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保佑爱丽丝的。”玫瑰的声音出现后,少年原本冲动的举动这才顿了顿,“替我找一找我的表兄,天亮前,我会让你救醒她的。”
兰贝特拧着眉,他迟疑了一秒。当看到爱丽丝那犹如油彩一般泼洒在地的金发中,那张白皙的脸庞时,少年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开,转身离开了房间。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找到玫瑰的表兄就可以了吧!
他的心情该有多混乱,想必人尽皆知。但他必须克制住自己,他的老师曾经教导过他,若是冷静下来,也许还有转机的机会,但若是一味激动,绝境中的他恐怕会失去回还的机会。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当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从那摆放着纺车的房间离开。眼前的大厅中央,除了那些带着黑刺儿的荆棘,幽蓝昏暗的光下便只有那些破败的百年前物品。
兰贝特沉下心来,想来这座城堡除了玫瑰和她的表兄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人。所以他开始细细注意自己的脚下。当一个接一个男人女人,身覆积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死气沉沉的城堡在一百年前,一定热闹非凡。
就这样细细搜索着,当
兰贝特确定走过每一个房间,看过每一张桌子脚下、打开每一扇橱柜大门的时候,少年终于沮丧地重又回到大厅。
已经过去很久,当少年走回大厅的时候,他感觉连上帝都在为难他。所以他在觉得天幕快要被太阳照亮的时候,终于咬紧了唇。
无处可去,无处可找,这便是他可悲的结局么?
所以他走向大门,伸手推开时,那被荆棘绕满的花园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娇艳的玫瑰缀在恐怖的花藤上,比他们进门时来得更密集,更粗壮。当兰贝特抬眼去看面前的城堡大门时,他才惊诧地发现了许多白色的东西。
走下台阶,当走至门前,他才吃惊地发现,那些竟然是人的骨头。
明明是全部沉睡,又为何会有人骨?
“那些是想要闯入这城堡的人。”玫瑰的声音飘在耳边,她泛着白光的透明身体站在距离兰贝特不远的地方。少年回头:
“原来你…一直都跟着我么?”
“差不多吧。”玫瑰微微扬起嘴角,转而又将目光对向那些骨头,“而他们,却被那些荆棘杀死了。”
“诶?”少年皱了下眉心,想起自己竟然能安然站在这里,与他们比起来还真是个奇迹。
“而你们能走进来,或许得感谢解咒前夜这个时间点。”
“……”所以兰贝特重又回过头,当看着那些被荆棘或碾碎摔落在地的白骨,或是依然缠在花藤中的白骨,少年还是缄默了。
但不久,他想也许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寻找的地方了,所以,少年上前一步。拔出他的长剑,朝那些藤蔓上下挥砍一番后,面前原本团得厚厚的荆棘终于落下不少。
直到在那些花藤的最深处,仿佛是被什么隔层护住,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男子,俊秀的样貌,此刻却也失去意识,正呼呼大睡。
可兰贝特身后的玫瑰却惊得睁大了眼睛:
“……居然…在这里?”她向前挪了一步,“居然把他藏在这里!”她的肩膀微微颤动,她觉得也许自己的眼泪也快落下。
少年听见这声线不稳的声音时,东方天空已经泛出淡淡的白色。
夜晚即将过去,清晨即将到来。
全城的人还在沉睡,而梦境后的这个国度,是走向一片黑暗的死亡,还是生气而喧嚣的苏醒?
正在兰贝特犹疑这个问题的时候,在这连花藤爬行声响都戛然而止的寂静世界,勾月被一抹青白的光所淹没,那个淡淡透明身体终于将她的唇贴上了那从荆棘丛中滚出的男子。
世界在一瞬间沉入绝对的死寂,当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后不久,一声明亮的鸡鸣竟从墙外传来。
连兰贝特都不觉为这一幕感到震撼。
随后,各种各样充满生机的声音出现:人
声、狗叫,甚至有马车走起来的声音。
心脏也会跟着加快跳动起来,而当兰贝特再次将眼睛放回萝丝拥抱的那个男子时,他才发现玫瑰已经不知去向,反倒是那男子的胸口,一朵娇艳的玫瑰正滴着晨露,静静躺在那儿。
被亲吻了的男子从地上缓缓起来,他痛苦地摸了摸后脑勺,相比一百年的睡眠,醒来时的大脑混沌一定也很严重。
但兰贝特时间不多,所以他告诉了他玫瑰的位置。那男子听闻很焦急,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从一开始便是两情相悦的恋人,所以当他气喘吁吁站在那摆放着纺车的门前时,才会那么忐忑地伸手推开那木门。
只是结局是那么令人伤感。
当知更都在蓝天下歌唱起来,当所有人都走在太阳底下的时候,那手执玫瑰的青年男子,他的视线里,玫瑰的小床已经变为了一团枯藤。墨绿的枝条上面,原本亮丽的少女,现在却已是一具白骨。唯独那顶金色的王冠,在经历百年之后落在那枯枝上,依然闪闪发亮。
他的玫瑰是唯一没有走出沉睡魔咒的人,是那个唯一死去百年的人。
即便现在,她所爱的人趴在那黯淡了的小床边,握着那只娇艳的玫瑰哭泣,一切也已经无济于事。
……
当兰贝特发现爱丽丝已经从那个房间消失不见的时候,少年的焦急终于冲破了他的沉静。
趁着一切混乱,城堡的角落他检查了一遍,并未看到少女。
而沮丧的他在走出这座城堡走上大街时,才发现这么多人呼吸的世界是多么美好。但美好中唯独缺少了那么一个人,而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他快乐的唯一来源。
所以他走在人群中无法开心,直到人潮中,那熟悉的绿色眸子出现时,他才终于停下脚步。
“少年,”他却先于他开口,表情带着满满的自嘲,“看样子玫瑰公主还是做到了。”他望了□边经过的人,“是你帮助她…也是帮助我做到的。”
“但她已是枯骨。”兰贝特拧起眉心。
“没有亲吻任何人,全城的人便会全部化为白骨;亲吻我的话,所有人包括她,都会清醒;亲吻除我之外的人,在所有人清醒的时候,她却要代替所有人去接受死亡的结局。”
“……”他无法想象,若将所有“沉睡”换为“死亡”,他原先的诅咒有多凶狠。
“而我也早已发誓,自己不再使用巫术。但在这之前,我想我还要赎罪。”
“……”
“所以你的公主殿下在森林口,即便我时常解不开自己的巫术,但这一次,也许是玫瑰的保佑,她已经获得醒来的方式。”
“你说…公主殿下?”兰贝特吃惊地问道,要知道现在的他,在听到这一切
的时候,心情有多焦急,有多焦急地想要飞到她身边去见一见她。
“需要一个亲吻,一个她喜欢的人的吻。”
《睡美人》·完。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谢谢阿绿和圣羽姑娘的地雷,太小白,现在才看到!爱你们=333=
半梦半醒写完,于是接吻戏真的今晚写不出来了,又不想随便一笔带过,所以放在下卷开口写好了~
于是下卷黑童话,大概不长,并且下卷结束应该会有三卷是和先前形式不太相同的,然后这三卷形式不同的结束以后,再下来的一卷就是完结卷,嗯,所以这样算来,肯定也要三十万以后~
☆、Part。67 喜欢的意义
从那起死回生的城市走到近郊的森林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但对于将公主殿下视为生命的人来说;这段距离也足够让兰贝特感到心焦。
只是每每想到巫师所说的那个条件……
少年的眉心不自觉的蹙和起来;他的脚步没有慢下分毫;但心中的思考从未停止过。直到接近那片丛林,他才看到无际的大树下;一个金发少女正倚在树干上;闭着眼沉静入睡。
兰贝特的脚步略微缓了缓,也许是见到主人时的惊讶,但那惊讶不久就变作急切,让他不觉便加快脚步;跑向女孩。
他曾有过很多想法,想要成为英雄,想要保护莱因哈特王国,想要成为国王一家最忠诚的骑士,甚至想要一辈子都和那公主在一起。那些多半是儿时的梦想,直到自己接受骑士课程,那些梦便被现实的身份与等级抹杀大半。而之所以那么简单地接受了成为骑士的想法,仅仅是一个原因:这样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呆在她身边,呆在爱丽丝身边。
而要呆在她身边的原因,最初是为了报恩,报答她母亲将那个即将饿死街头的自己救回王宫的恩情。不久,这原因就变为了想要安慰年幼丧母的小公主。而现在……
兰贝特每每想到这里都会轻皱眉心,都会为自己这愈来愈蓬勃的私心而感到不安。
与公主的交往从来都很顺利,作为一个骑士、一个仆从,他从没有逾矩。他将她与自己的关系处理得异常妥帖,将她放置在一个似乎很近却又绝对安全的范围。最初发现自己那秘密的心思,是来自于一场求亲。爱丽丝从小就长得很漂亮,这是远近皆知的事情,当然也就换来了许多国家的注意。而那一次,她几乎就要与那位傲慢的邻国小王子定下婚事,一度,这个消息让他夜夜不眠。就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必须得托付给别人,就像是自己得救后的人生目标在顷刻便被击垮,那时的兰贝特一度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暗。
直到这婚事最终没有达成,他才重又心安起来。
可回头,他似乎发觉了什么。那个惴惴不安的自己,从一开始就很奇怪,明明教导他的老师对他说过,作为一个骑士必须得心如止水。而自己呢?为什么在死亡面前都无所惧,却因为这件算不上坏的事情,而辗转反侧一度失眠?
所以渐渐,当认识到心中那躲在角落的小兽时,兰贝特便将它丢在了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白天的时候,它从不出现,直到夜深人静、了无生息的时候,他才悄悄将它放出,将那并不允许的思念轻想一遍。
他从未考虑过要消灭这小兽,所以它被自己浇灌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自己就快藏不住它。
少年皱了皱眉,他快步走到爱丽丝身边,少女的气
息异常平稳,倚在树下的模样让兰贝特的心脏甚至漏过一拍。
他的公主殿下没受半点伤,平静得就像逃亡的很多个夜晚,他坐在墙边,望着床上那女孩的睡脸一样,就仿佛一触便能醒来似的。
所以少年还是条件发射地伸出手,当指尖就要触到她脸颊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一下。因此不久,他还是将手转向了爱丽丝的肩膀,他摇了摇她:
“公主…殿下?”他轻轻喊道,“公主……”
掌下的公主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未变分毫。现在,他终于相信她真的中了诅咒,中了也许会一辈子睡下去的诅咒。
少年想起离开那座城市时,巫师嘴里那关于魔法解开的方法:
“需要一个她喜欢的人的吻。”
她喜欢的人,她喜欢的人的话……
兰贝特蹙了下眉心,喜欢的人,现在,她的身边真的存在么?
也许喜欢有很多种解释,关于爱情的,关于亲情的,关于友情的,甚至仅仅是主人对于宠物的喜爱。而现在,兰贝特需要的不过是能吻醒公主的那个人,那个被她喜欢着的人,但在这长途跋涉的恐怖之旅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被她喜欢的人么?
……
“等等,停车!”当马车里传来这样一个声音的时候,原本缓步前行的马儿终于被车夫勒紧了牙口。
微胖的女孩儿掀开窗帘朝外看去的时候,与他们存在一段距离的不远处,一个少年正望着树下的女孩子,这让马车里衣着华丽的女孩儿不觉心中打了个颤:
“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吧?”她心中掠过这样一个想法后,终于命令车夫以及随行的侍从调转马头,向那边行进。
于是不久,当兰贝特听到渐渐接近的马蹄声时,他终于从原本纠缠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转身看向身后的马车。
“不逃么?”车里的女孩儿轻声说完这句话后,终于略微探出头,“喂,你想对这女孩儿做什么?”她的表情很严肃,当行进的摇晃被消除后,她才看清兰贝特,明明是个样貌整洁而英俊的男子。
“……你是…谁?”兰贝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而感到惊诧,那车上的女孩却也为这车下仿若天人的一男一女感到惊诧。可很快,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原则:
“你难道,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么?”
“哎?”少年反问。这一路上冷漠的人很多,但热心如她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你久久站在这里望着这女孩儿干什么?”车上的微微发胖的女孩皱了下眉,说得很是严肃,连跟在车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