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殿的殿门前,突然出现三个人,分别站在两侧,颇饶兴趣地作壁上观。
左面,是黄自然,剑插在腰带上,双手支着一根作手杖用的树枝。
右侧,是一个花甲老人,和自称虚尘的老道。
老人手中,有一根表示敬老尊贤的尺八鸠首杖,把玩得乌光闪亮,大概把玩的时日相当悠长了。
虔尘道人除了拂尘之外,另佩有一把松纹古定剑。
三人保持距离,隐可察觉出敌意。
祖师殿,通常供奉本寺的开山槽人,或者佛门该宗的宗主。
比方说,建寺的僧人,如果属于掸宗,那就供奉禅宗第一祖迦叶,或者东土初祖菩提达摩(达摩是禅宗第二十八祖)。
这表示从祖师殿出来的人,该是小雷音掸寺的人。
可是,这三个人并没上前帮助四好如来。
目下双方仍然实力相当,死伤已有三分之一,这三个人如果加入和尚的一方,很可能立即取得优势。
“去看看这三个作壁上观的人是何来路。”长上一面说,一面急向祖师殿急走。
两保镖一面跟上,一面提醒长上小心。
老人与虚尘冲来人阴阴一笑,笑得邪邪地,是那种属于不怀好意的邪笑,老眼中的慑人冷电令人心悸。
黄自然却一团和气,完全摆出局外人的无所谓神色。
他不但和气,而且年轻。
年轻人好欺负,上了年纪的长者可以教训年轻人,因此这位长上,不敢找老人老道,找上了黄自然。
“昭:你是干什么的?”长上走近至八尺内沉声问,态度相当托大恶劣。
人善被人欺,黄自然真不该摆出一团和气的神情,凭他的人才与身材气势,只要虎目一瞪,摆出强梁面孔.真没有人敢向他摆威风。
“本来要进香。”黄自然依然笑容可掬,瞥了对方三个人一眼:“现在看热闹。奇怪,怎么有人打上这处荒山古寺行凶?”
“进香?你带了剑?”长上还真有点相信他是进香的人,如果是四好如来的党羽,早该上前相助了。
“这条川陕官道,南北两栈道蟊贼多得很,不带刀剑防身,活不了多久的。”黄自然脸上的笑容依旧:“有人要倒霉了,那个和尚真厉害。”
两个要帮助神剑秀士,快速地切入围攻的劲装男女,突然的攻击打破了平衡局面,被四好如来采用以进为退的手段,出其不意旋身反击,两禅杖把两男女打飞出两丈外,一碎胯一断腰,可能活不成了。
“年轻人,你一定武功不差。”长上大声说。
“还不错吧!”
“我要征用你。”长上一字一吐.嗓门特大。
“你说什么?征用?”他笑问。
“对,征用,你知道西安的秦王府吧?”
“唔,听说过。每个大都市,好像都有什么王爷,或者镇国将军,或者辅国将军奉国将军,或者什么中尉。也有些女的郡主,县君……反正都是龙子龙孙龙女。哦!你不是什么郡王藩王吧?你像吗?”
“我是秦王府的护卫,奉命捉拿钦犯。”
“哦!失敬失敬。就算你是什么王府的护卫,关我什么事?”
“我要征用你帮助捉拿钦犯,钦犯是那些和尚。”长上居然没听出黄自然话中的嘲弄味。
“去你娘的狗王八!”黄自然笑骂:“你是昏了头,忘了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距西安已经好几百里,我也不是陕西人,配征用我?看你穿的像个绣花枕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就算穿起护卫装,也不像替王府看门的狗。去你娘的!滚到一旁做梦去。”
长上怎受得了这一顿大骂?冲动地踏出两步举手要抽耳光。
“劈啪劈啪……”耳光声暴起。
出手要揍耳光的长上,急退三步仰面便倒。
“这种货色也配做护卫?”黄自然的手仗,向正欲拔剑的中年人一指:“你敢?试试看?上!”
另一中年人急急搀扶倒地的长上。剑已拔出一半的中年人,剑竟然不敢拔出。
黄自然脸上的笑容已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威风凛凛,虎目中神光炯炯,不怒而威极为慑人。
“你……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拔剑的中年人,却敢用口示威。
“胆子不大敢来这里看生死大决斗吗?哈哈哈!我想……”
“你想什么?你笑什么?”中年保镖色厉内茬。
“我想,你们作威作福神气得很,想到如果把你的鼻子打歪,打断手脚,那怪样子一定值得大笑。”
被扶起的长上,口鼻血流如注,鼻子的确被打歪变形,脸孔扭曲的确可笑又可怖。
保镖一声怒吼,拔剑冲上招发笑指天南,拔剑进步发招速度快极,招一发剑气似风雷。
啪一声爆响,黄自然不迟反进,手杖奇准地架偏了长剑,左腿迈出左掌切入,一耳光把保镖打得斜冲出丈外,果然鼻子被打得歪在左颊上,口鼻血如泉涌。
“鲍老弟快来:“扶住长上后退的保镖尖叫求援。
大院中双方的人已死伤过半,仍在死缠不休。主人剩下五个和尚,不想撤走,神剑秀士鲍全一的人,也只剩下九个男女,不能撤。
主事人出了意外,神剑秀士沉不住气了,发出一声暂退的信号,摆脱四好如来飞掠而至,正好看到保镖被击退,血流鼻歪的惨状。
这位秀士的修养差得很,不明情由便狂冲而上,一声沉叱,剑化激光长驱直入。
黄自然一征,一杖拂出。
啪一声怪响,木杖前端碎如粉屑有如爆炸,似有金石声,剑气排空直入,声势极为猛烈。
手动剑出鞘,黄自然拔剑了,铮一声暴震,剑鸣如风雷殷殷,人影飞退丈外。
是神剑秀士,硬碰硬显然落在下风。
“咦!”似乎所有的人,皆发出惊讶的叫声。
神剑秀士最感谅讶,对方被逼在仓卒间拔剑封架,必定来不及注入真力,怎么可能封住这一记雷霆万钧,志在必得的猛烈攻击?
主事人那位长上同样惊骇,心目中的无敌神剑,居然被人一剑震退出丈外,怎能不惊?
神剑秀士是主将,本来认为可以轻易对付四好如来的,岂知不但对付不了存心拼命的四好如来,更在这位陌生年轻人。剑下受搓,显然这次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
黄自然也感到意外,这位神剑秀士久斗之后,剑势依然十分猛烈,要不是仓卒间剑上用了三成真力,很可能剑被击毁呢!
虚尘老道与花甲老人,也脸色一变,对两位年轻人的剑上修为,产生了新的评价。
虚尘老道与黄自然交过手,对黄自然的表现并不怎么诧异,惊讶的是久斗后的神剑秀士.那一剑的声势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好家伙!”黄自然扬剑徐徐逼进,虎目中神光似电狠盯着神剑秀士;“突然向一个陌生人下毒手行雷霆一击,你污辱了手中的剑,污辱了练武人的风骨,你必须为了这可耻的一击受到惩罚。”
“混蛋!你难道不是淫僧的同党?”神剑秀士立下门户严阵以待,气大声粗:“对付你们这些抗命的混蛋,最佳的手段是剑剑诛绝。”
神剑秀士这番话不无道理,他根本不知道事故发生的经过,所知道的是主事人求救,所看到的是主事人的保镖受创,对方当然是淫僧的同党了。
“你他娘的混蛋加三级。”黄自然粗野地破口大骂:“有人要征用我,有人指我抗命,似乎认定你们都是强者,吃定我了。好,看谁是真正的强者。”
剑光破空,有如电光一闪,两丈空间的距离似乎已经消失,光一动便已迫近眉睫。
“铮铮铮……”暴震随激光而起,神剑秀士的身形左右闪动三次,每一次退出八尺,接了四剑。
其实只有一剑,平平凡凡走中宫直攻的一剑而已,本来是十分容易封架闪避的。可是,震不偏直射的剑光,剑光如影附形继续跟踪射出,封了四剑才脱出剑光的如影附形追逐。
“不错,不错。”黄自然保持丈二出剑的距离,剑光跃然待发:“现在,你得准备接我的巧招了。刚才的一剑,是试你的御剑真力,你很不错,可以名列高手名家。接巧招,得靠你的经验了,巧招其实是致命的杀人技巧,通常三两剑便解决问题。准备了。”
不远处.双方已停止搏斗。,八名男女列阵,面对五个和尚,随时皆可能再次攻击。
五个和尚有两个受了伤,其中之一只能用左手操刀。包括四好如来在内,五个和尚已到了山穷水尽境地,在人数上仍然落在下风。
八男女的外表稍好些,精力仍在。
高唐神女和黑牡丹,虽然衣裙似乎可以绞出水来,浑身曲线玲珑引人遐思,但精力气色依然充沛中看。
五个和尚不想走,也走不了,情势并非真正恶劣,不能舍了根基逃命。
“小施主。那小辈是大名鼎鼎的江湖新秀,三四年来没逢放手的神剑秀士鲍全一,那就是他。”四好如来以为来了同道,在不远处高叫:“最好尽快一剑便毙了他,定可名震江湖。”
“你就是什么神剑秀士?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果然可以称高手名家。”黄自然虎目中的神光敛去:“据我所知,你这混蛋人并不坏。只是心狠手辣,绰号太过夸大而已。好,你的命保住了,我没有杀掉你的兴趣,杀掉你并不能增加我多少声威。我进招了。”
他说神剑秀士的绰号夸大,他所说的话更夸大。
“混蛋!你不是淫僧的人?”
神剑秀士可不想和他挤命,重要的任务未了呢?
“去你娘的!你看我像一个好色的人吗?”
“你自己明白。”神剑秀士大声说:“你如果是淫僧的党羽,那一定是淫贼。”
“你这混蛋几句话,就把我扣牢了。”黄自然收剑入鞘:“幸好我不是什么淫僧的党羽。你滚吧!去办你的事。”
口气大得很,一向目中无人,绰号叫神剑的神剑秀士,居然能忍下了。
“以后我会找你。”神剑秀士咬牙说。
说话的神情是咬牙切齿。手中剑也跃然欲动。
相距仅一丈二,踏出一步剑出可及。
“你不要鬼眼乱转,打恶毒的主意。”黄自然似笑非笑,双手叉腰毫无拔剑防备的意思:“你如果出剑,我不得不还以颜色,不信你可以试试,最好不要试。”
“你是谁?”
“我叫黄自然,在江湖鬼混了四五年.好像还没混到吓死人的响亮绰号。比起你差远啦!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我该毙了你,取代你的绰号……不必了,神剑的绰号实在不怎么样,我又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黄自然笑吟吟向后退:“阁下想凭自以为神奥的剑术,拼斗以金刚禅功御发的掸杖,委实愚不可及。你的内功根本克制不了金刚禅功,再神奥的剑术也无用武之地,真蠢。”
虽然是好意地面授机宜,但仍脱不了托大与嘲弄成份,心高气傲的人,委实难以接受。
神剑秀士当然受不了,冷哼一声扭头奔向斗场。
“淫僧看剑!”
神剑秀士的沉叱震耳欲聋。
“你什么东西?”
四好如来也怒吼,禅杖硬向射来的眩目剑光吐出。
立即展开第二次混战,五个和尚也疯虎似的冲向对手。
这次。神剑秀士采用钻隙的技巧周旋,剑光在禅杖前斜走,一吞一吐,间不容发地锋尖掠过和尚的左膝外侧,把和尚吓了一跳,杖尾一沉,护住了左膝。
两人的反应都快,短期间不可能见胜负。
长上与两个保镖,不敢再招惹黄自然,怨毒地狠瞪了黄自然一眼,极不情愿地移向斗场。
高唐神女本来一直留意这一面的动静,对黄自然十分留意,恶斗重起,她必须应付夹攻一名和尚,无法分心留意这一面的动静了。
黄自然毫不关心斗场的胜负,背着手不住观察小雷音禅寺的格局,像在看风景,胜负与他无关。
虚尘老道和花甲老人,也不在乎斗场的胜负。
“小子,你不是已经南下汉中了吗?”虔尘老道找上了黄自然:“原来你也是有所图而来的。”
“呵呵!前辈,你也是偷偷摸摸折回来的,五十步笑百步。”黄自然笑得轻松:“我还以为金台观的老道,暗中与小雷音禅寺有往来呢!佛道冰炭不同炉,我应该想得到谣言靠不住。”
“本来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小于到底听到些什么谣言,才夜探金台观的?”
“这也难怪我呀!”
“为何不能怪你?”
“当初武当祖师张大仙,在金台观装死,以逃避朝廷的专使,永乐大帝的专使扑了个空。他逃往峨嵋,就与伏虎寺的和尚打成一片。”
“峨嵋山本来就是道教的道场,佛教东来,才被和尚门占据,发展成为天下佛教四大名山之一,成为文殊菩萨的道场
“我不想探讨这种无谓的争论.只是就事论事。”黄自然打断老道的话:“张大仙与峨嵋的和尚交情深厚,是众所周知的事。金台观与小雷音禅寺是近邻,谣传两者之间有秘密往来,难免引人起疑,瓜田李下有求证的必要。我这人办事不怎么讲理,但并不冒失。如果你真是金台观的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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