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现在内忧外患,万事无暇罢了。”
说完,他又把沉寒抱了下来,旁边早有侍卫把萧远带了过来,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少年规规矩矩向两个母妃问了好,就站到了沉寒身边。
宫里只有他们两个年纪仿佛,萧羌经常带着萧远去沉寒宫里,连带着沉寒也和萧远很亲近,沉寒长得娇小,两个人往那里一站,金童玉女仿佛。
到了容城,行程就可以放松了。
萧羌递给萧远一个本子和一根石炭笔,命他去把满城上下百货物品的价格记回来。看萧远在十几个龙神护卫的保护下走远,他拉过沉寒的手,笑吟吟道,“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大家一起走走吧,当松松乏。”
说罢,大越的皇帝就信步沿着城门大街走了下去,身旁是娇小纤细的沉寒,身后是四五个龙神军,如果不考虑跟在他后面走得一拐一拐有损形象的海棠,萧羌一行就几乎会被人以为是谁家公子携眷出游了。
容城自古有双绝。
一绝商贾,二绝鱼羹。就是一说这里的商人是天下无双的狡猾,二说这里的鱼羹是天下无双的好吃
容城是永州最富庶的城市,一向湍急的云林江流经此地,独独就有一大片缓缓浅滩,一来二去,这里就成了云林江流域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不独运到大越的,很多运到密云、荣阳、塑月、沉国等国的物资都在这里中转,萧羌即位之后,对容城采取的是重商重工的政策,轻徭薄赋,一时之间容城就成了云林江流域最大最繁华的商城。
第十三章 出京远足(4)
连孩子都知道,大越赋税多出永州,永州赋税半出容城。
至于鱼羹,拜云林江所赐,号称天下珍味第一的珍奇鱼,成就了容城美食盛名。
容城鱼羹最有名的就是玉味楼的珍奇鱼羹,乃是公认的翘楚,常有人说,到得容城不上玉味楼吃碗珍奇鱼羹,那就是莫大的遗憾。
宅女好的是什么?一宅二腐三美食。
所以当萧羌一行在茶馆喝茶,听到小二眉飞色舞推荐的时候,海棠就觉得从牙花子往外冒口水。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她用眼神水汪汪的恳求着。
萧羌几乎要笑出来,摸摸她的头,意味深长的笑道,“时候还没到……笑儿。”
带着海棠和沉寒沿路赏看风土人情,到了晌午时分,萧羌施施然登上了玉味楼。
今日天气晴好,又正是吃饭的时候,玉味楼里人满为患,龙神卫里领头的一个倒胸有成竹,上前说了几句话,小二立刻恭敬百倍,把他们领上楼去。
整个三楼是四面通透的格局,中间用屏风围成一个个小隔间,楼下那么热闹,三楼却一个人都没有,看来早被萧羌包下了。
沉寒和海棠坐在靠窗的一桌,在等菜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就趴在栏杆上吹风,萧羌站在她们旁边,心不在焉的朝外看。海棠给沉寒描述眼前的景色,托了中文系的福,还算描述得活灵活现,活色生香。
一时说high了,“山如剥笋根,又如旋螺顶”啦,“桃花流水,胡麻正香,不意老山之中,有此嫩妇”啦,明清山水小品文的句子就蹦了出来。沉寒没注意,反倒是萧羌回头说了句话,“这句子绝妙,出自哪本书?”
海棠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忘记了。”
换了是平常,那个男人肯定眯起一双桃花眼调侃过来,他今天却简单放过了海棠,哦了一声,看向楼下。
这么微服简行的过来,现在又在这里摆出一副贱妾茕茕守空房的样子,莫非是等着在这楼里会老情人?
就在海棠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龙神卫一声厉喝!
“谁!”
男人们的怒吼里却掺杂着一个调笑声音,轻飘飘的,尾音软软一吊,“呀呀呀呀,这位小哥的脸真嫩~~来来来,让奴家摸一摸~~”
“大胆!”
“呼呼,奴家好~怕~哟~”
哇,好强大,海棠立刻转头,就看到楼口飘上来一道淡黄色人影,来人动作极快,也没看到来人如何动作,杜笑儿只觉得眼前黄影一动,一双手已然从她和沉寒脸边摸了过去,那软绵绵尾音上吊的独特嗓音笑吟吟的拂过,“这两位小娘子的脸也好滑哟~~”
貌似……自己被调戏了?搂住立刻扑到自己怀里抖缩的沉寒,海棠琢磨着,那道黄影已经闪到了萧羌身边,一双手朝他颈子上一挂,轻轻一笑,语气软糯含娇,“你还知道来找我?”
那是个身材高挑极火辣风情的女子,一身淡黄色连环合欢衣,浑身上下包得严丝合缝,可偏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张扬媚态。她五官深刻,一双凤眼勾画得精精致致,深绿色的管子螺勾了眼线,唯独眼角用了一抹极张扬的艳红,眼波轻轻一转,一双琥珀色的眼在阳光之下就变得像是金黄色一般清澈透明,勾魂摄魄。
她软软靠在萧羌胸前,涂了大红蔻丹的指尖在他额上亲昵一点,鲜艳红唇惹人怜爱的微微一咬,幽幽怨怨,“……你啊!”
“……我还没吃饭,我还希望一会儿吃得下去,所以,您先下来好不好?”萧羌对天翻了翻白眼,海棠大惊,居然能在这只春风温柔桃花眼的狐狸身上看到类似于人的表情真是不容易啊。
美人委委屈屈的下来,坐在桌沿,水波样的长裙边缘不规矩的被她踢来踢去,耳边一挂明月九环坠子也晃来荡去,竟没半分安静踏实。
沉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害怕的躲在海棠身后,海棠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看着对面的美女,却怎么看都有丝怪异的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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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出京远足(5)
明明是个大美人,够辣够媚,但是怎么说呢,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海棠摸着下巴琢磨着,看萧羌和美人寒暄,她看着看着,看到淡黄罗裙下葱绿绣鞋一点的瞬间,她忽然一击掌!
男的!对面是个男人!
凭她看x女和好x这么多场看出来的经验,对面的美人是个男的!
哦哦哦哦哦~鬼畜受皇帝和美貌女装帅哥楼台相会?!那下一步……她甩口水
就在海棠双眼冒光只差摇尾巴的时候,萧羌听对面的美人说了一句什么,点头,就和美人向也空着的四楼而去。
那下一步……就是清闲杂人等的场了……海棠失望到尾巴贴地耷拉耳朵蹲地画圈,只好忧伤明媚的和沉寒蹲在一起等鱼羹。
四楼一水通间,连屏风都没有,所有窗户都是开的,现在初春时刻,江风洌冽带着寒气,美人不高兴的一甩水袖,“找我也就罢了,还带我来吹冷风,萧羌,你好有良心。”
萧羌头疼的认命,就要脱身上的披风,美人身形一动,已按住了他的手腕,嫣然一笑,嗔道“谁要你真脱?”
好吧,萧羌现在开始觉得胃都在疼了。
他想叹气,却又无奈摇头,最后轻轻唤了一声美人的名字,“同衣……”|
没等他继续说,美人眉开眼笑,“羌儿,你果然知道我最喜欢听你唤我名字。”
胃疼改青筋,萧羌终于被一声羌儿雷到,声音拔高,低喝一声,“洛?同?衣!”
美人似乎觉得他愤怒的样子可爱之极,柳腰款摆,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娇软动听,萧羌再度提高声音,“长乐侯!”
“我会助你。”
笑声在长乐侯三字出口的瞬间嘎然而止,洛同衣慢慢的抬起脸,一张浓脂重粉,艳丽非常的脸看向萧羌,四个字带着金石之音出口,字字刺耳。
“我会助你。”洛同衣再次重复,然后毫无感情的弯起了唇角。“只要你能完成你的承诺。”
他脸上妆面本来就重,一旦失去了表情,就仿佛带上了一层面具一般。他沉声道,“陛下,你希望我如何做,做到如何地步?”
“……一网打尽。”
洛同衣没说话,他只是极目远眺,忽然转身一笑,“云林江畔一会,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螳螂身后那只黄雀,可是到最后,谁是那个手持弹弓的人呢?”
“沉烈是一代明主,沉冰亦不可小看,明面上的势力已每个都不好对付,何况这次想做黄雀的又那么多。长昭、塑月莫不想分一杯羹,即便……”萧羌随意看了一眼身边衣带飘飘的洛同衣,轻轻一笑,“侯爷所在的‘白玉京’,不也是想分点好处?”
“呀呀,那一点儿都不关奴家的事啊~白玉京是苏荷苏京主的,可不是奴家我的~”洛同衣恢复了一派爱娇,捧着脸蛋转了几圈。
萧羌选择性忽视,继续正事,“不过说起来啊,同衣,你这次来见我,不怕被苏荷发现?妨害计划吗?”
“呀呀,小羌儿你担心奴家呢……放心啦~奴家我这次是正大光明的来哟~”洛同衣笑得欢快可爱,“是苏京主让奴家来带话给小羌儿你的哟~”
说完,他轻轻一弹指,窗外忽然跃入十数名戎装少年,瞬间在萧羌面前立起一片帷幕,只听内中衣衫摩擦之声,里面时不时传出来一两声小羌儿你觉得我穿紫的好还是蓝的好啊当然了我知道小羌儿你最喜欢我~什~么~都~不~穿~
萧羌和洛同衣才沧录书院断断续续同学将近十年,早已习惯他的疯疯癫癫,现在只当一切是东风,假装自己听都没听见。
过了片刻,帷幕撤去,里面走出的是一个俊秀青年,紫衣翩然,长袖委地,头上是切云碧玉之冠,掌心握着一柄晋见君主时候所持的玉圭。
他走到萧羌面前,单膝点地,声音里再没有绵密的娇媚软音,只有青年男子的清脆,微微上挑的尾音里隐约有清冷之气。
“白玉京之下天上重重主,大越敕封长乐侯洛同衣参见陛下。”
第十三章 出京远足(6)
随着他话音落地,身后十数名少年尽皆拜倒,萧羌微微颔首,“平身。”
“是。”谢恩之后,洛同衣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封明黄封面的折子递给了萧羌,萧羌展开之后,只见里面用一笔娟秀簪花小楷写着八个字。“三月初四,臣妾并沉国国主于白玉京涤尘而侯。”底下署名是臣敕封理王白玉京主苏荷。
萧羌点头,淡淡说道,“如京主所愿。”
洛同衣点点头,长袖一展,整个人飞掠出去,随他而来的少年也随之掠出,等萧羌再往外看,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点点头,缓步下楼,看到楼下已经开吃的海棠腮帮子塞得圆滚滚的,正在跟沉寒叽歪,“我说了,刚才上去的那个一定是男的,我以我的经验发誓……”
萧羌远远听到不由得有一点想发笑,便真的在脸上笑了出来,温软的唤了她们,慢慢走去。
窗外长空如洗,一江秋水,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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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兔子蹬鹰(1)
回到下榻客栈的时候已是傍晚,他们单独包了一个院落,沉寒年纪小,又是第一次这样满城晃,略吃了几口晚饭就早早歇下,海棠吃到一半,萧远回来,把一叠本子递给了萧羌。
里面记的全是容城的各项百货的价钱,萧羌仔细看过之后,问道,“远儿,你觉得如何?”
“儿臣……啊不,我觉得很多东西远比京城价格低廉。”
“你说为什么会比京城的东西价格低廉呢?”
“因为沿路经过州府加税的缘故?”
“答对其中的一部分了。”萧羌宠爱的摸摸萧远的头,让侍从带他下去休息,转头看了一眼正胡吃海塞得不亦乐乎的海棠,问了一句,“笑儿,你说呢?”
当人满脑子满胃都是食物的时候反应是会迟钝一点儿的,海棠也不例外,听到笑儿两字她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叫自己,一时慌乱,脱口说了一句,“和运费也有关系吧?”
说完之后她立刻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丫的嘴贱,怎么就不会说不知道啊!
萧羌眼睛温柔的眯起来,他刚要继续说话,却看到海棠身子一晃,整个人软软倒下——
海棠只觉得脑子一昏,意识就干干脆脆的没有了。这次眩晕来的比往次都厉害,迅速而猛烈,在她日后想来,不得不心有余悸的承认,这次的眩晕真的仿佛死亡一般。
海棠的头发本来就是很随意的扎着,倒下的时候漆黑的发遮蔽了半张脸,从萧羌的角度看来,烛光跳动,她本就娇小的身体简直就要湮灭在了蜡烛的残照中。
仿佛随时都会化成灰,不留一丝痕迹。
已过了这么久,荷带衣的毒性也确实应该发作了。
在睡梦中慢慢死去,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临死前的梦境会是一个好梦。
只是低头看了海棠一眼,就继续批阅奏章,批阅了几份,那种身边有个人在慢慢断气的奇妙感觉仿佛爬行动物冰冷的身体攀附上了他的全身。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唔,想想杜笑儿的谥号吗?应该可以追封为妃,那她的父亲也要追封了。
思绪随着面前蜡烛一个跳动就忽然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