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这样教导公主的?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简直就像河边的牧鹅女!”
“请您恕罪!”站在门前的女仆们齐齐跪倒,惊慌地请求国王宽恕。
“快替她梳洗!”下过命令后,国王便低头睨了一眼不远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年。不久,他便缓缓开口,“还有兰贝特,你也过来。”
爱丽丝被侍女们慌乱地推进房间,几乎没有温柔可言地进行了梳洗穿戴后,她就像是件被擦净的物品一样,又被扶出了房间。
老国王正在一边的会客厅等待着爱丽丝,大臣们个个脸色难看,就连一向镇定的兰贝特,汗水也从他的额前滑落。
她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当看到父亲那双深凹入皱纹的棕色眼睛时,少女欠了欠身子:
“方才凌乱的打扮请父王恕罪。”蓬松的铂金色头发被束高成髻,唯独留下的一缕金发从光洁的脖颈后滑落,愈发让国王思念起那位已故的爱人。
“免礼,快坐下。”国王简短地说过这些后,爱丽丝便侧身在一边的钩花沙发上坐定。她望了一眼所有人,当视线定格在不远处自己的父亲身上时,她对他并不能生出太多美好的感受。
作为父亲的话,他不够合格。
不同于已故的母亲,这位父亲过分沉溺爱情。他对王后一心一意,无人能比。甚至被这远近大小的国家称之为“情痴”。也正因过分喜爱自己的母亲,他在其他事情上便显得捉襟见肘。政绩算不上很好,与邻国的关系也常常紧张,甚至连对他的孩子,无论是那位只因顶撞了他一句,便被发去前线的哥哥,还是终年被他圈禁在这座狭隘城堡的自己,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位父亲所该有的爱。
“父王这么早来我这里,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爱丽丝开口问他时,她看到老国王身后,兰贝特那紧锁着的双眉。
“是这样的亲爱的,和你的婚事有关。”老国王娓娓道来,却与爱丽丝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您已经替我选定所嫁之人了吗?”爱丽丝故作惊讶地问完,房内的气氛却陡然进入凝重。
“亲爱的,”老国王伸出手示意爱丽丝将手交给他。当少女把手探出时,他却一把抓住,抚摸起女儿纤细的手指,眼里则生出了一点贪婪的光,“我不愿意将你送给任何人。”
“?”爱丽丝疑惑地望着他。
“你是王后赠与我的礼物,与王后有着相同的头发,相同的眼睛,甚至是同等的美貌,你不该属于其他人,你只能属于我!”他的手指紧了紧,爱丽丝觉得有难以言喻的危机潜伏其中,便睁大眼睛望着他:
“亲爱的爱丽丝,我将迎娶你成为我的第二任妻子,这个国家的第二任王后!”
当国王郑重说完这句话后,公主终于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站起来向后踉跄了几步。一边的大臣纷纷跪倒请求国王改变想法,而原本站在国王身后的兰贝特,在看到倍受打击的爱丽丝失去重心时,终于条件反射地跃到她身边,搀稳了她。
少女不可思议地望着不远处自己的父亲,她无法想象这个人居然会生出如此乱…伦的点子,而目的却仅仅是为了成全自己已故母亲的愿望。她扶着兰贝特的手腕,因为本能的惊恐,手指可怕的力气甚至抓得兰贝特生疼。
国王怒吼着推开了那些忠实的大臣,他们纷纷痛哭流涕,求他再考虑一下。但走火入魔了一般的老国王起身踢开了他们,甚至是现在,在看到故意躲开他的爱丽丝正依靠在一位年轻的骑士怀里时,他都会感到彻底的愤怒。
于是他红着眼睛,伸手指向不远处无辜的少年:
“你居然敢触碰我的未婚妻!来人,快将他关进大牢!”
“国王…国……”还没等兰贝特解释,从旁的两个侍卫便上前架起了他的肩膀,“国王陛下!请您清醒一点!!”这句话出口时,兰贝特却已然被那两个侍卫押出了房门,速度快得让人难以反应。
爱丽丝拧着眉头,目睹着自己亲爱的的骑士就这样无缘无故被送进大牢,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也让她看清了一件事——她的这位父亲,现在已经毫无道理可言。
而对待无理的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无理。
于是年轻的公主沉了沉气。
当整个房间都染上躁动不安时,少女却忽然镇定地抬起双眼看向不远处自己的父亲:
“父王,如果您执意要娶我,我也可以答应您。”爱丽丝郑重其事地说道。
“哦,宝贝儿,果然还是你最懂我!”老国王的愤怒因为爱丽丝的话而一笔勾销,他伸开双臂,准备上前拥抱她的时候,却还是被她的话所打断:
“但是,您必须替我准备四样东西。”爱丽丝说道,正如她先前所想,对于荒唐的人,她只能用荒唐的方式应对。
“……哦?”国王眯了眯眼睛,虽然不解,但他却相当大方地承诺起来,“无论是什么,只要你要,我都能给你!”
“第一样是穿上便可以变成世间所有动物的衣服;第二样是穿上便可以点石成金的衣服;第三样是穿上便可以知晓人心的衣服;第四样是穿上便可以掌控时间的衣服。”
当爱丽丝一口气将这些自己方才胡乱想到的东西说出时,她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相当震惊。
老国王看着她,即便有一瞬间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不久,那种自负便很快打败了之前的犹豫:
“你等着亲爱的,你要的一切很快就会凑齐给你。”他顿了顿,不一会儿,快乐的表情便占据了他的脸颊,“而那时,便是我们举办婚礼的日子。”
爱丽丝低下头,对于自己父亲的成竹在胸,她不置一词。她只是那样静候着自己的父亲,那位让她心如死灰的男子,离开自己的寝宫。
……
等待的日子是痛苦的,甚至为了看住自己,国王下令不允许她踏出宫殿一步。
她想起兰贝特,那位黑发的骑士,他会被这样平白无故的送进大牢,实在让她对自己的父亲感到心冷。
所以她必须积极筹划将来,假如他真的凑齐了这四样东西的话,自己该如何是好。
而事实上,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对于爱丽丝来说,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逃跑。
但不是现在,因为她尚还对他的父亲抱有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他能醒悟过来,能从诅咒中走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求人去打听兰贝特的近况。他们说,他已经被按照国王之前所说的罪名定罪,老国王甚至还怀疑他勾引了自己的未婚妻,这让爱丽丝甚至哭笑不得。而国王那边,这四样东西的进展似乎不错。
为此,爱丽丝每日都唉声叹气,也抱怨自己的那位骑士,平时明明强得可怕,却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安坐大牢。
但一切并非急便可以解决的,她需要等待机会、伺机而动。除此之外,爱丽丝只能日日都虔诚地祈祷着母后的亡灵能救赎自己的父亲。
可某个火烧云密布的血红傍晚,国王风尘仆仆地带着一群人赶到爱丽丝的寝宫。直到这时她终于承认,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你要的东西已经集齐了!”国王兴奋地说道,“所以爱丽丝,我们的婚礼会在明天举行!”
作者有话要说:JJ我恨shi你了!!!
更新频率什么的我跟着感觉走,也许不久之后会把重心放过来。
最后依然是提问,你们看出这是什么故事了么?
☆、Part。03 高塔的声音
公主站在梳妆台前,她冷冷地望着自己父亲那欣喜若狂的表情被湮没在血红的夕阳中。半晌,爱丽丝才强忍住心中极端的的黑色…情绪,开口:
“父王,那四样东西能让我看一看吗?”
“当然!”国王一挥手,四位侍从便一一走上前。他们手里各拿着一件极具特色的衣服,而老国王则缓缓踱到那些衣服面前,快乐地指着它们介绍起来:
“这件礼服是用纯金的丝线缝成,穿上它只要击掌一次,便可点石成金。”礼服反射着窗外的红光,奢侈地泛着金色,仿佛太阳一般。
“这件礼服是用纯银的丝线缝成,穿上它只要击掌一次,便可知晓人心。”礼服反射着窗外的红光,耀眼地泛着银色,好似月亮一般。
“这件礼服是用各种各样的宝石缝成,穿上它只要击掌一次,便可掌控时间。”礼服反射着窗外的红光,如星星一般的闪亮甚至让爱丽丝无法睁开眼睛。
“而这一件,”国王终于踱到最后一件衣服、也是最黯淡的一件衣服面前,指着它说道,“它是由一千种动物的毛皮拼成,我下令让全国的猎人费尽心思才完成的斗篷,只要穿上它击掌一次,便可以变幻为这世上的任何一种动物。”爱丽丝盯着那件厚重且斑斓的衣服,心中很是惊诧。
“我邀请了这世上最著名的几位女巫前来施展魔法,而现在,你答应嫁给我的条件已经集全,所以亲爱的,明天就将是你与我举办婚礼的日子。”老国王贪婪地望着爱丽丝,他棕色的眼睛里带着许多与“父亲”这个称呼背道而驰的内容,这甚至让爱丽丝感到恶心。
可她隐埋了那些冲动,此刻的她,完全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爱丽丝将情绪深埋,她将下巴收起,连看向老国王的眼里都汇聚起一种柔媚的气质。红色作背景,少女的金发在此刻仿佛是染上了血的颜色。她微微扬起嘴角,当逆光的脸颊上不再带有丝毫稚气时,她被自己父亲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操控的人生,也即将在今晚终结。
国王走上前伸开手臂,当爱丽丝被他拥进怀中时,少女水蓝色的瞳孔里,没有太多喜悦。她仰起头,她已经听不清自己的父亲、那位荒唐的未婚夫在自己的耳边倾诉些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弯起嘴角。
既然不能哭,那至少要用微笑来结束自己在这儿的十六年生涯,结束这十六年仿佛囚笼般的生活,结束和这个人十六年的父女关系。
良久,她才被他放开。
被老国王拥抱得过紧,让她甚至呼吸不畅。爱丽丝微喘了一口气后,终于提起裙摆,恭敬地答应了这场婚礼。
……
是夜,少女被仆女们拥进房间。
待门外的声音全部归于宁静时已是后半夜,少女终于映着烛光偷偷从床上走下。
穿上最轻便的衣服,爱丽丝收起那三件名贵的礼服。在首饰盒前端倪许久,她仅仅拾起母亲生前送予她的一枚金戒指。用一根银丝穿过,她将那枚戒指好好戴上了自己的脖颈。
她相信,母亲一定会在天堂保佑她脱离危险。
最后,当少女将那件千兽皮的斗篷披上肩膀时,她终于吹灭了蜡烛,悄悄打开了那扇巨大的房门。
房门外的走廊一片昏暗,正当公主要从那条微微隙开的夹缝中走出时,忽然之间的一个声音几乎吓得让她断气:
“公主!”女人急促的气声才出现,少女的手腕便被谁握住。
爱丽丝惊惧地望向那人,才发现是与她最为亲近的一位年长女仆。她此刻的表情也很紧张,但不久她便安慰起惊惧的少女:
“不要紧张公主,”她说道,“我意料您今晚必然要逃跑,毕竟国王陛下的做法太过荒唐。”她摇了摇头,“我是看着您长大的,我无法丢下王后临终前的嘱托,一定要帮助您逃走!”
“切莉……”爱丽丝感动地皱了皱眉心。
“但公主您必须为逃出后的生活做打算,凭您一己之力毕竟会死在森林之中。城墙外的那片森林不仅满是野兽,还有各种各样危险的人。”
“……”爱丽丝看着老仆女,她深褐色的眼睛里浸润着关切而温和的气质,甚至让爱丽丝想起母亲那双水蓝色的瞳孔。
“所以您必须要让兰贝特骑士随您一同逃出这里!”
“我正有这打算。”爱丽丝连忙说。
“可您进不了那座高塔。”
“这可怎么办?”爱丽丝急切地问道。
“我的儿子正是那高塔上的一名狱吏,他正在下面的草地等您,而您则必须扮演成一位罪犯,被他带进高塔。”老女仆说完后,便在她手里又塞进了一个金纺轮和一架小小的金卷线车,“带着它们,”她小声说,“您迟早会用上的!”
爱丽丝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微微泛酸,她盯着老女仆看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对面的切莉朝她勉强勾起一个微笑,才拉起爱丽丝向楼下走去。
将她交到自己儿子手上,她重又整理了一下爱丽丝的斗篷。带着一丝怜惜,她抚摸着少女那光滑的脸颊。忍住了哽咽,老女仆弯腰,用最恭敬的礼仪送走了这位年轻却不幸的公主。
虽然那一刻,她已经淌下了两滴眼泪。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忍住痛苦,跟在切莉魁梧的儿子约克身后。
男子一路上都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