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盏,盏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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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
白奕带着白渊,一直守候在此。
看着侍女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白渊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的被磨去,几乎只剩下绝望了。
“母妃……瑞瑞……”
见到这样的情形,白奕的心里也没了底,没注意听自洲在说些什么,只能用苍白的话语安慰他。
“锦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况且,她那么疼爱你,一定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的!”
白渊无意识地接话,“她答应过的,不会不要我的,不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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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
治疗告一段落。
替木盏盏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御医跪在了白景玄面前,道:“陛下,微臣已经尽力了。说实话,锦妃娘娘的情况很不理想,熬不熬得过这一次,全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这样的话,不到万不得己,御医是不会说出来的。
白景玄己无心计较什么了,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声音带了几分沙哑。
御医率先退了出去。帐内伺候的侍女们,忽视一眼之后,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之内,只余一室空寂繁华。
白景玄看着那个趴着身子在锦被之中的娇小身影,不由得便回想起了从前的画面。初见之时,是在开得正好的紫藤花架下,娇俏的女子无意间撞进了他怀中,散发出淡淡的魅香。
之后便是连着几个销魂蚀骨的夜。少女青涩的身子,却带给了他难得的欢愉。赏心园的义无反顾,莲容鼹所受的惊吓,怀了身孕时的喜悦,以及,小产之后,险些崩溃的情绪……点点滴滴的记忆串联起来,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记住了关于她的每一件事。
就在今早,她还害怕地扑进她怀中,问如若她死了,他会不会记得他,说即便不记得,也求他好好待渊儿。他还给了她承诺,绝不会让她独自离开自己,说有自己在,让她不必害怕……
呵呵……对同一个女人许下两次承诺,却一次都没有做到。可是,这个傻傻的女人,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的舍身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箭,如今生死未卜!
“木盏盏,你一定要给朕好起来 ”最终,也不过是说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话语。因为即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也有无可奈何的事。生老病死,六道轮回。如若是命,便是谁也争不过。
然而,关于挡箭一事,木盏盏却是早有了心里准备。第二日带白渊出去那日,在小老虎丢了之后,她想要去寻找之时,却偏偏脚下不稳,幸得好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木盏盏却是知道,所谓脚下不稳,本来就是那个丫鬟搞的鬼,不然她两辈子这么多年,连个路都走不稳,岂不是白活了。
将计就计,她好几次借机摸了那个丫鬟的手,从那双手上,摸到了常年干一件事磨砺出来的老茧,然而单凭眼睛,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自此,便可断定这丫鬟有问题了,目的,自然是白景玄无疑。
短短的时间内,木盏盏便下定了决心,博一把。准备顺水推舟,成全了这丫鬟。
于是,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到底,也不过是太无聊了而己。
平城围猎之后,大局便要定了,即便皇后出了什么问题,宫中也还有身后势力极强的惠妃,到时候想翻牌,就困难了,倒不如此时铺好路。
但是,木盏盏终究不是神,即便算计到了会发生怎样的事,在恰当的时机替白景玄挡下了那一箭,就连受伤的位置都跟她预计差不了多少,但原主的这具身子,本来就被她折腾得够呛了,最终,便是她也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但是,熬不过又怎样呢?不过是一条烂命,再死一次而己。
据说,欺骗别人感情的人,是会下地狱的。前世,她便骗过了几个人的感情,今生,若是熬过了这一次,轻易又能骗到一个人的感情。
若如真有地狱,怕是她下去的层数,又要增加一点了。
也不知,老天是要保佑白景玄,还是保佑她。
呵呵……
半梦半醒间,剧痛侵袭,木盏盏却是恨不得狂笑出来,艰难地睁开眼,恍惚看到有个人影立在床头,于是,黑了心肝地开口。
“阿……琰……不要,不要……”
然后再熬不住那蚀骨的疼痛,昏了过去。
却是坑惨了白景玄。赶走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一直守在木盏盏床边,直到深夜。 倦意袭来,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去休息,就怕一闭眼再睁开之时,那个人已经不在。恍惚间,却是又听到了她虚弱的声音。
她唤他阿琰,在自己生命垂危之时,受了那样锥心蚀骨的疼痛之后,却没有喊过一个疼字,仅有的两次说话,却都是在唤他的字,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明明,他都不曾给过她什么,这次终于将对她的宠爱摆到了众人眼前,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
父皇临走之际,还在嘱咐他,身为帝王,切忌动心动情。 到此刻,却分不清,她与他,宄竟谁是谁的劫!可是,不管如何,有一点却是肯定了的—— 木盏盏,上穷碧落下黄泉,朕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53
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是对木盏盏的最真实的写照。
在医疗技术如此不发达,又摊上一具破烂身子的前提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没有一个人对她能够括下去抱任何希望,最终,她却是挺了过来。
平城围猎为期半月,撇去前两天的时间,木盏盏足足将这半个月耗了过去。
期间,白景玄白日里依旧带着白奕出去狩猎,晚上归来之时,却固执地守在木盏盏床前,等她醒来。一段时间熬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神情有些憔悴。
对此,随行的大臣们虽然心中各有想法,却是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围猎的最后一日。
“父皇,锦妃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归来之时,白奕如此安慰白景玄。
“若是她醒来,见父皇如今的样子,也会心疼的。”
一个肯在危及时刻为你舍身的女子,时至今日,已经不会再有人怀疑,锦妃若是醒来之后,
会有怎样的荣宠。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够醒来。
她若是真的心疼,就该早些醒来。白景玄虽然这样想,却不可能真对少年的白奕这般说。行走的步伐略想匆忙,面上表情一如从前,眼底的关心却是毫不掩饰的。
因为,那个沉睡的傻女人,是他认定了的人。
营地内。
白渊俯趴在木盏盏枕边。
“母妃,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为什么?”
小小的少年,努力地蜷缩着自己的身子,手轻轻地抚过她苍白的脸颊。
“你明明承诺过,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如今,却为了救父皇,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为什么?他比我更重要吗?还是……你也给过他承诺?”
自木盏盏出事的那一日开始,白渊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随白景玄一道出去了。白日里,寸步不离她床前,因为夜里是别人的天下。
明明,这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抹阳光,他不仅没有能力护住她,甚至连独占都办不到。
“瑞瑞,木盏盏,你醒来啊!”
这便,几人牵心,可是,作为当事人的木盏盏,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甚至,如若时光可以倒流,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替自景玄挡下那一箭的。或者,重新计算一下受伤的位置,不要偏离心脏,而是……
噩梦。
纠缠不休。
黑白的世界,连续不断从苍穹垂落的雨滴。繁华都市之外的山林,那个妖艳的女人,决绝的眼神疯狂的笑容,那样歇斯底里的呐喊。
“去死,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
枪声响起,鲜血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流淌,最终消失在山间的泥土之中。
然而,那样安宁的嘱咐,言犹在耳。
“瑞瑞,你要好好的……”
不过片刻,便有很多的人赶来。
叶瑞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片山林的。
后来,她想要去安慰那个男人,然而还没走到他身边,却听到轻飘飘的两个字。
“滚开。”声音有些沙哑,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却是让叶瑞从骨子里觉得寒冷。
情况自此开始,一年比一年遭。
整个叶家的人,几乎将她宠上了天,却始终温暖不了那颗心。
“瑞瑞,你要好好的……”
“滚开!”
女人跟那人的声音,一个温柔,…个冷漠,交替在耳边回响。从前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在眼前浮现。
“如若可以,我希望,我不曾来到这个世上! ”
“欠你的,我终有一天会还清! ”
受够了这样的折磨,木盏盏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声。梦境瞬间破碎。眼前,是熟悉的场景。
“瑞瑞”白渊满眼惊喜。
木盏盏微微勾唇,牵出一抹哭笑。
“亏大了,这次。白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我啊……”说罢,再次缓缓闭上眼睛。
“御医,御医!”白渊反应过来,坐起身来,转过头朝帐外大喊。”母妃,你睁开眼睛,不能再睡了!”
“母妃没事了。”说这话时,木盏盏依旧闭着眼。“不过是嫌睁着眼睛太累了而己。”
心累了,忽然间就有了这样的感觉。为什么……就是死不掉呢?
“殿下,出了何事?”御医匆忙赶来。
“醒,醒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那样重的伤,那样破败的身子,即便是个大男人,怕是也熬不过来吧?究竟要有怎样强烈的信念,才能支持这样的弱女子,熬过这样的生死大劫?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御医便见到了女子微微睁开的眼眸,漆黑如墨。
“娘娘,请让老臣替您把一下脉。”御医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回光返照。
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如雪,艰难地点了点头,将手伸出锦被之外。
御医诊过了脉,仍旧觉得不可置信。居然,真的熬过来了……
木盏盏在心里直翻白眼。喂,老头,你那什么眼神啊,弄得跟姑娘没死成你很失望似的。虽然,姑娘我比你更失望!
得到了结果,御医正准备退下,去准备疗伤以及调养身子一类的药。一转身,便见到有人挑了帐帘进来,赫然便是归来的白景玄。
“陛下,娘娘醒了! ”御医忙禀报道。自然,他这条小命也保住了。
闻言,白景玄愣了一下。而后,一言不发,直接越过了御医,快步走到床边。
果然,那个一直沉睡的女子,醒来了。
“陛下……”木盏盏看着他,微笑。
御医识趣地退下了。白渊又看了木盏盏一眼,最终也退下了。
帐中,便只剩下二人。
“木盏盏,你终于醒了。”干净修长保养得宜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眉眼,描摹着脸部的轮廓。
然而,木盏盏却是呆呆地看着他,半响,才道:“陛下……瘦了。”眼里,真真切切的是心疼的情绪,再不复当初的可以用以掩饰的清冷。
手指最终停留在毫无血色的唇上,轻轻摩挲,“木盏盏,以后没有朕的允许,再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如果,你再睡这么长时间,朕就直接把你……埋了,让你永远长眠! ”
这样怪异的情话,让木盏盏差点没忍住嘴角抽搐。 姑娘我若是真得了你的允许,再去挡箭的话,可以想象接下来是什么见鬼的情形。至于埋掉,为什么这次不埋?你若真是埋了的话,姑娘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兑了受那噩梦的罪。
摔!
这次真的是亏大发了!
姓白的,姑娘我一定要从你身上,把损失给捞回来,而且是加倍的!
然而,嘴上却又是另一番话。“陛下与盏盏,是不同的……盏盏即便是死了,也影响不了什么,没有几个人会牵挂的。陛下……您若出了意外,江山怎么办,百姓怎么办?您的心愿……又该怎么办?”
白景玄没有接话,躺到了她身边,手臂轻轻地搂住她,生怕弄疼了她。
如今这番话,大约便是她的心结了吧。一方小小的院子,孤独的十几年,几乎没有一个人在乎她。所以,才会对渊儿那般好吧。想把自己得不到,以另一种方式,在别人身上实现。
白景玄不知道,究竟是该为她心疼,这样的遭遇,愤怒木家居然如此对待她。还是……感激,他们的不闻不问,将这个宝贝,送到了他身边。
“盏盏,别人不在乎,朕在乎从现在开始,你生是朕的人,即便将来死了,也依旧是朕的人。朕,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再也,不会! ”在她耳畔留下亲吻,许下一生的誓言。
却换来木盏盏无所谓的笑。
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鬼魂。重新轮回之后,谁还记得谁。如若再倒霉的有个这样的来生,她绝对会报复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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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渊坐在营地外围的草地上,看着夕阳落山。
“锦妃醒了,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白奕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问道。
过了好半天,小小的少年,才轻声回答:“你不懂的。”面容尤带孩童的稚气,说话的语气,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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