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诶……”她跺着脚,只急得头上青筋直冒,方才是恨他太过孟浪轻率,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之极,如今却是气他不解风情,将自己逼至墙角了。
心中一个声音忽然在唤:徐熙熙,你是现代人,怎的还不如一个古代人敢作敢当?你犹豫什么?即使世上变数无定,却只要承认自己的心便可,以后的事情,又管它那么多作甚?你这般前怕狼,后怕虎,中间还怕独木桥,可不是丢现代女子的脸皮么?
看着他高大身影就将消失在街口,千千眼一闭,心一横,向前跑去!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亦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竟然当街将他拦住!
日光灿烂,她小小身影有些狼狈,有些倔强,有些娇羞,却有些勇敢:“你给我站住!你答应了要等我的,怎能说走便走!”
“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他悠悠道。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叉着腰,虎着脸,凶凶的。
“但是我在约定之所等待你一整夜,却不见你来,违约的是你呢。”他声音淡淡。
“因为我……我遇见了意外情况!”她终于和盘托出,“有人将我掳走了!”
“何人?”他万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挑起浓眉,声音渐沉郁。
“我不知道,是个白衣人。”她蹙眉思索着小白的风姿,本想说“是个面目极其俊美的白衣人”却想还是作罢的好,“其实,他对我还是不错……”
云竣面上风云变幻,低低喃喃一句:“是他……”继而抬头,冷冷道:“比我好么?”
“你,你说哪里话?这有什么好比的……”千千万没想到他会想到这个,一张小脸又红又白,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无理问题。
吻
“既然不好比,那便罢了。”他斜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就要推开她径自走掉。
“你——”千千见他听了这缘由不但没有释然,反而似乎怒气更盛,低头思忖一回大致也明了端倪,不由得怯怯地喊了一声。
他不抬头,伸出手臂推她肩膀。
只用了三分力,可她已是摇摇欲坠。
心中一阵酸涩,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定,揽上他肩头,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
嘴唇柔软若花。
他面上刚硬坚毅线条,渐渐化开。
正如落花与流水琴瑟和鸣,是那般柔情纠结。他低叹一声,心中温软莫名,抬手抱住了她。
为什么会遇见你这个小赖皮,却第一次动了心。
她并不多美,并不多巧,亦不多温柔博学,只是那种真实,那种快乐和俏皮,在他之前的人生中,真是没有见到过的……
千千亦是心中百感交集,按理说,与此人也只谋面过几回,按理说不必如此,可是今日被他激将法一激,竟然弄成现在局面。
云少沁啊云少沁,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便这样在街口相拥着。自然千千心中已是喊了千百个“放开我吧”,然而鉴于刚才已吃了他的哑巴亏,万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
“嗯?”温香软玉抱满怀,云竣很不乐意地自她发间微微抬起头来,懒懒问。
“我说,那个钱……”
“小财迷,就想着钱。我说话算话,不追究了。”他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继续埋首于她发间。
按理说这发间未必有多清香宜人,并且还不免充满着厨房的油烟味,然而他却觉得十分温暖舒适,比起后宫嫔妃们那些千锤百炼的秘制香料要自然许多倍,简直不愿放开。
这……
“那个……”
“又怎么了?”他声音里怒气又多了几分。
“那个,解药……”她有些怯怯地,又有些蕴藏着小小的不快。
滚远了
云竣这才想起自己上回以一颗大山楂丸骗她“身中奇毒”,以此要挟她同自己一起远走天涯,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好笑,也只有这么一个傻丫鬟,才会被这种拙劣谎话欺骗。
“解药啊,我自然会给你的,别啰嗦了,让我安静安静。”他才不会告诉她,那毒药纯属子虚乌有,实在不行,就再拿一颗人参健脾丸作为“解药”,那还不容易?
“可,可是,这三个月,我没有毒性发作啊……”千千想到此事心中依旧忒恐慌,愈是没有反应,她心中愈是不踏实,难道毒性已经深入肌理,而自己丝毫不自知?太可怕了,不会哪天一觉醒来,就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好了好了,那是因为你体质问题,各人体质不同,发作状况各异,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他敷衍着,然而千千毕竟不傻,从他这话中,却大致猜了个七八分,登时怒自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使出吃奶力气挣脱他双臂,怒气冲冲吼一声:“你骗我!”
“我没有啊——”云竣毕竟有少许心虚,看见她这样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伸手去捉,那小小身影却滑不留手跑走了,一瞬间竟然跑出了三五米远,眼看就要滑进人群。他眉头一蹙,恨恨道:“丫头,你给我滚回来!”
“我才不,你个骗人精!”千千回头吐了吐舌头,继续往前跑。
“回来!”
“才不!”
“回来!”
“滚远了,回不来了——”
一个黑衣修长清俊男子,一个穿着皱皱巴巴的灰衣小二装的少女,就这样在大街上,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偏巧在对面,一行八抬大轿施施然而来,轿夫一律身着朱红短打,前面还有几人鸣锣开道,阵势颇为不凡。
千千一边笑着一边躲闪,根本未曾注意前方。跑着跑着,竟然不小心与那鸣锣的撞了个满怀。
几人登时吹胡子瞪眼,为首一人将千千狠狠推开,指着她的鼻子阴阳怪气道:“哪里来的刁民,见了太守大人的轿子竟然不跪?!”
太子殿下?
“我为何要跪?”千千见那人凶悍,一时连身后的云竣也忘了,小脾气发作,便理直气壮争了起来。
“嘿,大胆刁民,这可是太守大人,洛城太守,百姓父母官!”另一人扬起声调,小眼睛射出凶光,恨不得将这大胆少女当街打上几十大板。
“父母官就要跪么?当真好笑。那要是遇见皇帝老儿,还不在地上滚了?”千千嘘了一声,转头便走。
“站住。”话音低沉不快,却是从那轿子里传出来的。
“太守大人!”
“太守大人!”
几名差役面面相觑,瞪了千千一眼,大有“就是你把我们害了”之意。千千也有些发懵,原以为这官大人老皮老脸,不会当街与一个小女子计较,看来是大大的想错了。
朱红轿帘掀开,里面坐着个长脸黑须中年男子,一身簇新朱袍,倒长得有几分官威。他一双深目直视千千,冷冷道:“这位姑娘方才说的是什么?”
千千无奈,真是民不惹官为上策,早知道就走了拉倒。但是想这光天化日之下,别说太守(手),就是太脚也不可能因为一个不跪将自己抓进衙门吧,只得强行压着三分怯意,淡淡道:“我只是说父母官未必要跪,太守大人,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抱歉,先走了啊。”
说着,就是要溜。
“站住——后面还有一句呢?”
那男子嘴角微微冷笑。
“那个,我忘了——哦,我说,就是看到皇帝老——”她倏然住嘴,眼睛转了转,知道大事不妙。
“小姑娘,礼仪规矩没学过么?怎可如此污呼圣上?给我拿下!”
他一挥手,嘿,大抵是练得多了,还真有气势。
什么……他说,要将我拿下?
“是!”几人似乎早想这么做了,当下七手八脚将千千拦住。
“放开她。”
身后一个冷冷声音响起。
太守有些不快,蹙眉哼道:“是何人敢阻拦本官执行公务?”一抬头,看见那个在灿烂千阳下俊若神祗的男子,整个呆了。
“太,太子,殿下……?”
身后,呼啦啦跪了一地。
嗟来之食
空气,仿若凝固。
小丫头呆住了,半晌才缓缓地转过身子:“太,太子?”
这一定是做梦。
做梦……
云竣斜眉入鬓,俊美面容上隐隐透着不怒自威的声势,淡淡冲那黑须马脸太守挥了挥手:“你退下吧,以后少让本殿下看见仗势欺人。”
“是,是!下官告,告退!”太守身子颤抖得筛糠也似,声音亦在空中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旋儿,遂一溜烟一阵风钻进轿子里,一行人如斗败的公鸡也似,全然无了方才那等骄矜气势,反倒像是偷偷摸摸一般。
两人站在路边,看着这一行人和一大堆尘土一起,屁滚尿流地消失在街角。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千千的小嘴始终保持着半张的状态,心中告诫自己:我一定是听错了,这天干物燥,人很容易幻听的……
“愣什么,走了。”云竣打一下她蓬松云鬓,并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模样。
“走?去哪?”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忡地翻了个白眼。
“自然是跟我回太白楼……吃饭。”云竣皱眉,“跟你在这胡闹一气,肚腹早饿了,你当我是钢筋铁打的不成。”
千千这方思量起自己的那一桌子菜肴,不免也喟叹道:“你倒是好,要去吃饭……”
下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只是我这忒苦命的娃儿,还要挥汗如雨给人做饭,现在这出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不知道那古怪刁钻的胖老头是否等得早已要发飙。
“你自然是跟我一道吃。”他看出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一软,捏了捏她面团似地小脸,“这几个月没吃饱吧?今日好好吃一顿罢。”
“切,你当我是你喂的小猪么?”她脆弱自尊心被杀死几轮,不忿地维护起自己的尊严,“我自己有吃食的,才不要吃你的嗟来之食……”
他一笑,也不答言。
“哼,不吃。”她心中却将“除非你巴巴地请我来吃”翻来覆去,念了个十来遍。
“不吃就不吃。”
“……那我走了!”
“走啊。”
“……”
皇帝的儿子那个太子?
她停了一瞬,终是不好意思,一双小布鞋贴着地皮,磨磨蹭蹭跟着,似小尾巴一般。
他摇摇头,无奈又既怜且爱地叹口气,自前面伸了一只手过来。
握住。
就好像握住了阳光。
二人一路大步行进,很快,那红漆的“太白楼”便不远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摇了摇他大手,低低问:“——那,刚才他们,叫你甚么?”
“太子殿下啊。”
“真,真是太子?那个,那个皇帝的儿子那个太子?”她虽是心中已有了准备,亦存着侥幸之心,此时确定,不由惊得瞪大眼。
“对啊。”他语气云淡风轻,实则心中却泛起小小忐忑——他始终未曾考虑清楚何时向她坦承自己的身份,亦不知她是否会喜欢自己的这个称谓。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她猛地收回手,扬起小小脸蛋,咬着唇,面色有些苍白,眼中盛满疑虑与……一点点恐惧。
“怎么。怕了?”他轻笑,再捉住她手指,“太子也不是魔鬼,怕甚么……”
千千自方才起脑中便已一片空白,这震惊来得太过巨大,她几乎无法思考,整个大脑全被“太子殿下”所占据,不能呼吸。怪不得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非凡气质;怪不得他一掷千金,却毫无铜臭味;怪不得他爱听她说的那些治国治世的道理,即使是胡搅蛮缠也不介意……
原来你是人中之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叫我怎能不忐忑,不怕?
我徐熙熙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在现代,在古代,皆如是。我无意参与历史更迭,更无意搅进朝堂纷争……
却为何?却为何?
云竣见她一双眸子转动着,却完全失去焦距,心有不忍,扳过她小脸,认真开口一字一顿道:“丫头,我名唤云竣——自然你唤我的表字少沁也可以。我是当朝的皇太子,这一切我并无意向你隐瞒,只是事出突然,我来不及同你一一说明,并非拿你当外人,只是迫不得已……”
“云竣?”她呆呆重复一遍。
我不会改变
“云竣?”她呆呆重复一遍,如木偶娃娃。
“是。”他点点头,“然而不论我叫什么都不重要,从始至终,我如何对你的,便如何对你,丝毫无改变之意,可明白了?”
她笑笑,那笑容却显得有些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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