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欢转身离开,关上门。
“不怕的,阿姨。”顾嘉妮轻轻地说,“不怕的。”
许尽欢刚走出医院,抬头就撞见程子放,她此刻的样子有些尴尬和狼狈,像是一个无处搁置的小小人儿,哪里都用不到她,哪里都有更好的人在占领着,自己根本就是个无用的垃圾。她刚想开口说话,被程子放“嘘”了一声,然后笑着说,“感谢放在心里,不用急着表达!”
说完,学了她那晚醉酒的德行使劲拍胸脯,道,“你孝顺,我懂,都在心里,都在心里。”
她“噗嗤”笑出声。
两天后,裴总没能挺过危险期。他的葬礼是裴斯宇亲自主持的。
那一天,傅云起刚下飞机,就接到裴总去世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往公司赶,lily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黑眼圈特别明显,颧骨锋利的都可以砸核桃了。她看见他从电梯里出现时整个人都仿佛见到救世主一样,忙不迭接过他的行李,挤出一个微笑,“老板,真没想到您回来的这么快,您该早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机场接您……”
傅云起在杂乱中理出思绪,问道,“班诗鹿那边有新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另外,寰宇地产的裴总今天早上……”
“我已经知道了,你去把这次搁置或者将要终止的几个大项目的资料拿给我,我来想办法,顺便去星巴克买三杯咖啡上来,一杯我怕不够喝。”他农记才。
“好的老板。”
傅云起走进办公室,把手上的公文包放到桌上,刚坐下,整个人都倾进椅背,他将椅子一旋,转到后面的落地窗前,俯瞰下面的跨江大桥时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将椅子转过来,开始打开电脑来思考应急对策。
刚点了“开机”键,他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份牛皮信封,两边都没有封口,拿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照片滑出来,满满都是抱玉和地中海酒店公关经理的合影,散开一地。
第十三章 埋下一座城(4)
傅先生做广告多年,一天中最憎恨的时候就是清早起床的瞬间。
所有的好消息、坏消息、不好不坏的消息,在夜晚一点点聚集在头顶,一睁眼就爆出一朵硕大的蘑菇云,把关于微亮清晨的幻想炸的片甲不留。
广告人的习惯。身上至少要带两个手机一个平板,一只黑莓用于商务联系,一只iphone用于更新资讯,还有带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手机的同行,那都是依据女友数量递增的。
傅先生起床时必须第一时间更新所有新闻、行内信息、财经走向,每件事都与他的工作息息相关。
这几天他几乎都是住在办公室里的,已经记不清自己接打了多少电话,见了多少记者,公司里几个大项目都面临搁置,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办法留住公司的大客户,都快变回当初最早跑业务的时候,看尽脸色耍尽心机,从一个公司到另一个公司吃饭喝酒的应酬,再从刚抵达的飞机场飞去另外一个飞机场。
傅云起喝住lily。说:“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谁叫你过来找我的,有什么事不能先敲门再说吗!”
lily来不及喘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板,这回是出大事了,如果不和嘉恒达成合作,我们公司就彻底垮了,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的只有嘉恒了,如果不能的话。我们公司甚至……”
“甚至什么,说清楚!”傅云起还是冷静不惊。
“严重的话可能要被起诉,吃官司。”lily说。
lily伏在傅云起的耳边,大致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他们不是明摆了要吞我们公司吗?我之前是疯了吗,连那小子的话也信!”傅云起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
“老板,事不宜迟,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过两天刚好顾老爷子六十大寿,寿宴定在了环翠堂举行,到时会有媒体和记者会前来。咱们必须趁这个机会请求嘉恒的合作支援,能挽回则挽回一些,不然对方再阴一招,我们就真前后无路了。”lily担忧地说。
“滚”他面色阴翳。
lily面色迟疑向后退了几步,见傅云起隐隐透着不悦,只好说:“那我先回去,寿宴的请柬过会儿给您送到办公室。”
“还不快滚!”傅云起斥责。
就在这时,传真机嗡嗡响了起来,傅云起不耐烦将传来的文件拿起来看,是地中海皇家大酒店的签约合同。简直就是及时雨,这张单子总算是在云氏千疮百孔的时刻挽回了那么一点尊严和损失。“好样的。”他在心里默念,那么接下来,目标也就明确多了,一件一件来,先把班诗鹿那边搞定。
与此同时,抱玉正马不停蹄往春城赶。
她在飞机上吃了两片安眠药,她知道自己睡不着。但是必须睡,睡了才有精力继续打仗。只要有能让她休息的任何地方,她都吞半片,戴上眼罩,她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十六岁那年,看见了二十多岁的傅云起,他跪在自己父亲面前,深深忏悔自己的罪过,请求原谅和机会。她梦见自己当时在傅云起即将要走出家里的院子时,猛地拉住他的胳膊,说:“小叔叔,你别怪我爸爸,你也别报复我们家,你以后会有大出息的,但是你记得千万……”
她还没说完,梦就醒了,出了一身的汗。走出出站口,机场的候机室,轮播的电视镜头里,居然有傅云起的身影,他西装革履,却被围在记者中央,眉头紧蹙,神情疲惫。豪华的办公桌,桌上立着一个相框,他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不凡的谈吐,却难掩饰云氏的困境。
他这个模样,回归了最初的傅云起,英俊严肃,锦衣玉食高高在上,那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来回到过去,拉回好远好远。他不再是她触手可及的男朋友或者床上伴侣,他是另一个男人,冷清傲慢的傅云起。
镜头一闪,她看到相框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并不是她。
浅紫色的贝雷帽,裸粉无袖长裙顾嘉妮!她的照片,公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身边的几位同样拉着行李箱准备出去的女人,盯着大屏幕眼睛眨也不眨,口水都夸张的快要流出来了。
“这个赫赫有名的傅先生还没结婚吧,不是说和一个交际花一样的女人搞在一起了吗,看来他是把那个女人给甩了,抢手的男人啊,要是我年轻几岁,我一定非他不嫁!”一个穿着豹纹皮裙的大婶说。
“阿姨,我都没希望,你就别想了,当年我在云氏旗下的子公司做过文秘,我亲眼见过傅老板,哇,真人比镜头上的还帅,我花了两年的工资买一身名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他,眼光一次都没落到我身上!”年轻女孩心痛地说。
“你在那上班,那你一定见过那个交际花了,说来听听,是不是长得美若天仙。”
抱玉心里哭笑不得,交际花,搞在一起,她倒成了人贩子了,却莫名也有一种骄傲从心底生出,能做他的女人,是多炫耀的事,他高高在上,又有几个女人见过他私底下的模样,他身上的淡淡木香,他怀抱的温度,他下厨做的小青菜的味道。而她,见过这个男人最柔情蜜意的面庞,他纯真的笑容,他浴袍里残余的气息。
和她们比,她有很强大的自豪感。
一旦想到顾嘉妮,她的危机感顿时让她成了斗败的鸵鸟。他何名亡。
身边的年轻女孩装作很了解的神态说:“我当然见过那个狐狸精,细眼小嘴,长得狐媚相,胸围很大,挤胸扭臀,说话嗲里嗲气,把傅老板给勾引去了,我打包票,一定是色诱过去的。傅老板和她整日暧昧不清的,公司里很多女员工都辞职了,阿姨,你不晓得,云氏有多少女员工只是为了见傅老板一面才在云氏上班的。”
抱玉打量着自己,她真见过我吗,我哪里一脸狐媚相,胸围有很夸张么!她都快要缴械投降了。
“你省省吧,他快要订婚了,未婚妻是嘉恒集团的千金,都昭示天下了,你没希望了!”豹纹大婶说。
抱玉不禁失神。
心脏被种种砸在地上,生疼。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这时,许尽欢的声音插在她们中间冒了出来,然后一眼看到了抱玉,她忙跑过去,“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谈的顺利吗?”她忙不迭接过她的行李。
“已经签下来了。”她摘下墨镜,淡淡回答。
“太好了,总算是为云氏挽回了一点损失,先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回家,最近这两天啊我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常常疼,经常半夜被疼醒然后一夜都睡不好……”她还在说,身后的抱玉却不见了踪影。
她环顾四周,看见她正在不远处伸手拦下来一辆出租车,然后绝尘而去。
那天下午,抱玉连公司都没回就一路赶到班诗鹿那边,到处询问关于那个广告的事情未果,又假冒记者的身份,借了眼镜和纸笔,来到那位举报云氏的顾客家中。
熊太太指着满脸的红疙瘩对抱玉控诉,抱玉抿口茶,“您的意思是,班诗鹿的化妆品原本是没有抗敏除皱的功能的,结果云氏的广告片里却出现了这一功能,对吗?”
熊太太点头如蒜捣,“没错!”
“我能看看那款产品吗?”
“丢了。”熊太太眼神一闪。
抱玉看着满手的资料皱眉,各大报纸都是多个女顾客惨不忍睹的脸和报纸上的负面报道,这次傅云起恐怕有的烦。她站起来,“熊太太,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很久后想起那一天,抱玉还觉得心有余悸。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一一打开洗手间的柜子,到最后一只时,她终于看见班诗鹿的那款化妆品,玻璃瓶里盛着粉色液体。忽地有人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墙上,“你到底是谁!”口腔里喷出浓烈的酒气。
她愕然瞪大眼,听到熊太太的声音,“哎呀,她是那个记者!”
“记者?我呸,我看她是云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否则翻箱倒柜干什么!”男人死死攥住她的头发。
抱玉心一凛,不能让傅云起背黑锅,刚想反驳,那男人却惨叫一声。她抬头就看见那个她想也想不到会出现的人,傅云起。
男人扑上来,他竟一把将那人的头按到在水池里。男人的头在水池里晃动了起来,水珠四处飞溅开来,他支支吾吾地说:“怎么了,干什么啊。”
傅云起将他从水池里拉出来,松开手,男人像是醉软如泥瘫坐在地上,眼睛慢慢看向周围,装作无辜地说:“傅……傅先生,您把我按在水池里做什么,我哪里错了吗,我刚才喝了点小酒,我我我,记不清了。”
“好,记不清了,我让你记起来。”傅云起说着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领要把男人的头按到马桶里,要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敢动我的女人,知道下场是什么样的吗!”
“不不,傅先生,我记起来了,我清醒了。”男人求饶着说,抬起手就朝自己脸上挥了一巴掌,接着左右开弓,自己扇自己耳光。
“是我不好,我该打,我不该差点伤了傅先生的女人,我不该对着傅先生的女人大吼大叫,我该打”男人来来回回抽了自己十余个响亮的耳光。
傅云起回头问抱玉:“听到他的道歉了吗?”
抱玉点点头,依旧是惊魂未定的一双眼,小声说:“别打了,够了。”
傅云起的车一路狂奔,好几次差点撞到路人,抱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傅云起你疯了吗!”
黑色的宾利陡然停住,傅云起盯着她,她满腔的怒火在看到他手背的红肿时化作酸涩,“你的拳头是铁打的吗?”
“那你呢,是在演香港警匪剧?”他眯着眼,“没见过这么笨的!”
抱玉别过脸,轻笑一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人算计的焦头烂额……”
话音刚落,头顶便笼下一道阴影,她的唇被堵住,傅云起的吻劈头盖脸落下来。她以为他是想念,吻着吻着却觉得不对劲,他眉宇间带了点儿恨,不由分说将车座座椅往后调了九十度铺平,抱玉还没反应,傅云起已经俯身,狠狠捏着她的后脑勺,使劲儿吻上来。与其说爱,更像是一种发泄,用尽全力的发泄。
抱玉用力推开他,越推他就越使劲,抱玉觉得自己像是一堆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棉花,不仅此刻。
抱玉一耳光打在傅云起脸上。
他却并没有因此停住,他抽开领带,压制住抱玉的肩膀,“你给别人随便睡,在我这儿就别装清高了!”
抱玉听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傻了,耳边嗡的一声,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傅云起,你把话说清楚!”
“你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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