事儿来了,便有忻嫔戴佳氏说起一段往事来了:“说到围猎,倒是硕王家的祯贝勒的事儿最离奇,奴才那会儿还没进宫,在外头听说他捉白狐放白狐的事儿呢。”
她一说,老佛爷倒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白狐三回首?皇上仿佛还赐了他把扇子的?”
钟茗一听,心里乐了,敢情!老佛爷当这是山野聊斋了,尽记得白狐了。再看兰馨,睁大了眼睛在听,钟茗不免担心了。想了想便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儿,皇上赏了扇子的人多的是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皇上驾到~”太监拖得长长的调子宣告了一屋子女人最关心的男人到了。
今天乾隆不太忙,早朝下得比较早,一帮子女人正在说话呢,他就进来了。“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这里好热闹,说什么呢?”
“正说白狐的事儿呢!”老佛爷笑道。
“白狐?”
得,又是一位忘了的,也是啊,清朝皇室最不缺的活动就是狩猎的,一次捉放白狐的狩猎能让他们当祖宗似的记牢,那才是怪事儿呢。
“忻嫔,给皇上说说。”老佛爷点名了。
忻嫔忙把硕王府的祯贝勒十二岁捉白狐放白狐的事儿又说了一遍,乾隆这才想了起来:“原来是他,现今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吧?”
“是不是大小伙子宣来看看就知道了,横竖是要到木兰的。”钟茗心说他当然是长大了,兰馨都快嫁了,他能不大么?
乾隆还没说什么,老佛爷先高兴了:“仿佛是个端正的孩子吧?他倒是有善心,要不真叫木兰?”
乾隆无可不可的:“也成啊。”
钟茗心说,端正是端正,仅在他闭嘴的时候,反正我是满脑子的咆哮马版贝勒形象!只希望您二位见了他“真情表露”的时候别吓要找萨满法师来收惊才好。想了想,又笑道:“只是老佛爷和皇上可要先提点他一下儿,围猎本就是八旗子弟要不忘尚武的,还有蒙古王爷要去,这位菩萨贝勒到时候可别把猎物都给再放了,两手空空的回来才好。”
这话有点儿不中听,慈宁宫的氛围有点儿不那么欢快了,乾隆却没有生气。满清皇帝最重视的,一是他的江山社稷传承,二,就是他的八旗子弟争气保持战斗力了。要不,也不会有这不厌其烦的围猎活动了,一个有善心的贝勒固然能得到宫里老太太的喜欢,在一个希望手下子弟勇武果敢的皇帝看来,还真是个不中用的。这个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讨巧话,只是这说的不太中听的话还是在谱的。
钟茗这么一说,老佛爷也是一顿:“这倒是了,有善心也得看场合。”寡妇疼儿子,老佛爷绝不想自己儿子在蒙古王爷面前折了脸面。老佛爷一向对那拉皇后印象不坏,孝贤皇后崩逝之后,那拉皇后便是这宫里最得老佛爷心的人,此时见钟茗为乾隆的面子着想,倒没去计较她破坏氛围了。
“放了白狐不好么?”兰馨一看妃子们不敢说话,四格格还小,忙打圆场,“女儿倒觉得这个人有些慈悲胸怀呢。”
钟茗心里咯噔一声儿,强笑道:“好是好,只是你想,他是做什么去的?”
“打猎啊?”
“可他干了什么?”
“呃?放了……可……”
“管他有什么胸怀,总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才成。不然啊,就是不务正业,凭你有什么本事,安身立命的事儿不做好就算不得好人,”说完,一瞪永璂,“说你呢,认完了字儿再听嬷嬷说故事,知不知道?”
永璂乖乖地回答:“回皇额娘,儿子知道了。”
乾隆对着钟茗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又板着脸问永璂,“你都听什么故事了?”
“嬷嬷给儿子讲神鸦的故事。”
乾隆这才开了脸:“这才是呢,凡事要分轻重急缓,做人也一事,明白么?”
五岁的小家伙能明白什么?永璂还是垂手答道:“明白了。”
“好了,瞧你把我乖孙子给吓的!”老佛爷不依了,放开孙女要孙子了。
钟茗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兰馨给拧回来,心里不免有些怪忻嫔,说什么不好偏说那个咆哮!
可她也没功夫怨这个怨那个的了,因为有人要来请安。因为她之前“病”了,现在好了,宫妃请安是一定的了,就连住在阿哥所里的几个年长一点的阿哥们也要来表表孝心,只是他们要下了课才能自由活动。宫外的各王府福晋、有点脸面的夫人也要有所表示,或进礼物或者要求入宫探视。
钟茗哪里敢一一打照面?好在皇后也不是随便供人参观的,除了宫妃、未成年的皇子皇女之外,别的人给皇后请安也是要打申请的,后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因为这样,才没有在她一宣告能起床的时候就一窝蜂的拥上一群人来,这倒让钟茗有了回旋的时间,她让容嬷嬷给顶了一些,挑几个近支宗室的福晋见了。装作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坤宁宫里正熬着调养的中药,福晋们也不敢多留,匆匆告退了,钟茗连人脸儿都没记全就都散了。阿哥们那里,只说病还没全好,阿哥金贵,不可过了病气,赏出些文房四宝并御制的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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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奉老佛爷去了木兰,据说还宣了硕王府的贝勒一同去。两尊大神走了,整个紫禁城或者说整个京城就数她最大,钟茗躺在坤宁宫的榻上,一边儿让小宫女捶着腿,一边琢磨着怎么跟兰馨说说。
从慈宁宫里出来,据钟茗观察,兰馨对这个祯贝勒是有点好感的,却还没有到死心塌地。到底是王府里、宫里按规矩养大的,还不至于听到个聊斋故事就到了为个素未谋面的人肝脑涂地的地步。若是自己老是念叨,反倒是提醒了她似的,那就是乌龙了。这事,需要有个说话的切入点才行。也还不急,钟茗就真不相信,皓祯就真能在木兰围场里一枝独秀了去!八旗靡烂,穿越过来的钟茗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